心中的悲傷被墨墨沖淡了許多,高寧卻依然沒有任何睡意。只是睜著兩眼,看向沉睡中的甄鑫,有愛戀,有迷茫,還有淡淡的委屈。
半開的窗戶之外,月光早已隱去。灰蒙蒙的空中,漸漸透出光亮。
早起的鳥兒,開始喳喳地叫喚。間或響一兩聲激昂的蟬鳴,似乎在與鳥兒爭著迎接第一縷陽光。
窩在高寧手掌心中的墨墨,不滿地發出輕輕地吱叫聲。兩只小短腿探向毛茸茸的耳朵,卻只能遮住一半,怎麼努力都擋不住窗外傳來的鳥叫聲。
墨墨便蜷著身子,側身貼向高寧微曲的手指之間,總算可以遮住一只耳朵。又伸著一只爪子,努力地蓋向另一只耳朵。蠕動的身子卻從高寧的掌上,慢慢地滑了下來,落在一張臉上。
舍不得睜開眼楮的墨墨,習慣性地伸出舌頭,在臉上舔了舔。
味道……不對!
兩只大眼珠子終于一掙而開,瞧見的卻是兩只迷茫隨即震驚的眼楮。
“吱吱嘰!”墨墨呲牙驚叫,踩著甄鑫的鼻梁一蹦而起,在半空中優雅地轉了個彎,準確地落在高寧的肩膀上,呲溜不見。
眼神自墨墨消失之處,轉至高寧的肩膀,在她半敞的胸口流連數秒之後,又看向微曲著搭在自己枕頭邊上的胳膊。
昨晚明明是把高寧捆好了才睡著的,她怎麼解開的布條?
甄鑫一驚,雙手在自己身上亂摸。
還好,衣裳如舊,身上也沒有任何粘粘乎乎的不適。
應該沒有失身……
不對,甄鑫突然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一個大男人,老在意有沒失身作甚?
阿黎又不需要自己守貞!
更何況,有沒有守貞,阿黎根本就鑒別不出來。
視線重新回到高寧的臉上。
枕邊一灘還未干透的淚漬,腮邊依然掛著半顆已是渾濁的淚珠。
高寧,這是對著自己,哭了一整個晚上?
甄鑫的心,如遭重錘一擊,疼得不敢呼吸。
高寧喜歡自己,蠢如熊二都看得明白,甄鑫又怎麼不知道她的心思。
其實這小姑娘雖然身出王府,心思卻極為純淨。愛便是愛,恨就是恨,不會摻雜任何其他的因素。她從未考慮過兩人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別,也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對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她只是單純地在喜歡。
有錯嗎?
那自己憑什麼讓她如此痛苦?
甄鑫怔怔地看著高寧那張圓潤的臉。原本的粉紅,如今卻透出點點的蒼白。原本哪怕是生氣的時候也是舒展的眉頭,現在卻幾乎擰成一團。
在夢中,她依然被折磨著……
甄鑫輕輕地伸出手伸,想為高寧揉去糾結的眉頭,可是看著她不斷顫動的睫毛,卻又將手縮了回來。
悠悠地嘆了口長氣,甄鑫緩緩起身,慢慢地打開房門。
一口憋在胸中的濁氣,仰頭噴出。
卻听到一聲悶哼,抬起的腿撞在窩于門外的熊二身上。
甄鑫一驚,腳順勢踹出,而後才無語地看著滾到一邊的熊二。
反手關于屋門,甄鑫怒道“你在這干嘛?”
熊二揉著自己的腦袋,視線試圖拐過被關上的門,往里探去。
“問你干嘛呢?”
甄鑫又是虛踹一腳。
“公子,這麼早啊?”
“嗯?”
“那個啥,高寧還好嗎?”
甄鑫臉頰微微一紅,這畢竟是他和高寧第一次在一張床上過夜,似乎有些說不清楚了。
“關你屁事!”
“你呢?”熊二湊上前,慫著鼻子到處亂嗅,“還沒洗過澡吧?”
“我一大早的洗澡干嘛?”
“沒啥,那個啥……公子你,腿軟不?”
甄鑫抬起腿,結結實實地踹在熊二的屁股上,幾乎將他踢翻在地。
熊二卻是大喜,連滾帶爬地竄回自己屋里,叫道“老謝,謝老頭,公子沒那啥,我,我贏了,快點給銀子……”
甄鑫愕然。
那屋里傳出睡意朦朧的嘀咕聲“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自己一個晚上不睡,還一大早攪人清夢!”
“別�@攏 旄 br />
“你說贏就贏了?有何憑證?”
“要什麼憑證?你他娘的是不是要耍賴?”
“笑話,老夫怎麼可能做出如此無聊之事?”
確實很無聊……
另一側房門打開,竇娥探出腦袋,睡眼惺忪,看著甄鑫吱吱唔唔地說道“公子,早……郡,郡主呢……”
這一個也是一整晚未睡?
怎麼就沒有一個可以讓人省心的!
甄鑫朝身後一指,說道“還睡著呢,你自己進去。”
說著,走下樓去。
大荊站是官方驛站,首先要接待往來的官員。若有空余的房間,也會對普通民眾開放。
一樓除了大堂,還有十余間客房,怯薛軍與高寧的護衛,全都住在一樓。
大堂兼營餐飲,誰都可以進來消費。
只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人每天都只有兩頓飯,一頓朝食一頓晚食。有閑錢吃早餐的人本就不多,更別說專門跑驛站這種地方來消費。
是以空曠的大堂人並不多,不過三兩桌,七八人。
李顯正與兩個面生之人交代著什麼。見甄鑫下樓,那倆隨即閃身而去。
這一路上,李顯一直沒停過與外間的聯系。
甄鑫能感覺得到他正在做一些布置,卻猜不透他到底在布置什麼。
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處理一些公務,畢竟他還不僅要遙控廣州的市舶司,還要監控泉州的局勢,同時還一直身兼江西行省泉府司鎮撫的職位。
忙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著兩眼微紅的李顯,甄鑫搖搖頭,又是一個通宵沒睡覺的人!
沒去搭理欲言又止的李顯,甄鑫讓伙計送了份早餐,坐在正中間的桌子上,開始慢條廝理的享用。
一份糟羹一份 兒。
糟羹之中,有嫩筍、香菇等山珍,還有干貝、蟶肉、海蠣等海味,澱粉勾欠。入口滑嫩,味香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