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上頭早已忘了今夕何夕的江遇白和陳菁安同時抬頭,陳菁安這個不修邊幅的還痛痛快快地打了個酒嗝。
桑枝夏懶得跟醉鬼計較,單手捂住徐 什麼都說的臭嘴,笑眯眯地說“你們接著喝,我帶他回家。”
徐 剛起了大擺龍門陣的談興,肉眼可見的不想走,眼神黏黏糊糊的往桑枝夏捂嘴的手上放,像是在求情想讓自己再說幾句。
桑枝夏感受著他口鼻噴灑在掌心的溫熱潮氣,耳根莫名滾燙,不動聲色地擰了他的胳膊一下低聲說“別鬧,跟我回家。”
徐 顯然還是不情願。
他是真的很想顯擺!
但被酒氣催發逐漸喪失的䱇瑟顯擺之心被桑枝夏的眼神凝住,沉默了片刻,扶著桌子很是堅強地站了起來,只是聲音怎麼听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委屈。
“好,听枝枝的。”
豎起耳朵的江遇白和陳菁安大為遺憾,紛紛抱拳嘆氣。
桑枝夏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把手遞給徐 “來,我牽著你。”
徐 宛如見了主人的野狼似的,在主人的面前乖順的把手搭上去,還很理智的自己站直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用人扶。
隔壁桌還坐著老爺子和齊老等人,甩手就走不合適。
桑枝夏牽小孩兒似的,拉著徐 走過去一一道別,說完拍了拍徐 的手“跟祖父和村長們說話。”
徐 眨巴著眼極為老實,認認真真地開口說話“祖父,村長,我和枝枝回家。”
村長早就醉了,听到什麼都只是哈哈地笑。
老爺子理智尚存,笑得不行地說“好好好,你們回家。”
“ 兒你乖順些,回去可不許跟你媳婦兒鬧。”
徐 不知是听懂了多少,反正頭是點了。
桑枝夏走完流程,捏了捏徐 的手指說“走吧,我們回家。”
謝姨不知徐 酒量,看著桑枝夏的肚子放心不下,快步走近了低聲說“要不我扶著姑爺吧,您……”
“我不。”
徐 生怕桑枝夏被人搶走了一樣,戒備心十足的往桑枝夏身邊一貼,死死地鎖著眉說“不行。”
謝姨伸出的手落了個空,桑枝夏無奈道“沒事兒。”
“他就是醉了也有分寸,我牽著吧。”
謝姨還是不放心“可您的身子……”
“你走開。”
徐 似是把謝姨當成了要把桑枝夏搶走的人,滿臉戾色地擋開了謝姨,低頭看到桑枝夏顯眼的腹部,想了想把自己頭上的發帶解了,一頭塞進了桑枝夏的手里。
徐 抓著發帶的另一頭嘀咕“枝枝你抓穩了,我牽著你。”
“你肚子里有小娃娃,我要照顧你的,牽遠些別讓酒氣燻著你。”
一根輕飄飄的發帶顯然拉不住人,但在醉意催使下神志不清的徐 卻堅定地認為這個可以。
看到桑枝夏真的把發帶抓穩了,潑灑下滿肩烏發的徐 滿意了。
徐 還記著要照顧桑枝夏的事兒,把發帶的另一頭牽得穩穩地,不知怎地,一邊往前走,一邊鬼使神差地說起了剛才桌上未盡的話。
“枝枝,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都不肯看我。”
嘀嘀咕咕的,第一遍沒得到回答,還不服氣地說了第二遍。
桑枝夏抓著指尖柔軟的發帶,忍笑解釋“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你是誰。”
徐 想想好像覺得這個解釋也說得過去,轉而又開始翻起了舊賬的第二篇“你還害得我把惡毒女人的髒東西當定情信物。”
桑枝夏被這一連串貶義的前綴逗樂,想了想恍若隔世的嫡姐,哭笑不得“那是你自己撿的,關我什麼事兒?”
只可惜,醉了的人不講理。
徐 反應極快,想也不想的就說“你要是早早的把自己的給我,我就不撿廢誤當寶了啊。”
“枝枝,這個怪你,你給遲了。”
面對一個歪理滿肚的醉鬼屬實沒什麼好辯解的,桑枝夏從善如流地說“是是是,怪我沒早些察覺。”
“不過我後來不是給你做了許多別的麼?那些不喜歡?”
徐 說起這個有些委屈,癟嘴說“江遇白問我那是不是我自己做的。”
桑枝夏百般技能皆通,唯獨針線這塊兒仍是只開九竅,做出來的東西不能細看,細看就全是線頭疙瘩。
第一眼看是粗糙,第二眼看是過分粗糙。
但江遇白這嘴也忒毒了。
桑枝夏沒好氣地說“這麼說是不喜歡我做的?”
“喜歡。”
徐 不知想到什麼自顧自地樂了,嘿嘿地說“枝枝做的我都喜歡。”
“所以我把江遇白揍了一頓,他說好看了。”
桑枝夏“……”
桑枝夏在如此簡單粗暴的勸服下陷入無話可接的境地。
徐 自己跟自己說得挺開心,嘀嘀咕咕的叨咕了一路,手中牽著的發帶愣是一路都不曾掉過。
等進了家門,像是察覺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徐 那張破嘴叨叨得更起勁兒了,狗皮膏藥似的纏著桑枝夏問“枝枝,我好喜歡你啊,你喜歡我嗎?”
對于古人而言,徐 這話的內容有些過于奔放了。
確定無礙的謝姨和畫扇等人低頭忍笑默默後退,桑枝夏莫名鬧了個大紅臉,拎著徐 加快了腳步。
徐 不依不饒地“枝枝,你怎麼不說話?”
“枝枝,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桑枝夏忍無可忍“先進屋。”
徐 腳下順從,嘴上叛逆,沒得到想要的回答始終不死心,就是被摁著躺下了都還在含糊地說“枝枝,我入的是相思門,但不曾嘗過相思苦,因為你是我的……”
桑枝夏給他拉被子的動作一頓,坐在床邊強忍著笑的嘴角不斷上翹,低聲說“你就非得說出來?嚷嚷這麼大聲,不怕人听見了笑話你兒女情長?”
“我就是情長。”
徐 抓著桑枝夏的手貼在臉上親昵地蹭了蹭,笑眼如彎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桑枝夏,話聲仿若是灌了醉人的蜜“枝枝,你听說過鮫麼?”
鮫是一種人身魚尾的痴兒,描繪在志怪雜書中,無人有緣得見,情深卻舉世皆知。
這種據說落淚成珠的特殊種群,從生到死只求一分情深如許,執拗又赤誠。
徐 低低地笑著說“年少不知情時,我總盼能有人待我如鮫,本以為會是痴夢,不成想繁花下一見,奢夢成真。”
“枝枝,你是我的……”
一直都是。
桑枝夏伸手落在徐 的眼楮上,低頭在他的眉心輕輕一吻,微不可聞地說“君心誠,那就不再是奢夢不可成。”
“乖,好好睡覺。”
“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