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的間隙,靳華清扭過頭,對一旁看熱鬧的範成明說道︰“要不招幾個南方人?”擴充一些庸脂俗粉的規模。
身材苗條,模樣清秀,遠離家鄉沒拖累,正好在營里值夜班。
靳華清的如意算盤,範成明隔八百里就能听見聲響,揮了揮手,敷衍道︰“日後再議,今日是孫三的好日子,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沒一會兒,一排 “新妝出爐” 的賓相站在了屋里,個個眉清目秀,面色紅潤,看著比先前精神了不少,活脫脫像一畦剛澆過水的小白菜。
靳華清看得賞心悅目,轉頭對角落里的秦景和薛留道︰“你們倆要不要也來點?大家統一一下風格,迎親時看著也整齊。”
秦景和薛留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拒絕,“不必了。”
靳華清不勉強,更勉強不了。
轉頭看向身後一眾看熱鬧的右武衛同僚,“你們呢,要不要也試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唐高卓連忙擺手,笑著道︰“不了,不了,今日吉時寶貴,哪能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還是讓新郎官和賓相們更體面些才好。”
孫昌安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們就是來湊個熱鬧的,旁人也不在乎我們長什麼樣,上不上妝都一樣。”
好歹是一起化過妝的交情,顧陽華對靳華清沒了先前的生疏,壯著膽子問道︰“長安軍隊的將官,日常也要修飾容貌嗎?”
他初來長安,不曾親眼見過右武衛的威風。
這話一出,屋里的右武衛眾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顧陽華這話說得實在天真,他們哪能日常涂脂抹粉。
先不說軍隊崇尚陽剛之氣,單說每日操練、騎馬射箭,汗流浹背的,妝早就花得不成樣子了。
眾人甚至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孫文宴在江南演兵時,臉上敷著厚粉、涂著紅脂的場景,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抖了三抖 —— 那哪是威猛,簡直是嚇人!
靳華清和孫安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駁︰“沒這回事!”
靳華清辯解的是他“帶妝上班”的場景非同一般,真要是每日點卯都涂脂抹粉,不出半個時辰就會知道什麼叫丑人多作怪。
再是國色天香的底子,也經不過揮汗如雨的訓練帶來的花妝效果。
軍隊終究是暴力機關,靠的是真刀真槍的實力,不是靠涂脂抹粉博憐愛,難道還指望同袍看你長得好看,替你上陣殺敵不成?
靳華清的個人愛好是建立在有助于升官發財的基礎上,再者實力夠強,才經得住旁人的調侃。
真要是個嬌嬌怯怯的小公子這麼玩,骨頭渣滓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孫安豐則是在同僚面前為孫文宴正名,江南除了那些沒事干的世家子弟,掛著虛職不干活,才會整日涂脂抹粉裝雅致,真正領兵打仗的武將,哪有這功夫?
真要是傳出去,外人還以為江南是什麼妖魔鬼怪集散地呢!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孫文宴走了進來。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他臉上,須發修剪得整整齊齊,面色干淨,沒有半點粉脂修飾,依舊是平日里沉穩威嚴的模樣。
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孫文宴沒化妝,不然真要顛覆對江南武將的認知了。
孫文宴走到孫安豐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收拾收拾,吉時快到了,該去竇家迎親了。”
又轉頭對朱爾容叮囑道︰“到了竇家,嘴巴放甜點,大方些。”
最後,他看向秦景,語氣鄭重,“仲行,今日迎親的事,都交給你了。”
文武並重,竇家便是有再多的為難,也能應對得過來。
秦景點了點,語氣沉穩,“國公放心。”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騎著高頭大馬出了孫府,打頭的迎親隊伍舉著朱紅喜牌,綴著金鈴的儀仗在風中叮當作響,後面跟著數十名披紅掛彩的護衛,連馬身上都系著紅綢花,一眼望去滿是喜慶。
沿途百姓雖不知是哪家高門娶親,可看這陣仗,光是隨行的車馬就排了半條街,護衛個個身姿挺拔、器宇軒昂,也能猜得出定是權貴人家的喜事,紛紛駐足圍觀,還有孩童追在隊伍後面跑,撿著地上掉落的喜糖、銅錢,熱鬧得不得了。
另一邊的竇家,更是里里外外被喜慶裹得嚴嚴實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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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曉棠既不參與婚禮流程的設置,也沒去幫忙搬運嫁妝,只讓伺候的僕婢送來茶水小食,和兩個小伙伴坐在一旁,圍觀這一場熱鬧。
段曉棠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感慨一句,“人真多啊!”不只僕婢,還有自發前幫忙的姻親故舊。
她來長安這麼久,真正完整看過的婚禮只有白秀然那一場,可那場婚禮更注重聲勢和禮儀的周全,反倒少了幾分鮮活的人氣。
因為暗地里心照不宣的默契,竇家存了心思要在孫家面前亮一亮自家的實力。
雖然不會直接把教訓落在孫安豐頭上,但露一露手腕卻是必要的。
于是乎,不管是軍營里拉來的下屬,還是親戚家的子佷,滿滿當當佔滿了幾個院子。
一眼望過去,那叫一個人山人海。
林婉婉听說了些許風聲,感慨道︰“南北大聯歡。”
幸好孫安世的婚禮是在江南辦的,要是也在長安,兄弟倆的婚事被拉到一塊兒比較,難免會生出齟齬。
尤其是孫安豐無論身份還是妻族實力,樣樣不如長兄的情況下。
總不能如外人猜測的那般,因為孫文宴的“偏愛”吧!
段曉棠見周邊沒有外人,身體微微前傾,“啪”的一聲打開灑金折扇,遮住半張臉,壓低聲音說道︰“榮國公故意把排場搞大的。”
祝明月不由得想深了,皺了皺眉,“孫家特意抬舉竇家?”
說出來自己都有點不信,竇家的跟腳擺在那兒,雖說和孫家聯姻,可他們在朝堂上的立場早就定了,頂多在某些事務上偏向,但絕不可能徹底轉向。
孫家犯不著為了抬舉竇家,費這麼大的功夫。
段曉棠把聲音壓得更低,“你們忘了?婚訊是因為御史告狀才‘被迫’公布,後頭查出來,是南邊的人私下挑唆的。”
先前所有人都以為那位不知名御史是盯著範成達和呂元正,甚至他們背後的吳越。
畢竟論起存在感,他們仨在長安捆一塊,定然比孫文宴強。
誰能想到,後來各方的探子跟蹤了好些時日,查出來的結果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指使人真正的目標是孫文宴,範成達和呂元正才是遭了災殃的小魚蝦。
此話一出,祝明月頓時明白了。
孫文宴作為江南的無冕之王之一,也不是金子人人愛。
有人想讓他和朝廷離心,有人想打擊他的威信,甚至有人想要他永遠回不去……
于是乎,孫文宴索性借著孫安豐的婚禮“做大做強”,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南方力量,宣示“主權”——孫家在江南的根基穩得很,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這一場聯姻無論背後有哪些盤算,孫家都不能讓自己的後院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