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本柔微微一笑,“這些活計多是代代相傳,一大家子都干這行,卻未必人人都為皇家做活。”
祝明月若是收了這些“自由人”,往後建園子時遇上什麼難題,小輩回家請教家里的長輩,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旁人挑不出錯來。
祝明月這才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那感情好!要是能有這些能工巧匠幫忙,可省了我們不少事。”
秦本柔留下幾個工匠的聯系方式,“你放心,這些人都是一個連一片,手藝都是頂尖的。”
她先前改建宅子的時候都沒舍得用,殺雞焉用牛刀。
待秦本柔離開後,祝明月立刻把那張記著工匠信息的紙頁交給孟二良,吩咐道︰“趕緊送去給李師傅,讓他看看這些人能不能用上。”
第一版設計圖被打回去後,李匠人等人也正四處 “搖人”,想找些有經驗的同行幫忙,這會兒添上些生力軍,說不定能讓方案的完成度更上一層樓。
院子里只剩下她們幾人,林婉婉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里的擔憂,“柳二在京兆府能立得住嗎?”
柳恪並非對京兆府一無所知,畢竟先前也曾因為街頭斗毆進去過,但也僅限于此。
林婉婉倒是有些人脈,可都是些底層小吏,幫不上什麼大忙 。與其讓她引薦,倒不如頂著“官n代”的光環進去,說不定能少受些欺負。
祝明月沉吟片刻,“我不擔心他能不能立住,而是覺得柳二進京兆府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她雖然沒在大吳跑過官,但柳家之前的一系列操作,無論是送柳恪入國子監,還是讓他參選挽郎,都看得出來,柳家清楚這里頭的門道,不該犯這種 “低級錯誤”。
哪怕柳恪的確表達過他想做實務的意願,可怎麼也不該落到最“實在”的京兆府。
這里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林婉婉輕嘆道︰“就算里頭有貓膩,看柳家的態度,事到如今,怕是一時半會也沒法活動,只能先認了。”
近來勝業坊的運勢實在有些 “邪門”,最常規的改運辦法就是——沖喜。
但現有的幾家住戶,都對此興致缺缺,要麼沒心思找對象,要麼沒想著換對象。
既然沒法 “自己沖”,那 “蹭喜氣” 就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選擇。
畢竟沾沾別人的好運,總能驅散些晦氣。
巧的是,眼前就有一對新人要辦婚事,方便他們做法,不,表達祝福。
正是孫安豐和竇意意這一對無情但有緣的人。
雖然婚事訂的倉促,但兩邊都是有根底的人家。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無論嫁妝還是聘禮,早就置辦得七七八八。
就算時間緊,兩邊的姻親故舊一搭手,采買、布置、宴請的事很快就張羅起來,一場體面的婚事眼看就要成型。
這場婚事的規格本就不低,有左、右武衛兩位大將軍做媒,光是這陣仗就壓過了不少高門婚禮。
可孫家也有個小小的 “短板”,族人大多在江南,留在長安的寥寥無幾。
除了一位隨孫文宴來長安的遠房族叔,竟再沒其他族人能來觀禮。
為了不讓竇家覺得孫家勢單力薄,也為了撐撐場面,孫家便把主意打到了 “同鄉” 頭上。
不僅是賓客,還有賓相。
專門請了些在長安的、未婚且與孫家交好的南方士族子弟,最後挑來揀去,多是出自江南十二氏的子弟。
這也是孫家暗暗抬高自家身份的小心思,論士族譜系的悠久,孫家這新起的將門,終究比不上那些傳承了數百年的江南大世家,能讓這些子弟來幫忙,也算是借光了。
不過孫家向來務實,裝門面的功夫也點到為止,沒再過多鋪張。
孫安豐作為新郎,身邊的賓相也多是這些江南士族子弟,里頭有幾個只是從前在宴席上見過幾面的泛泛之交,還有些甚至是連名字都沒听過的同鄉後輩。
真正能稱得上 “自己人” 的,滿打滿算只有兩個︰秦景和薛留。
秦景是孫文宴特意請來的,論交情、論身份都合宜,這自不必說。
至于薛留,請他當賓相,還頗費了一番功夫。
如今右武衛里,要找個未婚、身份靠譜且性情穩重的人當賓相,實在不容易,薛留算是難得的合適人選。
眼看著吉時將近,孫安豐梳洗完畢,換上了大紅的喜服,卻在屋里坐不住,剛坐下沒半盞茶的功夫就起身踱步,走了兩步又坐回去,手不自覺地扯著喜服的衣角,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薛留看在眼里,忍不住打趣道︰“看你這坐立不安的樣子,要不給你念段經書,靜靜心?”
孫安豐詫異道︰“道家有這玩意?”
你們不都霹靂手段,降妖除魔、超度往生嗎?
竟還管靜心的事?
薛留一臉正色,一本正經地回道︰“怎麼沒有?《太上老君說月老仙師禳婚姻真經》就專門管姻緣順遂,還有《和合符密》,能助夫妻和睦。”
孫安豐听著,總覺得不對味,頭一本听著還像那麼回事,可後一本怎麼听都透著點不正經的意味。
連忙擺手,語氣帶著幾分窘迫,“不必了,不必了,我沒慌,就是…… 就是試試這喜服合不合身,怕一會兒行禮的時候不舒服。”
屋里其他幾個賓相都是人精,早看穿了他的緊張,卻沒人點破。
新郎婚前緊張是常事,沒必要戳穿。
最終只能讓無辜的孫家繡娘承受這一切。
孫安豐怎麼能不激動,這場婚事對他而言,不只是男人成家立業的責任,還有後頭在招手的財富和自由。
這樣的好事,他怎麼能不心潮澎湃!
說實話,昨晚他翻來覆去,壓根沒睡幾個時辰,眼下眼底還帶著淡淡的青黑。
剛才婢女給他上妝時,特意用粉多遮了遮眼下的暗沉,生怕別人看出他沒睡好。
薛留見孫安豐今日的膚色比往日白了不少,絕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帶來的容光煥發
畢竟是見過國色天香出場的人,對 “粉飾” 的痕跡多少有些敏感。
薛留目光落在了孫安豐臉上,越看越好奇,終于忍不住問道︰“你這是…… 上妝了?”
說著還往前湊了湊,仔細一看,可不只是敷了粉,連眉毛都修得整齊,還輕輕畫了幾筆,嘴唇上也涂了淡淡的唇脂,顯得氣色好了不少。
他往常也參加過不少婚禮,無論是民間百姓還是高門士族,新郎大多只是正衣冠、修面發,極少有像這樣涂粉畫眉的。
聯想到孫安豐是江南人,薛留便猜測道︰“莫非這是你們江南的風俗,新郎也要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