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同部下簡單交代一通後,一邊記掛著前線的戰事,一邊懸著心將管豐羽押送回後方軍寨。
身後是白雋特意派遣隨從的二十護衛。
一路上風平浪靜,管豐羽沒鬧ど蛾子,清晨上馬,傍晚下馬,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得沉默寡言,仿佛已經認了命。偶爾幾句冷嘲熱諷,也都忍了下來。
張臨同他打探到底犯了事,只得來一句冰冷的回復,“知道的人,可是要死的!”
草原上空曠無垠,除了大軍沿途設置的補給站,再也看不到牧民游牧的蹤跡。
許是外部環境太過無聊,許是快馬同行三兩天,勉強生出一絲同路的情誼。
亦或者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哀,管豐羽終于露出一絲口風,滿足張臨的好奇心。
“我在長安得罪了樂安郡王……”說到這里,卻突然停下了。
張臨忍不住追問︰“你是怎麼得罪他的?”
他隱隱約約听說過,管豐羽在長安不得志,似乎是得罪了大人物,才被發配來並州大營。兩人過往交往不深,其中內情不得深知。
管豐羽抬起眼眸,“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再和你說。”
又經過數日的同行,他們終于抵達了出塞前的最後一座軍寨。
張臨甚至看見幾個眼熟的並州官員,上前拱手道︰“末將張臨,奉國公令,押送罪官管豐羽,前來復命。”
為首的官員微微點頭,隨即有幾名軍士上前,將張臨按倒在地。
張臨大驚失色,掙扎著問道︰“這是為何?”
管豐羽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這一路上雖然沒有繩索加身,但作為被押解的預備役“罪官”,他的待遇想來也不會太好。
管豐羽走到張臨跟前,緩緩說道︰“此行,真正被押送的罪官不是我,而是你。”
張臨的臉上露出迷惑與驚慌交織的神色,“你不是得罪了樂安郡王嗎?”
管豐羽冷笑道︰“我是得罪了郡王。”否則也不可能從吳越手中取得調令。“但這只是個由頭。”
接收的主官喝道︰“張句在並州謀反,如今你張氏滿門都已被收押。”
張臨聞言掙扎的動作突然停止,肩膀和脊背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無力地坍縮下來。
看在一路上不曾虐待自己的份上,管豐羽好意道︰“你若與此事無關,待國公班師後,看在你過往戰功的份上,自會酌情處置。”
隨後拱手對並州同僚說道︰“張臨既已押到,末將這就回去向國公復命。”
並州的官員客氣地回應道︰“管校尉一路辛苦,慢走!”
管豐羽領著白雋派出的護衛,調轉馬頭,重新扎進茫茫的大草原。
這次任務圓滿完成,他雖然無法直接接管張臨的兵馬,但算是正式成為白雋半個心腹,終于迎來出頭的日子。
時間線往前撥,白雋在選擇管豐羽,也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
論信任度,自然是白家的姻親和鐵桿支持者更為可靠。但白雋會隨隨便便把這些人安個罪名送回並州嗎?旁人會相信嗎?
其他並州出身的子弟關系錯綜復雜,萬一走漏一絲風聲,張臨中途逃跑,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何況,上哪兒去找那麼多不在重要崗位又值得信任的人呢!
管豐羽就這麼走進了白雋的視線。
將人找來一說,管豐羽果真順從地領命,並主動貢獻“罪名”。
這件事白雋知道,軍中其他將官知道,張臨或許也隱隱約約有所耳聞。
若張臨在長安朝堂這種高端局混過,他就該明白,但凡不是吳巡一手遮天,管豐羽犯了十惡不赦大罪,絕無索人索到軍前的道理。
並州的地頭蛇們在泥潭里為所欲為久了,眼光都變得狹窄了許多。
待管豐羽和張臨離營,白雋立刻囑咐道︰“二郎。”
余下的事情不用多言,白湛應道︰“兒子明白。”
收攏張臨的兵馬。
被推到台前的是尉遲野和羊華宏兩個新一代並州子弟,但他們都是白湛的心腹。
張臨身份敏感,此時不宜擅動,但他手下的將官若有異心,那就不必客氣了。
郭承澤旁觀白雋整個操作,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張臨乖乖回並州。
原來這就是在長安和人玩心眼多年的功力麼!
難怪他們這些邊將,過去被元宏大折磨得狼狽不堪。
白雋緩緩嘆息一聲,“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若他在並州大營恩威並盛,便是生殺予奪也不為過。如今只能先將事情壓下去,留待日後再做處置。
白雋目光落在書案上,行軍在外一切從簡,大體只有筆墨紙硯,以及從各方匯聚而來的文書。
印泥不在此列,單獨存放。
白雋過往不曾在意過他本人、家中子嗣用的何種印泥。
怎料張句假冒的文書會在這上頭出差錯,恐怕墨汁也是市井坊間的普通貨色。
位高權重者就該用點與身份相當的好東西,這樣才能提高造假的門檻。
白雋將腦子中雜七雜八念頭摒除,轉到正事上,問道︰“其他幾路大軍的情況如何?”
郭承澤如實回稟,“白八那一路尚在草原上游蕩,範大將軍走在我們前頭,王爺那一路則落在後頭。”
並非吳越故意拖延戰機或是失期,他們如今的進程依舊在原定計劃中,並不會遲到。
他們只是犯了一點老毛病,看到草原上遺失的部落、牧民和牛羊,就想“撿一撿”。
一路收獲頗豐,同樣耽擱不少時間。
好在大軍訓練有素、俘虜管理得當,並未因此拖延腳程。但他們也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除了初入草原遇上的幾個軟柿子,其他時候兩衛大軍遇上正經突厥部落,都爆發出強大的戰斗力。
右武衛一向引以為傲的低戰損率、傷亡比,陡然提高。
這還是在有加料版的豆渣餅場外輔助的情況下。
每當戰斗結束,兩衛若有余暇,都會給戰死的同袍掘穴立墓,讓他們入土為安。墳墓永遠向著南方,那是故鄉的方向。
薛留和相娑羅在一旁念經超度,讓他們得以往生。
段曉棠這時只能感慨,突厥人沒有掘墓以挫敵銳氣的習慣。
項志勇等人總結了先前的經驗,不再像靳華清丟餅丟得那麼明顯,賦予釣魚隊不俗的演技,往往是一場遭遇戰、一番拼殺,最後無奈撤退的戲碼。
至少,從邏輯層面來看,這一計劃並無太大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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