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因為孩子常在一處玩,漸漸熟識起來,但若說知根知底卻還差些。
在晁瑜英眼中,顧盼兒出身官宦世家,招贅夫君延續家族香火。盡管夫君早逝,但好在有父母在旁作為依靠,兒子又聰明伶俐,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顧盼兒看晁瑜英,則是與夫君同甘共苦,終于迎來出頭之日的糟糠之妻,膝下兒女雙全,家庭和睦。
後來知曉她是因為舅姑不慈,才躲到濟生堂來避禍,不由得生出些當年不曾出嫁的慶幸。
反正兩人身上都有一些對方可望不可及的東西。各有各的福氣,也各有各的難處。
三人坐在一起閑聊一會,林婉婉和顧盼兒起身去花想容查看生產情況,顧小玉暫且留在這兒玩耍。
出了小院,顧盼兒悄聲問道︰“晁娘子往後什麼章程?”
林婉婉顧左右而言他,“過年去我家過年啊!”
顧盼兒輕輕拍了林婉婉胳膊一下,“他們娘仨總不能在醫館住一輩子吧!”
林婉婉無奈吐露一部分實情,“等明年班師後,尹中侯就回來處理。”
顧盼兒雖然不曾嫁人,但家長里短的事情听過不少,“回來又能有什麼用呢!”
能撐一時腰,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尹金明的位置,就注定他會時不時出征。總不能他一出家門,晁瑜英娘幾個又收拾包袱躲到濟生堂來吧!
林婉婉不得已透露,“他們打算明年返鄉探親,順便請宗族主持公道。”
從段曉棠的回信來看,尹金明的確采納了這個建議,如今奮斗的熱情倍增。
顧盼兒脫口而出,“宗族又是什麼好東西……”話一出口,她又覺得不妥,她到底是官宦人家成長起來娘子,並非全無見識。
復又低吟道︰“是啊,他們這一房如今勢強,的確可以找宗族‘主持公道’。”
難怪晁瑜英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好,原來是有了這樣的打算。
林婉婉听著話音不對,問道︰“顧家又來找你們麻煩了?”
顧盼兒長吐一口氣,“暫時沒有,只是讓我們回本家過年。”
顧嘉良活著一日,他們就不可能真正撕破臉。顧嘉良離世,顧盼兒能不能守住家產就成了問題。
論才學,顧盼兒不弱于那些世家子,但受女子身份所限,她不可能有如尹金明一般有沖破枷鎖的機會。
顧嘉良的仕途不可能再有多大進益,且一日一日老弱,能不能等到顧小玉長大都是未知數。
顧盼兒握住家產的根本,不在于她是招贅的承嗣女,而是她有一個姓顧的兒子。
林婉婉直言不諱道︰“鴻門宴啊!”
顧盼兒嘆一口氣,“父親拒了,說是人老了經不得繁瑣。”
顧嘉良年輕時幾乎脫一層皮才從本家出來,後來成家入仕立業都沒指望過家族助力,直到後來一直生不出兒子,這才招來了豺狼的覬覦。
他們三個大人還好,顧小玉年紀幼小,人多眼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林婉婉心底暗暗嘆氣,人勢強時宗族可為我所用,勢弱時就得謹防被宗族吞噬。
拍拍顧盼兒的肩膀,安慰道︰“若有需要,你說句話。”
這個場子,說什麼都要幫好閨蜜鎮住。
顧盼兒微微翹起嘴角,“我是不會同你客氣的。”
心底也明白,林婉婉只是一個在坊間頗有名聲的大夫,真正借勢的是段曉棠,雖是武將,與顧家不搭邊,到底是朝廷的中階官員。
林婉婉牽起顧盼兒的手,“走,去看看我們的小錢錢。”
花想容再如何看起來客似雲來,生意興隆,受規模和行業限制的,在收入方面都比不過恆榮祥。
明年恆榮祥會經歷一次重組,本年度的分紅提前到年前。
鑒于各位股東身份復雜,不好去恆榮祥和萬福鴻,祝明月直接將人聚到家里。
連帶徐達勝等人的述職報告也將在此處完成。
年底每個人都事多,偏偏還都不是正事,想把一幫人湊齊也不容易。
但說起來也不是多正式,從李君 把李弘安帶過來就能看出來。
畢竟大家的主題只有一個——分錢。
孫無咎的關注點不同,“林娘子呢?”
他家有個即將臨產的孕婦,格外在乎大夫的下落。
孫無憂回應道︰“林姐姐自然是在濟生堂。”
孫無咎暗道自己關心則亂,恆榮祥生意出面的一直是祝明月,轉而將注意力放到旁邊。
李弘安手里捏著一個玉米面饅頭,趾高氣昂地對圍牆上的兩只貓喊話,“下來,下來!吃饅頭!”
富貴和吉祥見慣了這只兩腳獸,一點不帶搭理的,踩著小貓步,優哉游哉地向前行走。
孫無咎打趣道︰“這孩子真好養活。”
最喜歡的食物是饅頭,最喜歡的玩具是藤球。
李君 半點不走心地附和,“是啊!”
初看到黃饅頭,還以為加了雞蛋,後來知曉是玉米面做的,本就是這個顏色,白嚇了一跳。
白秀然連忙招呼兩個男人,“快攔著,安兒要上牆了!”
李弘安不過是個兩歲多的孩子,哪能爬上圍牆?不過是身體使勁在牆上蹭罷了。
李君 連忙發揮老父親的本分,把兒子提溜回來,扭頭嫌棄道︰“剛換的新衣裳,又髒了。”
從出門到現在,有一炷香時間嗎?
說“新衣裳”也不全對,都是王寶瓊從各個表嫂處搜羅來的表佷的舊衣。
李君 從前萬分不理解,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又不是供不起,憑什麼剝奪他穿新衣裳的自由。
如今看來,賢妻頗有遠見。
李君 提著李弘安後背的衣裳,遞給乳母,“帶小郎回家,換件干淨的衣裳。”
額外交代道︰“外頭給他穿件罩衣。”
李弘安這好動的性子,就不適合穿得光鮮亮麗。
祝明月偷偷附在白秀然耳邊笑道︰“幸好李家不是李三洗衣裳,不然有得哭了。”
白秀然也不會親手給徐六筒洗衣裳,頗有幾分何不食肉糜之味,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問︰“何以見得?”
祝明月淡定道︰“因為他會有洗不完的衣裳。”
父慈子孝是什麼,壓根不存在。
張法音匆匆過來,險些以為自己遲到了,見眾人站在院子中閑話,才知時辰尚早。
祝明月解釋道︰“恆榮祥今早有幾個重要的客人,掌櫃和管事們會稍微晚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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