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金明中肯道︰“在外每日至少一頓葷食。”還不是放點肉在里頭意思一下,沒有新鮮肉,莊旭會安排干肉補充。
這麼一算,伙食費用的確蹭蹭往上漲。
但凡軍中有個積年老將,都不會同意他們這麼做。寧岩是後來的,但那時他們的習慣已經養成,寧岩客軍救急,也不好多說什麼。
段曉棠︰“是我的責任。”
我的鍋!
假如吳嶺和韓騰知道這件事,又能體會到被大斷頭陣支配的恐懼。
段曉棠走歪了的結果,就是這麼可怕。
以祝明月對大吳的軍隊的粗淺了解,大部分將帥不管沒能力還是沒意願,都不會給普通軍士吃這麼豐盛。
戰斗力不夠,可以拿人命堆,就是如此殘酷的事實。
莊旭敢保證,如果他將取得高昂戰績的原因之一,歸結于遠超普通軍士四五倍的伙食水平,剛到手的校尉就得飛了。
左廂軍三個營快吃完整個大營的份例,但三千人的戰斗力能和整個右武衛對抗麼。
祝明月︰“以當前賬上的余額,去除撫恤,飲食水平稍微將就一點,大概夠支撐一個多月,還沒算你們想給軍士補充御寒的衣物鞋帽和其他物資。”
補充御寒衣物這件事,段曉棠沒在家里提過,但祝明月猜到了。
繳獲全部歸公,如果只是拿來補充飲食和撫恤,說不過去。
最合理的處置方式當然是買衣裳,恆榮祥產能跟不上,不可能一口氣供給三千套毛衣,分不了這口湯,祝明月自然樂得隔岸觀火。
段曉棠︰“剩下的戰利品呢?”
祝明月直言,“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如果照你們給何金他們那種跳樓大甩賣的方式,不超過半年。”
段曉棠︰“我之前還以為這一趟算發財了。”
祝明月︰“嗯,勉強算。其他地方的土匪沒這麼富裕。”哪怕明年依然由左廂軍剿匪,收獲也不會如今年一般豐富。
莊旭︰“祝娘子如何知道,我們同何金做過生意?”
段曉棠立刻撇清關系,“我沒說過。”
祝明月︰“西市的法依則和東市劉氏商行的劉東家,一個經營香料一個主營瓷器,這次回來卻多了許多旁的貨物,總不會是路上撿的吧。”
“兩支半路被打劫過的商隊,能給他們供應多種類別貨物的貨主,只可能是救了他們的右武衛左廂軍。”
吳越听祝明月的口氣,知道這些都是她憑只鱗半爪的信息拼湊得來。面色沉重道︰“這件事其他人知道麼?”
祝明月︰“商人有商人的處世之道,在他們被提上大理寺公堂前,早將那些多余顯眼的貨物,處理出去。”少賺了點,但勝在安全。
哪怕上了公堂,官府關心的也是他們在山谷中的經歷,漏掉貨物的異常。
午間吃飯的時候,範成明哪怕對著心心念念的烤鴨,都興致平平。
誰能明白,出征兩月,歸來仍是窮鬼的痛楚。
親兵護衛們在東廂吃,祝明月和趙瓔珞去後院用飯,桌上除了吳越,只有左廂軍的將官。
段曉棠曾經為了隔幾天一個雞蛋,飲食成本增加一二成,都得和吳嶺拉扯許久,何況翻幾番。
可若是將伙食降下去,別說士氣和戰斗力,繳獲歸公,卻虧待軍士,道理說不過去。
吳越思量良久,“莊三,新戰報上將伙食控制在兩倍內。”出征飲食供給加倍,倒也說得過去。
莊旭遲疑,“多出來的部分怎麼解釋?”
範成明有急智,“那不是我們在山上挖的野菜麼?”
段曉棠終于領會道吳越的意思,不就是報假賬麼,別人虛高他們虛低。
王寶釧挖野菜是戀愛腦,他們挖野菜是事業腦。
只要知道真相的六個人咬緊嘴巴,外人詢問軍士,也問不出結果。
君不見,要不是祝明月盤賬,莊旭一個管度支的人,都沒察覺到其中的風險麼。
莊旭︰“如果王爺和大將軍真拿出兩倍的預算,讓再練兵呢?”
光吃野菜可不行。
左廂軍是先剿滅戰力弱的土匪,拿戰利品一點一點喂養起來,才能在華陰山谷與私兵決戰。
如果剛出京就撞上,結果很難預料。
吳越︰“打獵捕魚、繳獲的牲畜、地方敬獻。”反正就是沒多花錢。
段曉棠︰“營中伙食怎麼安排?”
飲食下去身體也會垮,訓練不可能跟得上。
吳越敢保證,他真要一意孤行,將飲食與軍中供給持平,別說底下的軍士,段曉棠頭一個鬧。
吳越咬牙道︰“如果讓你來訂食單份例,兩倍能行麼?”一半由軍中供給,一半他們自己貼補。
從段曉棠寫慶功宴菜單的時候,吳越就知道她有本事將有限的食材做出足夠的美味,前提是管住她花錢的手。
吳嶺和韓騰常常腹誹段曉棠是撒錢派,在吳越看來,分明是揮金如土派。
段曉棠悶聲道︰“我試試。”
幸好入營吃的就是將官的小灶,真要和軍士們吃一樣的糊糊,段曉棠說什麼也要再逃一回。
現在他們不用指望能擴充兵馬,別被反削就好。
祝明月的話給吳越提了醒,鼠有鼠路,蛇有蛇道。
商人處置戰利品,定然比他們之前胡亂甩賣便利得多。
做生不如做熟,但劉洪成背後有越國公府的背景,法依則又是胡人。
尹金明林金輝兩人不用考慮,在長安殊無根基。
吳越再把主意打到莊旭頭上,“莊三,有沒有相熟的店鋪?”
莊旭︰“世子,實話同你說,我家多是田產和房屋。”
吳越再看範成明。
範成明一無既往的眼神清澈,“我還伸手向哥哥嫂嫂要錢呢,哪懂什麼庶務。”
家中的產業,就算範成達分過來,範成明也不敢接。
吳越的處境和範成明類似,王府產業所有人是吳嶺,平日由王府長史管理,他沾不上邊。
如果任由底下的護衛親衛去東西市一家家詢價變賣,動靜太大。
吳越轉而問道︰“祝娘子,做的什麼生意?”
段曉棠立刻撇清關系,“不相干的生意,那堆東西里,她唯一可能感興趣的,大概只有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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