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默默的給老周杯子滿上，原來現在這時候就開始弊端到處都是了。
“周哥，給我仔細說說，你們是怎麼辦到的？
再努力努力，成為石油公司的忠實客戶，要麼加大油箱，要麼讓他們把加油站點滿布在141途徑的所有線路上。
要不然車子要是趴窩了，你就告他們欺負人！”
老周這次沒有羞答答，一飲而盡。
“他媽的，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們吶！
營州橡膠，給我們提供的輪胎是二等品，那他媽的簾線都露在外面呢，就這交貨周期還得最少四個月！
就那種輪胎，你叫車子怎麼省油！
就這，省物資局還截留了3000條支援鞍鋼去了！
黃龍府一汽提供的發動機，交貨周期九個月！
綦江齒輪的變速箱，交貨周期半年！
交貨最快的是歷林電器，車子的電氣系統交貨周期三個月，雨刮器零下十五度就罷工了！
三月份，受地震影響，塘山那邊的底盤大梁料斷供了四個多月了，剛來的消息，說近期能恢復，紅山鋼鐵的料不能用。
這還不是最慘的，上周剛剛被抽調了整整48個技術人員，現在我廠里就剩下7個八級工了！”
越說越委屈，挺大個老爺們放聲大哭起來，止不住的那種。
李劍�想到集中制情況下的紅山汽車調子起的高，但是每一步走的都步履維艱，沒想到這麼慘。
“不對啊，周哥，咱們不是還有保溫車嗎，有那個訂單，至少餓不著吧？”
不說還好，說到保溫車，老周哭的更厲害了。
“別提了，保溫車的產能被轉移走了，老子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走的下坡路，家底子都被掏空了！
最操蛋的是，營柴給過來的發動機，明明是我們退貨的次品，轉手又給發了回來，省廳質檢突擊檢查，50斤的豬肉票上了貢，產品就合格了！
裝到車上不到一個月就爆缸了！
我草他媽！”
“老周你小點聲，不要命了！”
老周委屈大了，根本不管老劉的勸說，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台子，咕咚咕咚的就灌了好幾口。
要不是知道他委屈，還以為饞酒饞死了呢。
“今天我話撂這了，省廳算他媽什麼，今天他要是敢站我跟前，我立馬脫褲子給他辦了！
不帶這麼玩人的！
我們廠子也是一千多口子吃飯呢，這種人他媽的槍斃十分鐘都不解恨！”
李劍�奪下了他手里的酒瓶子，看來今天來這一遭不覺間刺激到了老周，也可能是處于一個情緒臨界點，借著酒勁就發揮出來了。
還給省廳的人給辦了，看來他是真的著急了。
但凡他屁股有一點不干淨，都不敢這麼張狂。
不過在改開前，這種規模的國營廠還是能給繼續輸血的，平均薪資五六十塊，養活個千八人，免得直接破產的好。
再說目前也沒有破產一說，“關停並轉”是一個結構性調整時被發明出來的詞，“關閉、停辦、合並、轉產”四個目標相結合，就跟他媽“六王畢、四海一”一樣充滿了漢語高深的邏輯和智慧。
紅山汽車已經死了，但還沒有釘棺釘。
她的死亡是當前經濟結構下的一個必然，當上游供貨商用次品來敷衍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紅山汽車的結局。
更要命的是技術人員的儲備，7個八級工，就算是保溫車產能被抽走以及48個技術人員被調離前，這個數量也不會超過20人。
研發人員更是寥寥，很多年後有人嘲笑眾泰汽車的研發部是皮尺部門，但眼下紅山汽車的研發部門可能還不如人家，全年的研發經費只有2.7萬元，主要開支是用于購買測繪工具。
何其的可笑！
當然了，他要是不瀕死，李劍�也沒機會，改開之後，不僅是紅山汽車，營柴、營州橡膠、營州軸承、紅山機械、紅山儀表這些都是收購的目標。
以前說這里是熱東，現在只能稱是奉省西部了，老熱河的印象在經過二十多年的歲月洗禮，人們似乎已經忘卻了地域，坦然接受了現實。
而在奉省，西部地區雖然工業基礎不低，但是卻處于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地位上，奉天、達利安兩強林立，一個靠龐大的產業群和省會的地位，家大業大，一個靠優良的港口優勢，進出口經濟搞的有聲有色。
傲慢和偏見也許不是天生的，但經濟條件好起來之後，看偏遠地區就跟城里看鄉下沒區別，誰比如申城的人看所有人都是鄉下人一樣。
但李劍�這個人就是無論家鄉多貧窮也願意拉鄉親們一把，他們善良、樸實，能吃苦，熱心腸。
有人說，進了山海關，就算是要飯也能到家，這話一點不虛。
紅山縣的位置在交通環境上距離山海關的入關通道雖說有點距離，但在災害年間也不是沒有關內的人要飯過來，他們一路向北，最遠抵達了龍江。
就像李劍�的太爺太奶闖關東那樣，能落腳在這小山溝里，不是沒有原住民的包容的功勞。
李劍�的手里，現在除了錢，在整個汽車產業鏈領域也有不少的投資，把技術落地，把節奏放緩，渡過整個八十年代做技術積累，順帶養活一批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本來的策略還可以在八十年代末等大毛解體收割一批技術遺產，但那時間上有點太久了，而且到時候阿毛的技術還真趕不上美德小日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明天之後開啟的東大丑國之間的蜜月期里，在84年技術封鎖前，盡可能多的轉移技術和機床。
省得到時候還得開啟空間搬運大法，讓產業的積累更合理合法。
拍了拍老周，李劍�安慰道，
“周哥啊，俗話說不破不立，鳳凰還得浴火重生呢，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眼下也未必不是一個好事。
你呢，也別光顧著耍流氓，辦這個辦那個的，養好身體，紅山汽車的未來我相信一定是光明的。
到時候紅山汽車需要你的時候，你可別掉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