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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歡的唇角抿了抿，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緊繃，嘴里說出的話卻是輕松的語氣︰“我也救了你一次，不如按扯平算。”
陸驍把玩著樹枝的手指頓了頓，唇邊撩起的弧度更深了，眸底淬出幾分燦芒，笑著道︰“你倒是會做生意。”
先不算遲歡之前那次是不是有心，她也只是讓陸驍省了點麻煩，而這一次，若不是陸驍將她從水里撈出來，她的一條命就真的沒了，孰輕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遲歡何嘗不清楚這一點，然而可以抓在她手中的尺碼太少，即使是厚著臉皮，她也不能露怯。
陸驍勾著唇，沒有出口諷刺，這讓她在心底對陸驍的印象松了幾分。
遲歡往後挪動了幾分，靠在了另一顆樹後，微風吹動，她濕透的身體感到幾分涼意，此時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差點就沒命了。
身後還能听到潺潺的水聲，如同吃人的猛獸也不為過，而這一次，她是親手將自己送進了猛獸的嘴里。
遲歡的心底閃過一陣後怕，身體也隨之抖了一下。
陸驍灼灼的目光一直毫不掩飾的看向這邊，她的嘴角動了動，隨後掩了下身體像是掩飾般道︰“第二次了，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錯了，應該是第三次。”
他清涼的聲音淡然響起，遲歡驀然抬起眼看過去，他曲起的腿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條，換成左腿隨意的抻直，懶散的動作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純淨又無害。
“什麼意思？”
陸驍微垂的目光朝她看過來，眸底的暗芒流轉著，仿佛有無盡的故事藏在心底，又被他輕描淡寫的斂去。
他的這張臉，還有他周身縈繞的氣質，讓遲歡實在無法將他與喬盛霆口中殘害的他家破人亡的‘老爺子’聯系到一起。
她的眸底掙扎了幾分，目光落到他同樣濕透的衣服上，手邊仿佛還殘留著幾分被他用力牽扯的觸感，就是這份力量，將她一點點的拉了上來，從死亡的邊界。
不管陸驍是什麼意圖，他救了她一命都是真的。
遲歡的緊繃的唇線抿了抿，沒有再糾結他之前的話，聲音放輕了幾分︰“所以呢？到底有什麼事？”
陸驍唇邊的笑意已經收起，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幾分凝重。
遲歡的手掌握了握，在他開口之前搶先著又開了口︰“還是和我之前說的一樣，讓我幫你陷……幫你做事，不可能。”
她的嘴角囁嚅了幾分，將‘陷害喬盛霆’這幾個字又默默吞了下去。
也許她是恨的，但那又如何呢？如果她同樣用手段報復他，那麼她和喬盛霆那樣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遲歡的呼吸因為想到了這里沉重了幾分，鼻翼微縮，清澈的眸光也黯淡了幾分。
陸驍像是饒有興趣般，挪動著身子由側面換成了正對著她的姿勢，他雙腿盤在了身前，兩只手搭在膝蓋上，如同老友間的閑談︰“我想先問問你，為什麼要自殺？”
“我沒有。”他的話音落下，遲歡頓時反駁道。
然而再次重復了一遍‘我沒有’，她的臉色又逐漸沉默了下去。
自殺麼？她不是，自殺是多麼懦弱的逃生方式，她還是家人，還有朋友，甚至還有樂樂，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不是自殺麼？她猶如魔怔般往湖水深處走去，那種冰涼的一點點覆蓋身體的感覺，也許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忘掉。沒有任何人強迫，沒有任何人攛掇，她親手將自己送到了死亡的邊緣，這不是自殺又是什麼？
遲歡的眉宇閃過幾分痛苦，逃避般的捂住了唇，眸底滿是絕望的掙扎。
陸驍的聲音不緩不急，清越如同染上了山澗的朗逸︰“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不想知道五年前的真相是什麼？”
遲歡眸底退散的光因為他的話逐漸聚攏起來，她抬起眼，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五年前的事，真的跟我有關？”
難道，她真的是唐婉婉，是喬盛霆騙了她？
這個想法讓她的呼吸頓時急促了幾分，看向陸驍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催促。
陸驍依舊是之前那副淡然的樣子，像是沒有感受到她情緒的激動，幽幽的嗓音再次道︰“你自己也有所懷疑不是麼？還是說，你以為你卷到這件事中，真的只是偶然？”
他的話仿佛堅定了遲歡心中所想，她微睜的鳳眸放的更加圓潤，緊握的雙拳攥在身前，全身都在喧囂著她激揚的心緒︰“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她輕喘著氣，仿佛接下來要說的話，足以顛覆她的一生。
陸驍在她再次開口之前，出聲打斷了她︰“有些答案，我給的沒用，需要你自己去找。”
遲歡緊握的雙手松了松，繃緊的臉色隨著他的話閃出幾分怔松。
她歪了歪頭，像是配合著他的話思考了一瞬，聲音輕柔的帶上了幾分恍惚︰“我自己努力，就能找到答案麼。”
她不放棄，就能重新找回她失去的那段記憶，找回她斷節的人生麼？
陸驍抬起手，一舉將手中的樹枝扔遠，輕飄飄的，仿佛沒有留下任何聲響。
他拍了拍手掌，隨後收回腿站了起來，腳掌踩在聚成一片的枯葉上，發出咯吱咯吱清脆的聲響。
像是被這種聲音取悅，他抬起腳又踩了幾下，直到听夠了，才停下了動作。
遲歡的目光怔怔的，隨著他的動作緩慢的移動，直到對上他的眼神。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居高臨下的角度，他逆著光，深邃的眸子如同映進了清澈的湖水，看上去真誠溫和，他的手朝遲歡輕輕探去，已一種絕對友好的姿勢，等待著她的信任。
遲歡就這樣仰著頭，久久的看著他。
她隱沒在黑暗里，而此時的陸驍就像是站在她的對立面，那里是一片光明，宛如只要她輕輕搭上這只手，光明就會也降臨到她的身旁。
微弱的殘陽從烏雲後面露出頭來，在稀疏的枯枝下留下一片影綽的影子。
遲歡的手在這一片光中，緩慢的，一點點的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