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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遲歡本來以為心已經麻木了，卻還是跟著刺痛了一瞬，就那一個點，像是一根細小的針緩慢而不容忽視的扎進去，然後就再也拔不出來，帶來的痛尖銳而又綿長。
深秋的天，濕濕涼涼的，大廳的這一片，卻像是盛夏燥熱的午後，空氣中一片躁動，如同一片看不見的網籠罩在這一隅，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
遲歡就是深困在其中的人，從那張報告上的內容出現在眼前以後，她就再也逃不出去。
她遲鈍的大腦緩慢的轉動，像是生了銹一般，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響。
“怎麼會呢？”她的嘴邊喃喃自語。
樂樂如果不是她的孩子，那她的孩子究竟是誰，而孩子的父親，又會是誰？
遲歡的瞳孔一瞬一瞬的收縮著，痛苦掙扎茫然驚懼眾多紛繁的情緒在她的眸底劇烈翻涌，如同她此刻的靈魂一般被無形的手撕扯。
也許是他們沉默的氣氛太久，誰都能看出來場面的嚴峻，樂樂被溫醫生拉在手里，眸子直直的看向遲歡的方向，眸底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受傷，只剩下濃濃的一層擔憂。
遲歡的眼圈皴裂般的腥紅，肉眼可見的絕望讓她的四周縈繞著一層悲涼的氛圍。
喬盛霆內心隱秘的那層報復感早已經散的一干二淨，只剩下一種難以消散的莫名的煩躁在他的心里橫沖直撞，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讓他的臉色愈加的陰沉，眸色低沉的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樂樂卻突然掙開了溫醫生的手，步子跌跌撞撞的朝遲歡的方向跑了過去。
處于異常氛圍中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影，伴隨著溫醫生嘴里的一聲輕呼，在距離遲歡不到兩米的距離，他本就不穩的腳步，左腳絆倒右腳猛地朝前摔去。
悶厚的一聲響，終于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遲歡驀地睜大眼轉過頭，身旁擦肩而過一個高大的身影，喬盛霆已經先一步沖過去，小心的拉起樂樂，觀察著他的傷勢。
樂樂摔的絕對不清，然而他卻沒怎麼掉眼淚，被喬盛霆拉起來，一雙銀潤的眸子只牢牢盯著遲歡的方向，覆著淡淡一層水霧，嘴角往下撇著，像是在說︰‘姐姐，我疼。’
那一瞬間，對上他目光的那一刻，遲歡只覺得死亡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原來真的有一種痛可以超越生死，比凌遲還讓人生不如死。
她往前跨了兩步，卻無論如何也走不下去，她要怎麼再面對樂樂，又要如何再面對自己？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她死死咬著牙，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墜墜而落，她望著樂樂清澈的眼楮，想要說聲對不起，卻只是囁嚅了下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遲歡終于崩潰了，她最後看了眼樂樂的方向，向前的步子驟然轉了一個方向，猛地向別墅外跑去。
小孩的哭聲在整個別墅響起，斷斷續續，樂樂睜大的圓眸滿是無措的盯著遲歡離開的方向，腿已經下意識的朝她的方向跑去。
喬盛霆眸光有些復雜的盯著遲歡的背影，長手將樂樂迅速攬回，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壓力︰“她不值得。”
樂樂的哭聲頓了一瞬，像是真的听懂了般，眸底的茫然褪了幾分，下一秒，他卻是更加劇烈的掙扎起來，嘶喊聲不斷從嘴邊吐出，朝著別墅外的地方挪動著腳步。
然而他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喬盛霆甚至只用了一只手，就可以將他牢牢的控在原地。
別墅的佣人听見這股動靜，紛紛都探出頭來看。
溫醫生左右望了眼，始終是放心不下，深提口氣正要向外跑，喬盛霆冷沉的聲音卻驟時響起︰“溫小姐，不要忘了你的本職工作。”
溫醫生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可是……”她吐出了兩個字，又默了下去。
樂樂正是病發作的時候，聲音早就喊得嘶啞，想必剛好不久的聲帶又受到了損傷，即使沒有半點逃走的可能，他仍是不放棄的不斷掙扎著，嘴里一聲聲的嗚咽，痛哭聲讓每個人都心頭一悸。
溫醫生往門外看了眼，又回頭看了眼樂樂。
她抬起的腳終是放了下來，心里嘆了口氣。
‘如果遲歡在這里，一定也會希望她是先選擇樂樂的吧……’
遲歡一時沖動跑出去時，已經沒剩下多少理智。
崩潰的心情讓她在听到樂樂的哭喊聲後更加混亂，她抬起手捂著耳朵往前跑，路過小橋卻沒有上去，而是上了旁邊的那條小路。
那是條通往後山的老路，除了先前的幾百米，後面雜草叢生，平時人煙罕至，越到後面，路越不明顯，已經與山混為一體。
眼前的路斷了，遲歡終于停下了腳步。
劇烈的運動讓她的喉間溢出來一股鐵銹味，牙齒隱隱作脹，胸口仿佛被挖了一個角，怎麼填也填不滿，悶悶的痛。
她蹲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的喘著氣，臉色依舊是恍惚的，看向四周的眼神帶著幾分茫然。
天色陰沉，但好在還是白天，路還是可以看清的。
遲歡站起了身，腳步趔趄了下，下意識回過頭，想要沿著之前的方向走回去。
她的眼前不斷閃現臨走前看到的那一幕，樂樂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的難過，她總是說她會好好照顧他，但到頭來，她卻是傷害他最深的那一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的話音隨著山風飄落，跌跌撞撞的腳步再次失去了方向。這一次，等遲歡終于後知後覺的停下來時，她已經完全認不出眼前的路。
喬家山莊傍山而建，一小半的山被開發了，剩下的一大半，還是保留著原本的自然風貌。
遲歡就在這一片的樹林里徹底迷失了方向，天色應該是最亮的時候，然後群山和植被遮天蔽日，即使是秋天，樹葉枯黃掉落，大半的光也被遮了去，能見度比山外小了不是一點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