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通常是作為希望來到人間的，可對于不同的人來說，黎明當然也能從充滿希望的代表，變成讓人絕望的象征。
只是短暫眯了二十分鐘不到的杜城，迫不及待地將總局同步過來的消息告訴安陸然︰“我們已經摸到了華安醫療中心其中一條走私渠道，很不幸，正好是你親自擺渡的那一條。”
許沁也勸道︰“作為一個成功的高管，安陸然女士你應該明白很多道理，這個時候負隅頑抗對你沒有絲毫的好處。”
“你當然可以一直沉默，警方也不可能把你沒有做過的事情強加到你頭上，但等我們警方一切行動收尾的時候，你可就一點騰挪之地也沒有了。”
同樣熬了一夜的安陸然雖然依舊穿得光鮮亮麗，可她所有的僥幸都徹底被摧毀，看起來可比許沁和杜城滄桑多了。
安陸然此時此刻才真的是毫無保留，她將自己看在眼里的、自己調查到的、自己感覺到的一切都完全坦白了出來。
只是她想要拉方凱毅一起下水卻沒那麼容易，因為她突然想起，似乎方凱毅從來都只對胚胎進行基因編輯，對于後續的一切都撒手不管，植入進行基因編輯過後的胚胎過程，一開始就完完全全在華安醫療中心進行。
安陸然在審訊室里毫無形象對方凱毅破口大罵，然後再次發現連胚胎走私都是她主動安插過去的唐可盈做下的，跟方凱毅半點關系都沒有！
沈翊還給安陸然帶了早餐進來，哪怕安陸然是犯罪嫌疑人，未來必定接受審判，此時此刻她最重要的身份也是孕婦，警局不可能有任何虐待她的嫌疑，更加承擔不起這樣的行為帶來的後果。
安陸然享受慣了，幾乎記不得自己境況一般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了，孟宴臣送過來給許沁做人情的早餐在她眼里也不過是尋常，甚至還苦中作樂小小地挑剔了一下，讓杜城感覺實在一言難盡。
吃過早餐，蔣峰跟李 接力過來審訊安陸然，杜城跟老閆繼續審訊唐可盈，許沁則陪同沈翊去凱萊生物研究所見方凱毅。
路上，許沁趁著紅燈的空檔，提醒沈翊不要對今天這一趟抱有太大的期待，“方凱毅很聰明，雖然對外表現得有幾分恃才傲物的模樣，實際上非常謹慎，他可太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所以如果無法觸動他，他不可能自首。”
沈翊其實也沒多大的把握，尤其以現在他們掌握的情況來看，要給方凱毅定罪可真的太難了，眼下唯一可能跟方凱毅有牽連的案子，竟然是唐可盈主導的胚胎走私。
不過，既然特意要走這麼一趟，沈翊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對犯罪基因方面十分有研究，所以我想從這方面下手。”
“而且之前他讓我教他畫畫，尤其是星空，我希望今天能看到他心目中的星空。”
許沁了然，“星空是一種想象，而每個人仰望星空的角度，都會折射出這個人看待世界的獨特方式。”
“這是個比言語更加方便且直觀的試探。”
沈翊看許沁嘴角翹起的弧度，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小小的得意來，隨著車子再次啟動，他忍不住問許沁道︰“看你好像比我更加胸有成竹，是準備了什麼備選方案嗎？”
許沁從後視鏡里看了沈翊一眼，笑道︰“當然。”
“不過，我這個辦法就俗氣多了。”
沈翊稍微一想就明白許沁的想法了，趕緊試圖打消她這念頭︰“方教授並非無藥可救，我看得出來，他雖然更加痴迷于技術，可對于全人類的安全跟福祉，也是他夢寐以求的追求，所以我不贊同你將自己的dna交給他，作為交易。”
許沁收斂了大半的笑意，解釋自己必須做出這樣準備的理由︰“方凱毅是個掌握了先進基因編輯的技術大拿，據我的了解，別人想要追趕他，在充足資金的支持下，至少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所以對于這樣一個已經走偏了的危險份子，用我的dna來做為交易，我覺得很值。”
當然，這只是最為淺顯的原因。
更多的還是因為她確信哪怕自己的遺傳信息被完全破解，也不是什麼值得擔憂的事兒，畢竟許沁只是她姜莘莘的一個身份而已，只會存在短短百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實在不值一提。
只是這樣的理由不太能說服沈翊，而沈翊也深知許沁的堅定，明白既然她已經做好了打算，那他就只有全力說服方凱毅了。
這一次見到許沁，方凱毅竟然敏銳地察覺到了危機，他以為這是最近華安醫療中心被盯上的事情帶來的，根本沒想過他在見到許沁第一眼反射性地瑟縮那一下，完全是因為被許沁針對了。
沈翊帶來了自己的星空圖，方凱毅察覺到了沈翊似乎陷入了某種類似于迷茫的情緒中，看許沁有意無意主動避開，他便再次對沈翊發出邀請︰“沃爾特•惠特曼說過，一片草葉的功德，不亞于整個世界的運行。”
“我們的確能從一片草葉中，看到滄海一般的信息，而脫氧核 酸是個十分強大的存儲器，就拿人類來講，dna中蘊含的海量信息，包括人類發展的整個歷程、家族繁衍的具體特征，以及每個個體的獨特差異，更有不可告人的幽暗秘密。”
“在我這里，可以完全心無旁騖地做你的研究。”
沈翊的心忍不住開始開始下沉，他早就知道方凱毅對于人類基因的秘密十分痴迷，所以他對于許沁這個被他視為完美人類的存在，他垂涎三尺。
但凡換個人，許沁都能勸沈翊從了算了，可眼前之人是方凱毅，是一個只有研究和解密的科學瘋子。
沈翊都有些後悔，拿了這麼一幅影射他剛剛發現自己對許沁感情之時心境的星空圖，這幅星空一片混沌，像極了人性的迷霧，是灰色的、復雜的。
而方凱毅看沈翊垂下眼瞼神情凝重，還以為自己終于有些說動沈翊了，眼神的余光看向許沁的時候，不免帶出一些得意跟毫不掩飾的佔有。
這讓許沁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直接他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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