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御醫上前輪番為大胖橘診脈，可他們的表情卻讓人無端沉下了心，寶親王跟著兩位御醫去了隔壁說話，大胖橘卻伸手招呼姜莘莘做近些，他喜歡之前姜莘莘坐在他床邊的樣子。
大胖橘一身味兒，姜莘莘有些受不了，直接嫌棄道︰“我還是坐這里好了，近些日子想必皇上沒少喝湯藥，都快腌入味兒了。”
大胖橘無奈，只能放棄跟姜莘莘親近些的打算，又因為這明晃晃的嫌棄，心里多少有些羞惱︰“知道朕服用湯藥好幾日了，還不肯說些軟話讓朕開心一會兒。”
姜莘莘無語，只能順從地放軟了語氣說道︰“那還請皇上指教呢。”
原本大胖橘準備了許多話想要跟姜莘莘說說，但人到了自己面前，他又覺得都說不出口了。
那些不能言說的過往都隨著大胖橘將姜莘莘提出來的三點要求的實現而徹底過去，但就在姜莘莘代替宜修說已經放下的時候，大胖橘反而無法放下了。
人到老年，他本不該繼續糾結年輕時候的情情愛愛，況且那些表現出來的情情愛愛背後，掩藏的政治目的簡直如水面之下的冰山，旁人不能窺見絲毫，他自己難道還能不清楚？
可姜莘莘的改變實在太過徹底，而且將他映襯得越發卑劣。
曾幾何時，他們兩個同樣庶出且不受寵的人，在多少個夜晚抱團取暖，而後來他見識到了權勢的力量，所以暗自積蓄勢力，將自己的所有精力跟心血全部投入到對權勢的追逐當中去。
而作為被遺留在原地的宜修，她沒有上進的途徑跟手段，所以不進反退，終于有一天，被他徹底放棄了，連同他們之間那個無辜又可憐的孩子，一起為了他的野心和權勢陪葬了。
大胖橘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還有後發先至的一天，她的船隊帶回來了三種高產的農作物，哪怕這些東西前人已經帶回來了，但她在推廣之事上面付出的努力也讓人無法忽視。
況且她還發現了將羊毛清洗干淨紡織成線，再讓毛線變成各種御寒物品的辦法，讓朝廷一舉壓過蒙古各部，甚至力壓西藏、青海，如今就連準噶爾也是大清的囊中之物。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她從自身的經歷看到了女子立足于世的諸多困境，所以她以自己的威望跟財富作為交換，換取了他的三個條件，讓天下女子從此都能遇上一線生機。
這一刻，出現在大胖橘面前的人，不只是他的妻子或是他的臣民，而是一個真正從各方面同他比肩的勇士。
所以大胖橘將原本那些想要拉近關系的心里話盡數吞下，轉而說起了自己看好的繼承人寶親王︰“弘歷是如今諸位皇子當中，最適合的繼承人，哪怕後面幾個皇子年齡差不多大，朕也只會選擇弘歷。”
姜莘莘不置可否，富察氏所處的六皇子也不夠聰明，或者說只有小聰明，在端郡王弘時安生下來以後，他便扛起了挑撥大胖橘跟寶親王的大旗，做出了不少讓人生厭之事。
也是看在他年紀不大，外家富察氏又徹底沒落，大胖橘才沒有處置他，只讓上書房的師傅們多給他加點兒功課，不然，但凡他今年有個十五六歲的，大胖橘都會力排眾議將他過繼出去。
七阿哥倒是跟大胖橘和瓜爾佳嬪都不一樣，他是個真正老實敦厚的孩子，比當初的端郡王弘時更加性情敦厚。大胖橘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所以也讓師傅們加了些功課，就怕自己這個倒霉孩子將來失去了父兄庇佑過後，會遭人欺負。
至于八阿哥和九阿哥，這兩人還太小了些，就算真正聰明也無濟于事，大胖橘壓根兒不會考慮。
大胖橘繼續說道︰“弘歷的生母李氏，朕是真不喜歡，若不是能確定弘歷的確是朕的骨肉，她當年恐怕根本不會有任何機會生下孩子。”
對于這件事情，姜莘莘還挺感興趣，于是稍微湊近了些，問道︰“我記得那一次似乎是先帝突然駕臨圓明園，還夸贊過皇上幾句吧，怎麼老八老九那麼短的時間里就安排了李氏那一出？”
大胖橘臉上羞惱之色越發明顯，但這會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想必他那老四其實也十分想知道當初的內情呢。
大胖橘嘆了一口氣，說道︰“原本老八跟老九安排的人不是李金桂，是李金桂自己恰好撞見了老八跟老九的人密謀，所以她便壯著膽子頂替了老八老九安排的人。”
“當初老八跟老九惡毒，選的人是一個揚州瘦馬，容貌身段自然上乘，不是李金桂可比，他們兄弟倆也是想著利用那揚州瘦馬的身份做手腳，哪知道李金桂竟然膽大包天，竟敢從中為自己謀利，所以他們干脆宣稱李金桂貌丑無鹽。”
姜莘莘忍笑，那件事情的內情果真跟宜修記憶中不同，而李金桂是真的大膽，在得知了旁人密謀過後並沒有揭發，而是選擇自己獻身，好為自己謀利。
姜莘莘對這樣的行為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畢竟她不是當事的雙方，所以私心里覺得這個李金桂是個人物，嗯，這是正面的夸贊。
大胖橘似乎有些陷入了回憶，眼神都飄忽了，“當初朕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就讓甦培盛處理了李金桂，但沒想到才出了園子，各種風言風語滿天飛，朕也第一時間被先帝訓斥，還被卸了差事、罰了禁足。”
“但朕回到潛邸第一時間就讓甦培盛去給李金桂灌上一壺絕子藥，甦培盛親自去了圓明園一趟，還將李金桂這個人的身世來歷全部調查清楚了，確定了她不是誰家安插進園子的探子、釘子，也確實灌了藥，但她偏偏就保住了孩子！”
姜莘莘有些懂大胖橘那些年對寶親王的視而不見甚至厭惡了，畢竟站在他的角度，李金桂能僥幸保住性命已經是極限了，所以他一點也不稀罕李金桂的肚子，但沒想到各種措施下去，李金桂竟然有能力翻盤。
這個時候，姜莘莘不得不猜測，當初李金桂的死，會不會是大胖橘親自動手了，畢竟以結果來看，大胖橘在李金桂身上接連吃虧、失手了三次。
而大胖橘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確認了姜莘莘的猜想。
姜莘莘在心里為李金桂點贊，李金桂女士，當真是個能耐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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