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晚飯，在一張冰冷的長條桌上進行。
這玩意兒其實挺礙事，人一多，坐得遠的根本夠不著菜。
趙大陽家那種熱熱鬧鬧的大圓桌多好？但規矩森嚴的豪門偏愛這調調，就因為它能一眼釘死誰是主位。
白淼故意踩著點進來，目光銳利地掃過陶晨等人。見他們規矩坐著，桌上的菜紋絲未動，她眼底掠過一絲滿意，這才施施然在主位落座，優雅地拿起刀叉，自顧自開動。
幾個小的依舊沒動靜。
白淼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下巴輕抬“不錯，還算懂點規矩。”
桌子底下，陶樂偷偷拽了下陶晨的衣角，用氣聲嘀咕“哥，她夸啥呢？”
他們不動筷子，純粹是這桌飯看著就倒胃口！清湯寡水的白人餐，哪比得上家里色香味俱全的大夏菜？
尤其老爸的手藝，那才叫絕活！眼前這堆“高檔貨”，看著就讓人提不起勁。
陶晨在桌下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弟弟的手，示意噤聲。他早看明白了，從管家女僕的做派到餐桌布置，這女人骨子里就刻著等級規矩。
不動筷子，就是最快獲得她認可的法子！只有獲得了她的信任，他才能更快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臉上露出靦腆但得體的笑“謝謝白姨。”
白淼鼻腔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吃吧。”
陶晨幾個這才拿起刀叉，小口小口地切著盤里的東西，動作倒是挑不出毛病。
家教使然，再難吃也不會浪費或輕易露餡。比起旁邊陶思華那張拉得快掉到地上的臉，不知強了多少倍。
陶思華捏著刀叉，臉垮得像被欠了八百萬，“王媽！又是這破草？給我單做碗蟹黃面！”
王媽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紋絲不動。
“王媽！”陶思華臉漲得通紅。
白淼眼皮都沒抬，聲音冰冷“我的餐桌上，不準出現掉份兒的高碳水垃圾。你在外面怎麼吃我不管，但以後，只有西餐。”
“淼淼，這會不會……”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嗯？”白淼一個眼風掃過去。
“……沒事了。”那聲音立刻縮了回去。
陶思華憋著氣，把一叉子難吃的沙拉塞進嘴里，差點嘔出來。以前也沒敢這麼死啊！他心里罵罵咧咧，盤算著待會兒溜出去開小灶。
白淼目光如刀，在幾個孩子臉上刮過“這條規矩，你們有話說？”
陶樂剛張嘴，陶晨搶先一步，語氣恭順“飲食清淡健康，很好。況且，人不該在口腹之欲上放縱。”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白淼意外地挑了挑眉，第一次正眼打量陶晨“你倒是個明白人。”隨即目光掃過其他三人，“你們幾個，學著點。”
白淼只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便放下刀叉，拿起雪白的餐巾按了按唇角。陶晨幾乎是同步放下餐具。陶心、陶蠻、陶樂慢了半拍。
餐桌上只剩陶思華還在心不甘情不願地戳盤子，見大家都停了，才如蒙大赦地扔下刀叉——難吃死了！
白淼眼底的滿意幾乎要溢出來“管家，給陶晨收拾三樓房間。”冰冷的目光轉向剩下三人，
“我會請最好的老師，教你們上流社會的規矩和本事。成績如何，決定你們住什麼檔次的房間。”
她站起身，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記牢了，在我這兒，你們不是兄弟，是競爭者。我白家，不養閑人。”
晚飯結束，管家領著四兄弟走向他們位于二樓的臨時房間。空氣里還殘留著西餐那股寡淡的氣味。
“陶晨少爺，請稍等，我這就安排人替您將物品搬到三樓。”管家微微躬身，語氣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陶心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三樓，那是白淼的領域，讓陶晨搬上去，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晨晨，你自己一個人搬上去，我不放心……”
陶晨卻不動聲色地落後半步，在走廊拐角陰影處，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氣聲飛快道“哥，別擔心。這女人故意抬舉我，就是想讓我們兄弟離心。”
他眼神銳利，掃過不遠處管家忙碌的身影，“咱們不如趁這個機會鬧翻，這樣她才會信任我們。”
陶心瞬間了然，“好，我明白了。”
管家指揮著兩個佣人開始收拾陶晨那點簡單的行李。
陶心“砰”地一聲推開自己房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引起注意“說好了我們幾兄弟要住一起，你一個人搬上去是什麼意思？”
陶晨正看著佣人抱起他的被褥，聞言轉過身，下巴微微揚起“白姨看重，我自然要識趣。三樓視野好，清淨。”
他故意把“清淨”兩個字咬得重了些。
“什麼意思，你現在嫌我們吵了！”陶心猛地從房間跨出來，幾步走到陶晨面前，憤怒地質問，“你才來白家多久，就開始巴結上那個女人了？！”
陶晨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面上卻瞬間冷了下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你們願意庸碌無為一輩子，那是你們的事，不要帶上我！”
“你！”陶心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眼楮都氣紅了，拳頭攥得死緊，青筋暴起，一副隨時要撲上去的樣子，“好好好，是我們拖你後腿了是吧？有本事以後別再叫我哥！”
“不叫就不叫！”陶晨嗤笑一聲，肩膀故意狠狠撞開擋路的陶心，頭也不回地跟著管家往樓梯方向走去。
陶心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扶著門框站穩，對著陶晨的背影，胸膛劇烈起伏，然後也狠狠轉身回了房間。
走廊上，陶樂和陶蠻站在各自的房門口，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激烈爭吵，都愣住了，臉上帶著真實的驚愕和茫然。
兩人面面相覷，顯然是真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這是怎麼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嘛！大哥二哥為什麼會突然吵得這麼厲害啊。
管家抱著陶晨的被褥，腳步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瞥了一眼怒火中燒的陶心和決絕上樓的陶晨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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