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相宜找了大半夜,又回房間里等,但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孩也沒有回來。
倒是早起路過走廊的于綠看見他房門開著,就跟他打了個招呼,“早,你也醒了?”
“……嗯。”相宜回過神,勉強擠出個笑,“睡得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
于綠哀嘆,“做了一晚上噩夢,夢里全是門,一推開就一個小孩舉著刀子追我,最後那啥,喪尸片看過沒?我在前面狂跑,一堆小孩在後面狂追啊。”
相宜唇動了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那你那些東西……”
“哦,這個啊,我跟我叔叔說了,他說莊園會全部賠給我的,折現也行——我當然選折現啦。”
“你看,我這都還沒正式上工呢就先收到了公司打款,都夠我再買好幾個行李箱的衣服了哈哈哈哈哈。”
“……你想得真開。”
于綠嘖了一聲,“那不然能怎麼辦嘛?來之前我叔叔就給我提過醒了,在這棟別墅里工作啊,個人物品被損壞是遲早的事,畢竟那誰她……咳咳。”
于綠丟給相宜一個“你懂的”眼神,又咋舌,“不過還是親眼瞧見嚇人啊,听我叔叔說的時候,我還覺得就一個小孩能危險到哪兒去呢……”
危險?
相宜心思一動,“少爺他可能是心情不好……”
“她心情應該天天都不好吧?但不是說一般不會那麼……的嗎?”于綠把難听的話咽回去,嘟囔,“是不是最近沒吃藥啊?”
“……藥?”
“對啊,她不是天天都得吃——”
于綠的話語突然頓住。
她看了一眼旁邊直勾勾注視著她的相宜,尷尬一笑,“哦你好像不知道是吧……那我不能跟你說了。”
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的相宜哪里願意就這麼讓她含糊過去,連忙追問︰
“是關于少爺的事嗎?小綠姐你跟我說說吧?我……我還要在別墅里待半個月呢,昨天那樣,我也有點嚇著了……”
于綠撓了撓臉頰,“不行啊,工作合同上說了這些事不能泄露的。”
相宜抿唇,也知道自己這有些為難人了,可是……
“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我以後要來莊園做長期兼職,也會簽正式合同……你就先告訴我吧小綠姐。”
“這……”
于綠被他哀求的眼神看得有點受不了,余光瞥見夏文幾人從樓梯上走下來,連忙脫身,“不如你問夏文姐她們吧?我還得去外面買幾件換洗衣物,先走了回見!”
說罷沒等相宜再開口,她就直接跑了出去,開上小篷車沒一會兒就沒了影。
相宜望著她的背影,良久,緩緩垂了下眸子,眉心緊擰。
危險,還有,天天都得吃的藥?
回到昨晚那個被毀壞的房間,看著周圍四處遍布的猙獰痕跡,相宜的心口仿佛墜上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于綠不想說,相宜也實在不好再為難她。
等她添置完換洗衣物回來,相宜便繼續教她昨天剩下的工作。
想起小孩之前吃醋的反應,雖然覺得昨晚那樣太過了,不太可能只是因為吃醋吧……但相宜今天還是跟于綠保持了一些距離。
可第二天早上,于綠就在自己房門上看見了好些條深深的白痕。
“幸虧我鎖門了。”于綠慶幸。
相宜看著門上那一條條猙獰的痕跡,心口的石頭越來越重。
事情還不止于此,當天晚上接近十二點,幾乎整棟別墅的人都休息了的時候,相宜突然听見一聲尖叫,從于綠房間傳來。
相宜跑過去一看,于綠指著窗戶,整個人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窗外一道模糊的灰影閃過,相宜過去拉開窗簾,只在窗戶上看見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于綠喘平氣,整個人都有點抓狂,“我睡著睡著听見砰砰砰的聲響,一拉開窗簾她就站外面死死盯著我,還砸窗戶……啊!我真服了!這死小孩!”
……
于綠最後只能搬去了樓上睡。
這回小孩沒法砸她窗戶了,大半夜砸她門,她把耳塞一帶當自己聾了听不見繼續睡。
如此兩天後,于綠的精神又重新好了起來。
而似乎是發現于綠不受她這舉動的影響了,小孩也安靜了下來,好幾天都沒有再對于綠做過什麼。
相宜這幾天都沒有見到小孩,雖然被她對于綠的那些舉動驚到,還有點生氣,但到底不忍心放著小孩不管,只能和剛來別墅時一樣,每晚把飯菜留在樓梯口希望她能吃一點。
前幾天小孩都沒有動過那些飯菜,直到昨天晚上,稍微吃了一點。
再過幾天她應該就能消氣了。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這樣,但他必須跟她聊聊……
或許,她只是害怕呢?害怕生人……害怕別的什麼……
他得跟她聊聊。
……
“啊啊啊啊!”
熟悉的尖叫再次響起,這次是從別墅外傳來的。
這幾天里,這道尖叫聲都已經快變成相宜最不想听見的聲音之一了。
因為它每次一響起,就代表……
相宜走到別墅外,看見于綠跌坐在草坪上表情崩潰。
更令人感到心驚的是,她臉上、脖子上的滴點猩紅。
相宜瞳孔驟縮,加快腳步沖過去,“你受傷了?”
于綠仿佛沾到什麼髒東西般瘋狂擦拭著身上的血漬,“不是我的血!是……是那玩意!”
相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見一團灰色,走過去一看,他瞬間擰了眉毛。
掉在草地上的是一只老鼠。
死老鼠。
老鼠的整個脖子都已經被完全割斷了,只有一層皮還勉強連接著腦袋和身體,灰色的皮毛被鮮血浸濕,黏膩在身體上,散發出一種濃重的惡臭和腥味。
相宜干嘔了一聲。
察覺到什麼,他抬頭往上看。
三樓陽台上,那道灰色的身影抓著丑娃娃就靜靜站在那里,整個人明明沐浴在陽光中,卻仿佛從水中爬出來的水鬼,面色冷硬發白。
只有異常僵直的瞳孔低垂,透過漆黑發絲,死死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