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雖然知道十皇子秘密離京的這段劇情一定是有用的,後續也肯定會有相當重要的劇情要上演。
但是當衛琢隔了兩天再看到直播間出現,並看到直播間里那一身黑臉莽匪打扮,舉著赤色旗幟對著面前一眾戎卒農戶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自家老師時。
衛琢還是大受震撼。
等、等一下?
老師你演得不是當朝十皇子嗎?
你你你你你——你反出朝廷啦?!
衛琢震驚地看著畫面中那改頭換面的十皇子領著數百戎卒揭竿而起,在短短半月時間里就發展成了一支數千人的起義軍,並以雷霆之勢迅速攻佔下了最近的州府。
“入城後禁止燒殺擄掠,欺辱婦老,若有違者——”
騎在赤紅大馬上面色黝黑一身玄金鎧甲的青年驟然拔刀,狠狠揮向被從城頭上綁下來的當地州牧——
“便如此獠!”
刀面寒光閃過,只听啪嗒一聲,鮮紅高濺。
那州牧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已人頭落地。
馬上將軍面容冷峻,一雙寒眸一點點掃視過面前眾將士。
上千軍士皆靜默無聲,或有人的面上露出茫然不解之色,或有人低埋腦袋,卻壓不住眼中不忿。
古來將士攻城,不論是打著殺貪官走狗平反起義的名號,還是別的什麼名頭,但凡攻下城池,入城後都會燒殺擄掠上一番。
這被當作一種對軍中將士的激勵。
但今日,他們的將軍,號召他們起義的首領告訴他們。
入城後嚴禁傷城中百姓一分一毫。
對此,有人是支持的,有人是不解的,有人無所謂,更有人不滿——
憑什麼?
憑什麼我們拼著命地辛辛苦苦把城攻下來,想要入城後快活一下還不行了?
唐今將這一張張面孔,一個個心思全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一下要讓這些原本是卒、是匪、是農戶的人突然變成一支高素質的軍隊是不可能的。
她眼下的這番震懾也不一定能讓所有人都規規矩矩。
但她還是想盡量減少軍隊入城後對城中百姓的傷害。
唐今看向身邊一個副將。
副將得到她的示意,立刻下去將軍中每支小隊伍的隊長叫上前,細細叮囑一番,然後再讓他們回去跟自己隊伍里的人說。
沒一會,一陣陣的議論聲便爆發開了。
“當真?!今日攻城者可以分到那麼多的糧食?!”
“我、我今日沒立什麼功,也可以拿……夠了夠了,這些足夠了!”
“啊?糧肉按照小隊發,若小隊中有一人在入城後欺負了城里百姓,那整個小隊里的人就都拿不到糧食了?”
“這怎麼行——”
當一聲,隊伍里驟然有一神色激動的男人跳了起來,高高仰起腦袋對著自己周圍幾人喊︰
“我不管,我家里那幾張嘴都等著我吃飯呢!你們要是敢欺負城里人那就是跟我作對!以後咱誰都別想討著好!”
眼見上頭將軍似乎對這邊投來了視線,男人所在小隊的隊長連忙拉住他,道︰“你且待我說完!”
“將軍還說了,雖是按小隊分糧,但若小隊中有人犯錯,其余人能及時將那犯錯之人檢舉出來,那不僅能拿到自己原本該有的糧食,小隊中的其他人還能一起分到被檢舉那人的糧食!”
“不過絕不能為了奪別人的糧食而胡亂舉報!”
“你舉報上去的事軍師都是會親自核實的,若核實出來你是誣告了別人,就直接砍頭!”
“別說你原本該有的糧跟肉了,就是地上一粒粟一粒豆子,你都別想得了!”
听到這里,一些心思活泛起了點歪心思的人不由得正色了起來。
經過這段時日的作戰,別的不說,他們對于將軍還有軍師的本事是十分信服的。
也十分相信若他們真是誣告了別人,將軍跟軍師輕輕松松就能戳破他們的謊言,把真相查出來。
有人的余光瞥見上頭將軍那鎧甲上還緩緩往下淌著的鮮紅,心中更是一凜。
還是老實些吧。
老實些,去盯著隊伍里的其他人有沒有真的犯錯……
想著想著,隊伍里那些個兵的眼珠子就左轉右轉,飄到了自己身邊那些隊友身上。
那一雙雙眼楮里冒出來的精光都是“你的糧很多,但如果你敢違抗將軍的命令那你的糧很快就是我的了”。
看到底下這些士兵的變化,原本還有些擔憂這道軍令會不會引起軍隊嘩變的副將頓時安心了,看向唐今的目光里充滿了敬佩。
唐今見時辰差不多了,拽住韁繩調掉了個頭,號令道︰“整隊,入城!”
錢州城門早已大開,隨時都能入城,唐今已經讓軍師先行率一小隊進城整理了,這會入城也有人來引路,只需直接去往城中府衙即可。
只是入城的一路之上,周圍房屋俱是門窗緊閉,耳邊除了馬蹄聲、將士們的腳步聲,便連一道多余的人聲都听不見,靜得仿若一座無人的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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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今坐在赤嫖馬上安靜前行,在繞過前方拐角時,視野當中突然闖進一道矮小身影。
她仔細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童茫茫然坐在道路正中,仿佛並不知事。
在唐今前方引路的人拔高聲音呵斥︰“誰家小兒,快快讓開,莫要擋了將軍之路!”
但那小童聞聲看向這邊,眼見即將壓來的一片黑沉軍隊,便立時被壓住了,嘴巴一張驀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嘔啞,頗為難听。
“你——”
引路的士兵正要上前去將那小童驅趕開,旁邊卻淡淡出聲︰“好了,不過一稚童,莫要再嚇著人了。”
說罷,唐今抬了個停止行軍的手勢,翻身下馬徑直朝那小童走去。
這時遠遠有一年邁老者蹣跚著腳步過來了,眼見唐今要走向那小童了,一張黝黑的堆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驚恐,還沒靠近便遠遠扯著嗓子嘶啞地喊起來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丑丫不知事,不是要故意沖撞大人啊——”
唐今見了這一幕,倒也沒有強行要去抱地上那名哭泣的小童了,只是揮手,讓身後跟著一同下馬的副將拿了一壺水,兩個面餅過來。
那老人家似是跛腳,短短一段路走得相當吃力,一走到唐今跟前將那哭泣不止的小童擋住了,直接就要給唐今跪下去,嘴里不斷重復著︰“大人恕罪、大人饒命……”
唐今伸手將老者扶住,道︰“老人家這是犯了何罪要我恕啊?”
唐今這一問直接把那老者給問住了。
老者也沒念過什麼書,唐今這麼突然一問,囁囁嚅嚅半天都答不上話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個什麼罪,只知道自家丑丫擋了這些兵大人的路,那肯定就是有罪的,是要受罰的——
先是之前那位州牧大人出行,誰若擋了他的馬車,那是立刻就要被扒了衣服在路邊抽個皮開肉綻的!
老者一想之前看見過的一次,便不禁遍體生寒,嘴里饒命恕罪的話也說得更哆嗦了。
唐今听罷,無奈露出個笑來,“老人家這話說得實在不對,我等今日入城又沒提前與你商量過,亦未曾說過這條路上今日不能通人。你與丑丫只是如平常一般走在這條路上,正巧遇見了我們而已,這何罪之有啊?”
“反是我們,突然入城也未曾與老人家提前說上一聲,反倒將你們平日要走的路擠得不能走人了,真要論對錯,也該是我們有錯才對。”
唐今本來就長得好,這會雖然將臉涂黑了,但五官端正疏朗,瞧著就十分可信,偏偏說話的語氣還那般溫和有禮,老者听著听著就迷糊了起來。
唐今這一番話說得是挺對的,她完全繞不出這個思路,但早已習慣了“大人至上”的腦子又不斷跟她說著,這些大人是不會有錯的……
唐今看出了她的迷糊,但也沒有要給她想明白的機會,朝身後一招手,直接將那一壺水、兩張面餅接了過來,遞給老者。
“今日既是我等有錯,那我等便該向老人家賠罪,只是現下身上實在沒帶什麼東西,便以這水囊為信物。”
唐今翻過那裝水的皮囊,指著上面一特殊紋路對老者道︰“老人家只需持這水囊前往府衙,我必親自出來迎接,將賠禮奉上。”
老者听得恍惚又迷糊,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了——
一個“大人”,怎麼會向她們這般人認錯、賠罪呢?
老者恍恍惚惚了一會,甚至暗自掐了一把,但發現不論怎麼掐眼前這一切都還是真實不變的時候,那位大人都還在含笑看著她的時候,便立時不再想了。
不論如何,這位大人似乎是不會治她與丑丫的罪了!
老者連聲道謝起來,眼看著又要跪下去。
唐今只得再次將她扶住,並順勢將那水囊與面餅遞過去。
老者猶豫了一下,看著唐今面上溫和笑意還是接過了。
只是這水囊的作用唐今給她講了,這兩張面餅……
好些時日沒吃過什麼正經東西了,老者只是接過那餅子便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面香,勾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又拘束著,不敢動作。
唐今看出了她的想問又不敢問,微微俯身,在老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地上那已經停止哭鬧了的丑丫扶了起來。
“我觀丑丫似是餓了,老人家將這面餅掰碎了和著水,喂丑丫吃吧。”
便是再愚鈍再不敢信,此刻看到唐今輕輕扶起丑丫,眼眸溫和語帶安撫的模樣,也不得不信了。
眼前的這位大人。
是一位好大人。
老者隱約又有些恍惚了。
多少年了……
好似記得在她尚且還年輕、還中氣十足之時,她也是見過好大人的。
那時鄉里、縣里、州府里的,都是好大人……
……
“多謝大人。”
謝過唐今之後,老者抱著那一壺水、兩個面餅,牽著那小童步履蹣跚地走了,她似是怕耽誤了唐今去府衙的時辰,明明腿腳不便還加快腳步走著。
而唐今目送著她遠去,直到老者拐過彎瞧不見了,才重新上馬,帶著軍隊繼續去往府衙。
浩浩蕩蕩的隊伍走了許久才完全走過去,那老者牽著小童站在拐角的街道里,就看著那位身著玄金鎧甲的將軍從街口走過去,又走過去很多很多的人。
等到人全都看不見了,輕輕吱呀一聲,旁邊一戶人家悄悄開了一條門縫。
那探頭出來的中年人恰巧認識老者,悄聲喊著問︰“孟阿婆,人走了沒?”
孟阿婆不知是回神了還是沒有回神,嘴里喃喃念叨︰“走?不……不能走……不能走!來了,是終于來了!”
開門的那人未曾听懂︰“阿婆你說什麼呢?我剛剛在屋子里听那個大人給了你東西,還給你賠罪了,這是不是真的啊?我听錯了吧?”
孟阿婆卻已經顧不上回答她的問題了,佝僂下身子緊緊抱住了那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的小童,一雙渾濁的眼里泛起淚花︰“丑丫啊,丑丫,你以後不會和婆婆一樣苦了,咱們這些人的天就來了!咱們以後不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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