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哭了很久，哭到大腦都接近麻木，眼楮里好像已經流不出淚來了，菲恩才終于搖搖晃晃地從地上起身。
在廚房里站了一會，菲恩洗了把臉，開始收拾那一片狼藉。
收拾好餐桌，收拾好廚房，菲恩去洗了個澡，將自己洗干淨了，才又回到唐今的臥室。
和從前一樣，菲恩來到床邊，用沙啞的氣音說了句“主人晚安”，然後便在那冰涼的地板上睡了下來。
沒關系的。
主人說了，會回來找他的。
他要好好活著，乖乖地等主人回來。
菲恩閉上眼楮，許久，又緩緩蜷縮了起來。
不知道他是睡著了做了噩夢，還是壓根沒有睡，只听見漆黑的房間，又響起那樣沙啞的，壓抑不住啜泣的呢喃。
“主人……”
……
刺眼陽光透過窗簾照進室內，刺入菲恩眼中的時候。
菲恩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並不是一時的沖動，而是冷靜一夜後菲恩給自己找出來的最好的路。
從前以為主人是人類，知道人類遲早都會死的時候，他就決定過如果主人死了那他也要死。
現在。
主人是天使，不會死，可卻不要他了……
都是一樣的。
沒有主人，就算他不自殺遲早也會餓死，而且在餓死之前還會忍受好長一段時間的難受跟痛苦。
與其，那他還是早點結束吧……也許下輩子，他就可以變成天使，跟主人在一起了。
只是。
他沒有靈魂。
這具身體死亡後，他還能有來生嗎？
淚水劃過臉頰，菲恩給自己擦了擦臉，收拾好房間，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準備再去給自己做最後一餐。
人類的食物吃起來很難受，可菲恩還想跟他心愛的主人再簡簡單單地吃一次飯，然後再死掉。
一拍手，菲恩的身邊就慢慢凝聚起一團黑霧，而霧氣散去後，那道身影便變成了唐今的模樣。
“主人。”菲恩傻傻笑了一下，便過去牽上那道幻影的手，帶著它往外面走，“主人你等一下，菲恩很快就把飯做好，然後……”
菲恩一邊說著，一邊就拉開了房門。
然後他就愣在了原地。
紅腫得厲害，一看便是哭了一整晚沒合上過的眼楮就那麼愣愣地看著前方。
好一會，那雙眼楮忽而細顫起來，漆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又放大，映出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艱澀的聲音被從喉嚨里艱難擠出，“主……人？”
菲恩眼楮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大團棉絮，澀澀地，摩擦著眼球，帶著疼痛。
是幻覺還是……
他伸手，一下就伸到那身影面前想要確認，可在就要踫上那身影時，指尖又驀然僵在空中，不敢再往前伸。
他不敢確認。
菲恩就那麼僵著，只一雙眼楮還緊緊地盯著面前的人。
他是無所謂了，但他這手一直要踫不踫地停在那里，看得人也是難受。
冰涼的觸感扣上手腕，唐今抓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拿到了一旁。
冷色的淺眸悠悠在菲恩臉上停留了一會，便轉向了他身後那道幾乎跟她一模一樣的身影。
明知那是什麼東西，唐今卻偏偏要開口，語調悠涼︰“喲，我這才走了不到二十四小時，你就找上替身了？”
漆黑瞳孔驟然緊縮。
下一刻，唐今肩膀猛然一痛，那僵得跟尊石像也硬得跟尊石像似的笨蛋魅魔便跟個炮彈似的狠狠撞進了她懷里。
唐今還沒扯上他領子把他給提溜開，耳邊便驀然響起一陣顫抖著的哭聲。
菲恩死死抱著她，死死將腦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埋了沒有一會，他又慌忙抬起頭，一下涌出淚水的眼楮又死死地看著她。
淚水模糊視線，害得他都看不清她的模樣，他不停地擦，用力地擦，可眼淚總是也擦不干淨。
明明好不容易才將她看清一點，視野就又再次被那該死的淚水模糊。
菲恩突然就覺得委屈了，委屈極了，兩腮發酸，一聲聲哽咽，抽泣，手里也更加用力地開始抹那些淚水。
但唐今不知道他這是在想些什麼，只是看他動作跟恨不得要扣眼珠子了似的，也不由得將他兩只手都抓住，不讓他再擦，“干嘛呢？”
就算覺得是幻覺，就算覺得被她玩有點委屈，也不至于這麼摳自己眼珠子吧？
但那啪嗒啪嗒不停掉眼淚的笨蛋魅魔卻委屈極了。
他用那已經哭了一晚上的沙啞破鑼嗓子告狀似的跟唐今說︰“它不讓我看主人……”
唐今愣是思考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嘴里的“它”是指什麼。
說眼淚啊……
唐今眼神復雜地看回那一臉委屈的笨蛋魅魔。
雖然視線都被淚水模糊得看不清，但這下菲恩已經能確認眼前的人真的就是他心愛的主人了。
那還跟在他身後的幻影直接化作黑霧消失，菲恩用力吸了吸鼻子，就又緊緊抱上唐今，將腦袋枕在了唐今的肩膀上。
他還是委屈，繼續跟唐今告狀︰“它不讓我看主人……它欺負菲恩。”
還是說眼淚呢。
唐今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再推開懷里的傻子，“那怎麼著，我給你把淚腺摘了？”
菲恩兩腮又酸，忍不住小聲控訴起來︰“主人……也欺負菲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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