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你為什麼，不恢復本體？”
和剛剛的白發惡魔一樣，萊斯提爾也發現了唐今這一異常的舉動。
別看唐今吐好幾次血了，但這都是因為她現在的肉體已經無法承受她靈體的能量有些接近崩潰了，所以她才吐血的。
按照火天使靈體的實力來說，這麼幾記攻擊還不足以讓她吐血。
明明舍棄肉體就能恢復更強大的能力，為什麼……
萊斯提爾只能認為，唐今這是在預謀些什麼——而且是針對它的。
對此。
唐今抹去唇角鮮血，泛起金光的淺眸卻看向了幽冥之外。
幽冥外也就是惡魔界，陽菲跟潘慧慧還在跟附身在菲恩身體中的萊斯提爾交手。
兩人的實力不弱，經過前面那幾個領主惡魔的戰斗培訓，這會也能跟外頭的萊斯提爾打得有來有回。
但……
沒有無效的能力，陽菲跟潘慧慧是無法真正對付萊斯提爾的。
不過能拖上一會也是對她的幫助了。
似是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唐今語調淡淡︰“和你一樣，我要降臨人間，也要找上許久，才能找到一具合適的肉身。”
金色巨眸靜靜注視著她，光明而聖潔的巨大羽翼輕輕扇動，比起這會的唐今，萊斯提爾看起來才更像是個正派。
許久，萊斯提爾緩緩開口︰“你想跟我說，你不想丟棄你這具身體……你想留在人間界？”
唐今不置可否，“不覺得有善有惡，有喜愛更有仇恨的人間界，比天界更有趣嗎？”
萊斯提爾信她的鬼話，“如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能再真摯一些，我願意給予你一分信任。”
但她這副表情懶散，死魚眼都快冒出來的棒讀樣子，萊斯提爾實在是沒法相信。
唐今挑挑眉，“那你覺得我為什麼不恢復本體？”
萊斯提爾沒有說話，但乍然間，幽冥外兩聲巨大的轟鳴，陽菲跟潘慧慧的身影急速墜空，狠狠砸進地面，周身金色光芒迅速黯淡，到最後幾乎消失。
那依附在菲恩身體中的萊斯提爾分身，也緩緩來到了困著其本體的法陣上。
血色眸子跟金色巨眸都同時盯住了唐今，兩道聲音不盡相同卻逐漸重疊在一起，如同高高在上的審判︰
“不論你想做什麼，你都不會如願。”
乍然一聲巨響，血紅鐮刀猛然擊中那由四十九重法陣加固後的封印，唐今揮劍去攔，可身形卻再次被震了出去。
又是一大口鮮血嘔出，唐今看著頭頂幽冥外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個個破碎消失的金色法陣，眼底金芒再度浮現。
“噗——”
但還沒來得及動作，金芒黯淡，唐今又控制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現在依附的這具身體，已經臨近崩潰邊緣，只要再動用一次能力就會直接崩潰。
這次真的是血虧了。
唐今按了按額角暴跳的青筋。
030蹲在空間里不敢吱聲。
但眼看外頭那一重重法陣就跟紙做的一樣迅速破碎消失，它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主、主人，要不我們跑吧？】
這次的對手確實是……有些離譜了。
恐怕，就是把世管局里的所有精英都派過來，也未必有人能拿對方那個逆天的能力有辦法……
030有些自責，當時不該貪圖火天使那強大的能量而就這麼莽撞地接下這個任務，還有擔憂。
它現在都不是擔憂任務能不能成功的問題了，而是擔憂主人的生命安全……
當。
一聲平底鍋砸落的聲音。
空間里的030直接被拍翻在地，滋滋冒電開始吐小零件。
【主¥人¥——】
唐今這會也沒什麼時間給它解釋，只是道︰“有些情況是打不過就可以跑的，但有些情況，就算打不過，也不能跑。”
【什滋滋——麼滋滋——】
那似乎故障了一樣的機械聲實在听得人有些不適。
唐今將030禁言丟回角落里，看著頭頂那正化作碎光消失的最後一重封印，眼底的最後一點金芒也開始緩緩消失。
好多年前，她還在妖界的時候，就沒少跟人打架。
但。
大部分的架，其實都不是她先起的頭。
那時候她還是一只無欲無求整天就只想睡覺的小野草妖，雖然偶爾會實在無聊就下山找人打打架，但大多數時候，是別人先跑她山頭上來挑釁她，她才會動手。
有時候她忙著睡覺不想打架就會隨便敷衍兩下然後直接倒地認輸。
反正那些人也拿她沒辦法。
只有那麼一個妖。
是每次跑來找她，她都要認真跟對方動手的。
原因無他。
因為那只白毛怪。
是真的。
太欠收拾了。
——那時候她都還不知道“欠收拾”這個形容詞呢。
只知道，看見對方在她面前舞來舞去打擾她睡覺，腦子都還沒動，她手就先抽出去了。
那只白毛怪還挺厲害的。
唐今愣是抽了他好幾萬年，才終于有一次把他抽得倒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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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幾萬年都是唐今打不過的來著。
不過那時候，就算知道自己打不過那只白毛怪，唐今也沒跟對付其他人一樣直接認輸跑路過。
有時候她自己都還琢磨這是為什麼。
直到後來跟著系統離開妖界，慢慢了解了人類的知識，唐今才明白了。
有些架，不想打了，打不過了，認輸跑路也沒什麼。
但有些架——
當你的對手，真的真的很欠收拾的時候。
不管打不打得過，都不能認輸跑路。
可能這個就是所謂堅韌自強從不輕言放棄的野草精神吧。唐今都有些感慨上了。
——感慨完，唐今又看回了頭頂。
不過話說回來……
萊斯提爾倒也沒有欠收拾到，就算她明知自己打不過也不放棄的程度。
她不放棄當然是因為。
誰說她打不過這只天使了？
……
像是沉睡于浩然大地中的遠古巨神逐漸醒來，當幽冥外最後一重金色法陣被砸碎，地面上驀然震出一圈圈巨大的能量波動擴向遠方。
整個惡魔界中，所有或沉睡或清醒著的惡魔俱都轉頭，血色瞳孔充滿驚恐地望向那能量傳來的方向。
就連惡魔界之上的人間界、天界，都霍然震動。
周身唯有黑暗的幽冥消退，那身負無數潔白羽翼綴著金眸的巨大身影漸漸縮小，化光，然後如流星般迅速朝空中懸停著的那道漆黑身影飛去。
惡魔的漆黑羽翼在空中舒展，萊斯提爾抓向那道飛向自己的光。
沒有人能阻攔它的腳步。
命運早已指明。
即便過程中出現了些許意外，但最終結局，不會改變。
命運是不會有錯的。
在本體附身與分靈體融合的那一刻，它就可以真正抹除這世上所有不淨了。
解開封印、本體化光依附向空中那具惡魔之軀，看著是兩件事，可這兩件事卻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因為萊斯提爾本體的行動速度太快太快，哪怕用天使之眼去看，也只能看到眼前閃過一線金色殘光，而後那光點就已來到萊斯提爾面前。
光點與萊斯提爾的指尖，就只剩下那麼微不可計的一點距離。
當。
不知為何，震動的天地間好似忽而響起了那麼一道聲音。
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萊斯提爾幾乎是在那聲音出現的同一時刻，就再次發動了抹除的能力。
不管是誰，動用了什麼樣的能力，它都會盡數抹除。
誰也無法——
“呼。”
像是輕輕一陣風吹過的聲音。
然後是一聲“咕咚”，吞咽食物的聲音。
萊斯提爾的指尖還停留在原地。
但。
那就在它指尖前幾乎已經跟它指尖相觸的光點。
消失了。
視野里好像也只有一線黑色出現過，又迅速消失。
萊斯提爾靜了許久，才緩緩轉頭，看向地面。
焦黑土地上，黑得幾乎要跟周圍的大地融為一體的一根小野草，無辜地隨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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