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但是。
淡淡的金光慢慢匯聚到唐今手中。
金光出現的那一瞬，旁邊的三只靈便頓時渾身一激靈，幾乎是立刻就飄出了好幾米外。
金光淡下，浮現一本散發著溫和光輝的白金色書。
都不需要唐今特別做些什麼，一束光芒就直接從她手上那本書里射出，直直打在了菲恩的身上。
菲恩有些疑惑地看著那束光線，並沒有和其他三只靈一樣表現出抵觸跟害怕，只是不解。
但這下就沒什麼好爭辯的了。
唐今收回手，手上的書本也跟著消失，“拿出來。”
她聲音平淡听不出情緒，但這樣的語氣就是已經肯定書本就在菲恩的身上了。
原還迷茫著的菲恩頓時緊緊皺起了眉頭，“菲恩沒有拿。”
唐今也沒說是他拿了，但不可否認的是，“東西在你身上。你自己找找，把書拿出來。”
那不就還是說是他拿的嗎？
腦海中驀然竄出這樣的一句話。
菲恩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點生氣了，“我沒有拿，書不在我身上……”
悶悶說完一句，菲恩就直接將自己用法術收起來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一樣一樣給唐今看，“菲恩沒有拿過，就不會有那本書。”
唐今讓他收著的東西還挺多的，從一桶桶惡魔眼淚到各種備用靈器。
唐今將那些東西看過，確實是沒發現那本書。
唐今疑惑︰“全都拿出來了？”
菲恩頓時抿住了唇，心里悶悶的感覺更重了，“……主人是覺得我會騙你嗎？”
唐今看著他那雙純黑的眸子，許久，再次拿出了自己的那本書。
金光還是毫不猶豫地直接射向菲恩。
唐今也看向他。
即便她沒有說話，看她這冷淡的表情菲恩也知道她還是覺得書就藏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都說沒有了。
他都把身上的東西全部找出來給她看過了。
就真的那麼不信任他嗎？
雖然一直都知道主人不喜歡自己，可是他都已經跟了她這麼久，幾乎從來沒有違抗過她的命令……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耳邊響起的那道聲音不再刺耳了，但卻變得更為響亮清晰——
菲恩隱隱有種能听懂那聲音在說些什麼的感覺了。
可是他這會卻沒有心情再去跟唐今說這件事，盤踞在心底的那股不被喜歡不被信任的酸悶感不斷被放大，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極為強烈的不快。
忍不住想要生氣。
但他意識里又還是不想跟唐今生氣的，所以菲恩干脆就悶頭站在了那里，也不說話了。
唐今倒是不知道他這會的心理活動有多豐富，只是見書里的金光再次打向菲恩，而他又低著腦袋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就淡淡開口︰“或許是別人放你身上的，或許是你自己無意間拿的……”
“我沒有拿。”菲恩忽而抬頭直接打斷了唐今的話，語氣有些沉。
但說完那一句，對上唐今的目光，菲恩又驀然反應過來，一下就斂去了臉上的表情，“我……菲恩真的沒有拿……”
唐今微微皺眉，她打量了一下菲恩，忽而伸手去踫他的額頭，“喂，你是不是——”
“啪。”
唐今的手還沒有踫到菲恩，就在半空中被他抓住了。
那雙純黑的眸子又一次緊緊盯住了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貫干淨澄澈的眸子里這會突然積滿了委屈和怨氣。
他的聲音不輕也不緩了，低沉磁性的嗓音更像是惡魔該有的樣子︰“我叫菲恩，不叫‘喂’……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喊我的名字？”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只喊他“喂”，即便後來他告訴了她自己叫菲恩，也成功留在了她身邊當起了她的寵物……
可是一直到現在，她也只會喊他“喂”，從來都不會喊他的名字。
菲恩甚至都沒听見她說過自己的名字。
可她又不是對所有人都只喊“喂”的，三只靈跟竇紫，甚至是之前那個張三，她都會喊他們的名字……
這件事菲恩一直在意很久了，只是他都不敢問，他都一直安慰自己，主人想怎麼喊他都是主人的事，他不應該有任何意見。
但是……
現在，那原本在心髒里只是一小點的委屈喪氣好像被什麼東西故意放大了。
和不被信任的郁悶還有不快混合在一起。
就好像變成了憤怒。
菲恩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一下變得這麼不能控制情緒了，但他現在就是生氣了。
第一次對主人生氣，菲恩其實還有那麼忐忑跟緊張。
純黑的眸子就那樣巴巴盯著唐今。
“……”唐今有點莫名其妙，“所以你是想現在听我喊你的名字？”
菲恩點頭，還生氣著，“嗯，要跟，喊那個茶花一樣的……”
唐今有些無語地拍開他的手，“你腦袋是不是出問題了？”
前一刻她還覺得眼前這只惡魔有可能是被人操控了意識，但現在，她覺得這只惡魔有可能是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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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惡魔一直都是一種思想偏激容易犯病的生物。
唐今問得是真心實意，但菲恩卻又不知道把她的話解讀成了什麼意思。
那雙漆黑眸子中沉郁之色更重，他的聲音也低低的，望著唐今卻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開始喃喃︰“就這麼討厭我嗎，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親我上我呢……”
“因為我是魅魔……因為我是魅魔所以可以隨便玩也沒關系對吧……”
唐今︰“……”
唐今︰“我說你腦子是不是真的——”
菲恩忽而推開了唐今，漆黑的眸子里不知何時染上了鮮紅的色彩，“如果主人不喊我的名字，我是不會回來的。”
說著，漆黑霧氣纏上菲恩，等那些霧氣再散去的時候，菲恩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唐今︰“……”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三只靈︰“……”
唐今︰“他是突然間瘋了嗎？”
三只靈也是完全看不懂菲恩剛剛的表現，但听到唐今這句話，三只靈呆了一下，都不約而同地點起了頭。
就菲恩剛剛那個表現，非傻即瘋。
不過。
三只靈看了一下表情一言難盡的唐今，還是道︰“老板，要不還是，喊他回來吧？”
菲恩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人都能听出來了。
唐今不喊他名字他就不回來。但只要唐今開口喊他，他立刻就會回來的。
唐今扯了下嘴角，“我要是能叫他的名字早就叫了。”
她也沒那興趣一天“喂喂喂”地喊人。多不禮貌啊。
“那？”三只靈疑惑地看向她。
唐今想了一下該怎麼解釋，“一種……封建殘余吧。總之我不能直接叫出惡魔的名字。”
三只靈似懂非懂，又很快問︰“那現在怎麼辦？”
唐今不能叫菲恩，但菲恩偏偏又說唐今不喊他的名字他就不回來……
三只靈其實也覺得有點奇怪。
菲恩之前一直都很順從唐今的，就算要發脾氣，也絕不該在眼下這個時候發脾氣才對……
菲恩剛才的舉動實在是有點太過莫名其妙，太過不合理了。
想到上島時的經歷，三只靈都不由得猜到了那個可能︰“老板，菲恩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
“應該是吧。”剛剛並沒有感應到任何能影響人精神的禁制，所以唐今也不能肯定。
她抬起手，那本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書又再一次出現在手中。
不過或許是因為菲恩不在跟前了，書本里沒有再直接射出金色光束。
三只靈還是有些忌憚地飄遠了些，“那我們要去找他嗎？”
“不用，你們繼續找東西，對了，你們之前找到什麼？”
她要是不說三只靈都差點要忘了，三只靈連忙將她們剛才在教堂里找到一本灰白封皮的書，跟一顆破碎的棕色水晶交給唐今，“我們找到了這個。”
唐今看了一眼，將剛才在地下室里拿到的另一本書也拿了出來，“嗯，就是這個，現在已經有兩本了，這個教堂里應該還有一本。”
水、地都有了，還差一本風。
唐今給三只靈指了一下第一扇彩窗上的印記，“注意找帶有這個印記的書，還有跟這兩顆水晶類似的青色晶體，如果教堂里面找不到，就到外面找找，應該就在附近。”
“還有，如果踫見那家伙，在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清醒的之前，先不要接近他，直接叫我就行。”
三只靈的實力還不足以對付菲恩。
三只靈點頭，又一次飄了出去繼續找東西。
而唐今將水、地兩位天使的書本和光核收起，也繼續在教堂里找了起來。
找進入內部世界，進入真正教堂的線索，也找找那只疑似被控制了精神的蠢蛋魅魔。
……
疑似被控制了精神的蠢蛋魅魔藏在了教堂的某座尖塔閣樓上。
抱著胸悶悶地在閣樓里等了好一會，都還是沒有听見任何人喊自己的名字後。
菲恩心底里控制不住的郁悶和生氣就開始慢慢轉變為慌亂了。
他……
菲恩奇怪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他剛剛是怎麼了？
菲恩忽而有些想不清了。
他剛剛怎麼會……
怎麼會突然那樣？
雖然被主人懷疑確實不很好過，但他怎麼會突然那樣對主人生氣呢？
甚至還跟主人說什麼不叫他的名字他就不回去，然後直接說跑就跑……
菲恩捂著腦袋，一下郁悶到有些頭疼了。
他怎麼會那樣的？
這下主人肯定會很生氣……
要是主人又把他丟掉怎麼辦？
菲恩忽然驚恐起來，幾乎是立刻就放出了黑色霧氣，想回到唐今身邊。
可他還沒真正回去，耳邊便突然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嗡鳴。
法術被打斷，那些黑色霧氣也驟然散開，雖然有些莫名，但菲恩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主人真的生氣了，他就這樣突然跑回去，也是沒法讓主人消氣的……
要怎麼才能讓主人消氣呢……對了，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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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失控發脾氣就是因為被主人懷疑拿走了那本書……
主人好像很在意那本書，如果他能把書找回來，既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應該也可以讓主人原諒他，不生他的氣……
菲恩這麼一想，充斥不安一直緊縮窒悶的心髒才終于能喘上一口氣了。
只是那本書究竟跑去了哪里呢？
主人還懷疑是他拿走了……
菲恩想到這里又還是忍不住地有些難過，他抿唇又一次將自己收著的那些東西拿出，好像還在跟唐今解釋似的小聲說︰“菲恩真的沒有拿……”
驀然間。
菲恩的動作頓了頓。
他愣愣地看著手上那本黑色封皮的書，大腦一瞬就像是斷了線一樣，變得一片空白。
好一會，菲恩才勉強找回思緒，“為什麼……”
為什麼會真的在他身上？
他什麼時候……
菲恩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不自覺地轉頭在自己身上看了起來，想要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不管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拿了這本書的……
會不會是別人，是別人放到他身上的？
菲恩緊緊抓著手里的書，推測著所有的可能。
他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寂靜的房間里忽而響起了一道菲恩熟悉無比的聲音——他自己的聲音。
可那聲音並不是他發出來的。
菲恩看向閣樓的角落。
黑暗里，一面落滿灰塵的古老鏡子就那樣靜靜地掛在那里。
橢圓形的鏡面中模糊倒映出他的身影。
幾乎完全融入黑暗的漆黑鐮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菲恩手中。
他看著那面鏡子，表情還是那樣單純無辜，帶著一點點的好奇，像是一點警戒心都沒有︰“你是誰？”
那道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聲音緩緩笑了一下，然後就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就算把你心里的負面情緒擴展到最大，你居然也只是跟那個人賭氣……”
“你比我預計中的還要純淨呢，真是太完美了……”
那鏡子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菲恩根本就不在意。
他只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
原來。
是被這個東西影響了，才會讓他突然對主人發脾氣，惹怒主人的啊……
漆黑的鎖鏈無聲無息纏繞著彎月形的刀身游走。
菲恩的臉上還是那樣單純而懵懂的表情，但一雙純黑的眸子卻不知何時變作了鮮紅，他輕輕說著，像是在思考一個難題︰“要把你切成多少片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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