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聖台上擺放著一本黑封皮的書，和其他所有物件一樣，都已經落滿了灰，像是很久都沒有被翻動過了。
唐今看著那本上被灰塵蒙蓋的幾個金色字體，良久，還是沒有去踫。
比起這本書，那聖台後四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好像更值得人注意。
光線昏暗，那本該流光溢彩的四扇彩色玻璃也灰撲撲的，叫人看不太清。
唐今叫來菲恩讓他放出翅膀，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讓他對著那四扇玻璃窗扇，“用點力，但也別太用力。把灰扇掉就行了，別破壞玻璃。”
菲恩︰“……”
菲恩期待搖晃著的尾巴頓時有些喪氣地垂了下去。
不過他還是听話地轉過身，對著那四扇巨大的玻璃窗扇起了翅膀。
其實他也可以直接用靈力把那些灰吹掉，但是……
幾下有力的撲稜聲，幾根漆黑的羽毛掉落，窗戶上那些滿滿當當的灰塵也一下跟雪花屑一樣灑落了下來。
唐今正想往旁邊走兩步躲躲，那對漆黑的羽翼就攏過來，輕輕將她給攏了進去。
一點小熒光，就是在翅膀所組成的安全無比的大繭里唐今也能看清菲恩的模樣了。
他微抿唇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期待又緊張地巴巴看著她。
唐今的手還插在兜里也就干脆懶得拿出來了，用額頭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待會把灰撲干淨點。”
她可不想來時干干淨淨的一只黑棉花羊，回去的時候就變成一只灰的了。
菲恩眼楮頓時彎起，開心應了聲好。
過了會，灰塵都落下，羽翼重新展開，那四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畫也展現在了唐今面前。
雖然都是彩色玻璃，但四幅畫有著完全不同的主色調，分別是青色、紅色、藍色還有棕黃色。
四幅畫上分別刻畫了四道完全不同的身影，可是那四道身影卻說不出到底是人類還是任何一個其他的種族。
有的像山野猛禽，有的像許許多多環狀物連接起來的巨大球體，還有的看起來就像是一件趁手的兵器。
四道身影各不相同，但又有著一個相同的特點，四道身影都生長著鳥一樣的翅膀，人類一樣的眼楮。
只是那翅膀跟眼楮的數目都不盡相同，有的就很尋常翅膀跟眼楮都只有一對，但有的卻密密麻麻或是長滿翅膀，或是長滿眼楮。
菲恩將四道身影都看過一遍，手指不自覺扶上了臉頰，蹙著眉頭很是擔憂︰“如果菲恩生下來的時候是長成這樣的，只怕很難活著走出惡魔界見到主人呢……”
雖然惡魔也喜歡馴養一些長相恐怖的怪獸，就像剛剛一路走過來看到雕像那種。
但是彩窗上的這種的……
不是恐怖不恐怖的問題了。
菲恩光是看著，就覺得討厭。
要是他出生的時候長成這樣，估計一落地就會被造出他的母親父親給殺死。
青年的話語听著好像滿滿都是擔憂。
但實際上就是拐著彎在說那四道身影丑。
丑得連惡魔都嫌棄。
唐今有些微妙地抬高了一點眉頭。
半晌，她選擇直接跳過這個話題，“看窗戶頂上的那四個印記。”
“嗯？”被唐今這麼一提醒，菲恩視線上移，才看到那四道身影的頭上都還分別有著四道灰色的印記。
根據這座教堂的情況，唐今粗略做了個判斷，“我們現在看到的應該只是這座教堂的外部表象。”
雖然整座教堂落滿了灰，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但在這座教堂的內部，唐今卻感受到了許許多多似有若無的靈力波動。
只是這些波動都像是煙塵一樣虛無縹緲，時有時無。
菲恩其實也覺得奇怪，因為他耳邊一直都有琴聲跟人聲，但這教堂里……
菲恩看向唐今，“那……”
“要破開內外世界之間的牆，或者找到辦法進入內部世界。”唐今將視線投向那四個灰暗的印記，“找找看，有沒有跟這四個印記有聯系的東西。”
菲恩點頭，就先在他們所在的這間中廳里找了起來。
唐今則繼續研究那四幅畫像。
四幅畫像上的身影看著有點掉san，但仔細留意，能注意到四幅畫像上的那些眼楮，其實只有那麼幾雙是睜開的。
而這幾雙睜開的眼楮，似乎都看著同一個方向……
唐今順著那些眼楮所看的方向垂眸，看向了自己腳下。
實木的地板，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唐今踩踩踏踏在整個台子上都走了一遍，走到邊緣某處的時候唐今忽而听見一點異樣的聲音，踩了幾腳確認，便不由得沿著周圍邊踩邊倒退找起機關。
但機關還沒找到，退到一半她就驀然撞上人，一回頭就見菲恩正站在聖台前也是一臉茫然地看她，“主人？”
“繼續找。”唐今收回視線繼續找機關。
菲恩應了聲好也沒有在意，伸手就要去拿放在聖台上的那本黑封皮的書。
唐今余光不經意間瞥到這一幕，頓時轉過了頭，“別踫那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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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話還是慢了，在她開口的時候菲恩的手指就已經放到了那本書上。
驀然听見她的聲音菲恩嚇了一跳，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的，雖然臉上出現茫然，但他的手卻還是直接將那本書拿了起來。
菲恩回過神，看著手上的書，又無措地看向唐今，“怎麼了主人？”
看他的模樣似乎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
唐今皺起了眉。
她剛剛沒有提醒菲恩，是因為她以為菲恩自己就會繞開那本書的……他本來也該如此的。
為什麼……
就在唐今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門口傳來聲音，唐今跟菲恩轉頭，就見三只靈已經飄了進來。
“老板，我們已經把外面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撒上眼淚了。”
“嗯。”唐今應了一聲，視線帶過旁邊還拿著書的菲恩，“把書放回去，繼續去找。”
菲恩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听話地把書放回原位，繼續找尋可疑的東西。
注視了一會菲恩的背影，唐今叫三只靈近前。
三只靈飄向唐今，不過在上台的時候，她們都非常有默契地繞開了擺放著那本書的聖台，就連站到唐今旁邊，都選擇了離那本書最遠的站位。
唐今給她們指了一下四扇彩窗上的印記，吩咐她們在整個教堂的內部去找尋這些印記，在她們要走的時候又叫住她們。
“怎麼了老板？”
唐今走到聖台前，“過來踫一下這本書。”
三只靈的表情頓時都有點古怪，不過唐今都發了話，她們三個也還是近前打算靠近那本書。
可結果卻跟唐今料想的一樣，別說是直接用手去踫了，光是慢慢靠近三只靈的靈體就開始動蕩虛化，像是要魂飛魄散似的。
眼見三只靈在距離那本書只有一米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虛化現象，唐今就還是讓她們停下了。
三只靈頓時松了口氣，紛紛退到了遠處。
“去找吧。”唐今再次給她們示意了一下那四個印記。
三只靈點頭，將四個印記的模樣記下來，又一次飄出去找東西了。
而這會菲恩也差不多把整個中廳給找完了，但他全都找了一遍，就連天花板上都仔仔細細找過了，也沒瞧見什麼跟印記有關的東西。
眼見三只靈都分散飄向了不同的方向，菲恩不由得問︰“主人，菲恩還是跟你一起嗎？”
唐今重新找起了台上的機關，聞言也沒有抬頭，“你不想跟我一起。”
“沒有。”菲恩連忙否認，“菲恩想跟主人一起……但菲恩也想幫主人。”
“你跟在我旁邊不是一樣在幫我的忙嗎？”說話間，唐今忽而一腳猛踩在地上，而她腳下的地板也頓時發出一陣機械踫撞的聲音。
唐今蹲下身揭開那塊木板，一個奇怪的古銅球體就暴露了出來。
菲恩這會也顧不上別的什麼了，好奇地跟她一起看向那個鏤空的金屬線球，“這是什麼？”
唐今伸手踫了踫，發現那球跟地球儀似的，都圍繞著一個中軸轉動。
外表看不出什麼特別，但金屬球的內部，卻還又跟套娃一樣包容著好幾個同樣的鏤空球體。
唐今數了一下，發現加上最外層，應該總共是七重。
菲恩不是很明白，“七重很特別嗎？”
說特殊也能算得上特殊，唐今解釋了一下︰“人間有一種說法，說是天界總共被劃分為七重。”
菲恩又觀察了一下周圍，“跟這里有什麼關系呢……”
這一點唐今剛剛看那四扇彩窗的時候已經注意到了。
在四扇彩窗的中心，還有那個聖台底下，都有一個非常隱秘的圓形凹槽。
“主人是說，只要找出跟這五個凹槽對應的那一重球放進去就可以了？”
“嗯。”
可他們怎麼知道哪一重是對應哪一個凹槽的呢？
菲恩剛想找一下還有沒有什麼提示線索，就見唐今已經開始拆那個球，然後一個凹槽一個凹槽地去放了。
將最後第五重的球，放進聖台底下的那個凹槽里，微妙的寂靜後，唐今跟菲恩驀然听見了一聲巨大的好似古舊機械開始運轉的聲音。
兩人面前那四扇巨大的玻璃彩窗微微微動，就在菲恩開始警戒的時候，那四扇窗戶的中間驀然分出來一道裂縫，然後就像一扇門一樣緩緩分開。
鎖鏈轉動的聲音，一個窄小古舊的電梯轎廂，就那樣從縫隙中緩緩升了上來。
菲恩看向唐今。
唐今將剩下的兩個球收進口袋，抬腳走向轎廂。
菲恩趕緊跟上。
這電梯轎廂有些小，像是豎立起來的棺材一樣，兩人站著就有些擠了。
好在電梯很快就落在了底部。
唐今打開手電筒，拉開手動的柵欄門走出電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儲藏室，周圍的牆壁上用手電筒的光掃過去，是一個個擺滿厚重書本的書架，而地上……
菲恩用了個法術，漆黑的地下室慢慢亮堂了起來，而那一圈圈整齊擺放在地上的棺材，也隨之出現在兩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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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今偏頭在一口棺材上看了看，發現其上什麼都沒刻。
她伸手敲了敲，再掀開，內里空空蕩蕩並沒有什麼嚇人的東西。
另一邊的菲恩也剛好打開了一口棺材，“主人，這個也是空的。”
連著又檢查了幾口棺材也是空的，唐今最終將視線轉向了擺在整個房間最中間，像是被其他棺材供奉著一樣的那副厚重棺材。
這次再打開，看見的總算不是空氣了。
但也不是什麼尸體。
厚重無比的棺材中，鋪放著一層早已干枯發黃的花朵，而在其中，擺放著一本灰白色封皮的書。
或許是有棺材蓋著，那本書上並沒有落下灰塵，菲恩一眼就認出了封皮上印著的那個圖案，“主人，是第三幅畫的印記。”
他看向唐今，卻見唐今的視線停在棺材的另一邊。
他順著唐今的目光看去，好一會，才在那片枯萎的干花中，看見一顆接近透明的，毫不起眼的灰藍色水晶。
不知是經歷過什麼，那顆水晶上遍布裂痕，就像這教堂里的所有一切一樣，黯淡無光。
菲恩又看了眼唐今。
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那顆水晶上。
菲恩也沒有再說話，安靜地等在旁邊。
半晌，唐今將那顆水晶跟那本書一起收起，正打算讓菲恩再檢查一下這個房間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時候，菲恩忽而咦了一聲。
他拂在鋪在表面的干花，從底下又找出來了幾頁紙。
“這是……”紙上的文字菲恩從沒見過，但卻莫名能直接看懂其上的內容，“這好像是，一個人物傳，主人。”
那幾張像是從什麼書上撕下來的紙張上，記載著一個名字。
“萊斯提爾……”
菲恩喃喃念動著這個名字，忽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那一直在他耳邊浮現從來沒有停止過的人聲，好像變得更大了。
菲恩用力搖搖腦袋，甩掉那點莫名其妙的干淨，繼續看了下去。
萊斯提爾。
是天界中一位天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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