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
甦希從隔壁市回來。
他從王朝林那里得到了答案。
王朝林經過大半個月的高強度審訊之後，他心理防線逐漸被瓦解，他供認了自己向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黃玉成，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邵通行賄的事實，另外還說了自己給省委組織部部長閆峰的外甥女婿爭取項目的事情。
此外，就是給天南市的一些市領導送禮之類的。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東西。
甦希再次見到王朝林的時候，王朝林的頭發已經全部變白，整個人蒼老了不少，外貌與神情都憔悴了。
沒有幾個官員能扛住軟包房的壓力。
王朝林也是這樣。
王朝林看著甦希，他的眼底似乎還有一些抵抗。
甦希坐在他面前。
“我听說你招供了向黃玉成、邵通、閆峰等人行賄的事實？”
王朝林笑了一聲，他看著甦希︰“甦書記，我知道你來找我是想知道什麼。但我明確告訴你，你想要我供出的那個人，他壓根就沒有指示過我。我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主動向他靠攏，我冒著殺頭的風險想博取一個政治前途，你相信嗎？”
“信啊。”甦希說︰“想通過郭向華認識成遠方嘛。要是成遠方繼續進步，郭向華也跟著受重用，這個時候，你的機會就來了。說不定，下一步就直接升省公安廳廳長，副省長…然後是什麼省委政法委書記，省委副書記……說不定還能去干個常務副部長。對吧？”
甦希看著王朝林，眼神里充滿戲謔。
王朝林苦笑一聲。甦希所說的，正是他當初所想的。他給自己做的政治規劃就是這樣的。
然而，隨著王文的一聲槍響，這一切都結束了。
“王朝林，以我對你的了解，以你自己的業務能力。你不可能不留下痕跡。”甦希看著王朝林。
王朝林沉默。
甦希說︰“我猜想你現在大概是想扛下這一切，等待輿論過去，然後爭取判個死緩。再通過郭向華的運作，到最後坐個十年八年就假釋出去，對吧？”
王朝林沒有回答。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張舒雅已經歸案，而且她現在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她是污點證人。”
說著，甦希給王朝林看了另外一段錄像帶，是殺手胡明和郭先生通話的畫面。
王朝林看到這一幕，他的瞳孔爆炸了。
甦希說︰“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的事情是，現在案情的推進速度超過你的想象。我現在找你，一方面是想證據鏈更完整，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給你一個機會。”
王朝林搖了搖頭，他說︰“甦希同志，沒用的。我確實有一段郭向華找我談話的錄音帶。但是，郭向華這個人非常聰明，他就是純暗示。我的這個東西，根本不足以將他定罪。”
“我相信，你現在取得的那些證據，也無法將他定罪。”
王朝林說︰“郭向華的反偵察意識太強了。”
甦希說︰“錄音帶放在誰手里？”
王朝林搖頭，說︰“甦書記，我交給你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留著，說不定我死了之後，還能給我的孩子換一個好前程。”
甦希看著王朝林。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然後說︰“我已經猜到你的錄音帶放在誰手里了。”
王朝林笑了笑，他說︰“甦書記，不用詐我，我也是一線出身。”
甦希搖搖頭，說︰“王軍。錄音帶放在王軍手里。忘了告訴你，王軍我們已經控制起來了。”
王朝林猛地一驚，他感到不可思議。
他猜到王軍會被控制起來，但他完全沒想到甦希能猜到東西放在王軍那里。
看著王朝林的表情，甦希平靜的說︰“我猜對了。”
王朝林已經不去辯論。
他只是看著甦希，然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很簡單，我早就有所懷疑。”
“我一直沒有對王軍進行審訊，我不想打草驚蛇。我得從你這里得到確切消息才行。”
甦希對王朝林說︰“張舒雅告訴我。王軍是你老婆李玉潔介紹給她的，說王軍是忠誠可信，器大活好，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還曾經去當過兵。我當時覺得，你老婆是想用張舒雅打掩護，隱瞞他和王軍之間的關系。後來我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為什麼呢？你的綠帽子已經戴的足夠多了，根本無所謂。說不定你這個人因為生理缺陷，導致心理出現問題，有綠奴的傾向。那麼，極有可能這個王軍反而是你主動打入張舒雅和李玉潔內部的人馬。”
“而且，張舒雅在談到王文的時候，提到過一個細節。王文和王軍是認識的，王軍甚至說王文這個人有點狠勁，能嚇住周雲海。隨後，你又安排王文去殺周雲海。這證明王文是你的親信，王軍也是。”
“最重要的是，王軍作為張舒雅的司機。他是從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你被控制起來，然後第一時間告訴張舒雅？”
“正常來說。即便他知道這種消息，為什麼要和張舒雅說呢？還暗示張舒雅打電話給郭向華。”
“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從頭到尾，這個王軍都是親歷者，參與者！”
說完，甦希看著王朝林。
王朝林此刻恨不得鼓掌。
完完全全是正確的。
甚至連他的心理疾病，他都一清二楚。
王軍就是王朝林安排過去的。
王朝林就是有那種‘心理問題’，每次王軍和李玉潔搞到一起，他都知道，他甚至會親自坐在監控後面觀看。有時候還會通過耳機指導王軍做動作。
所以，王軍是他最信任的人。
等于他的身外化身。
“你猜的全對。”王朝林嘆了口氣，他說︰“我已經預感到江東要成為風暴的中心。甦希，你真的敢對郭向華動手嗎？”
“我有什麼不敢？”
“他的背後可是成家。成家不是你以前弄垮的夏家，他們是正值壯年的猛虎。”
甦希說︰“我不管他背後是誰，只要他違反法律，我一定抓他！”
甦希站起身，他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他問了王朝林一個私人問題︰“你愛李玉潔嗎？”
王朝林深吸一口氣，然後小聲說道︰“愛！非常愛！”
甦希給了他一個欣慰的答案︰“王朝林。我審訊了李玉潔三次。我能感覺到，她其實也非常在乎你。她大概率是愛你的。”
听到甦希這個答案，王朝林先是一愣，隨即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他看向甦希，說︰“謝謝你。”
這是王朝林最真心實意的一句話。
他好像有種死而無憾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