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調查組的工作事實上在第一天就已經有了明確結論。
就是因為盜采稀土引發的山體滑坡。
清河分局已經將該盜采礦所有管理人員刑事拘留，並且在嚴查背景。
此外，對于清河區領導班子的責任劃分在進一步進行。
專案組在到處找人談話，這個架勢看上去是個長期工作，專案組似乎沒打算在兩三天內就形成結論，然後迅速對外公布。
李晉郭為首的公安團隊也就一些焦點事件進行走訪調查。
在這種情況下，胡琛找甦希談話。
甦希走進胡琛的臨時辦公室時，房間里烏煙瘴氣，胡琛正在抽煙，他的煙癮極大。
配合他深凹的眼窩，陰溝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干紀委工作的，工作量大，精神壓力大，幾乎每個都是老煙槍。
“甦希同志，例行談話，不用緊張。”胡琛露了個笑容，但他身材干瘦，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甦希落座之後，胡琛繼續說︰“我听說過你的故事。你在反腐這一塊，威名赫赫啊。咱們部門就有不少領導說，應該將你這位神通廣大的警察挖來搞紀檢工作。走到哪兒，哪里的貪官就遭殃，而且是系統性的塌方。”
甦希微微一笑。
胡琛說話挺溫和，如果不是李晉郭向甦希透了底，又接了兩個京城的電話，甦希還真容易對他稍稍放松警惕。
胡琛一邊閑聊一邊翻看了幾份材料，然後說︰“這個上面說你提前發現了山體滑坡風險？”
“是的。”
“為什麼不提前進行布局？為什麼不叫停生產？”
“我當場就責令鄉黨委書記趙三喜停掉礦產生產，並且有書面文件，隨後，還安排區委辦主任、區公安分局以及國土局的相關同志到現場執法。所有過程的文件與影像資料都有。”
“為什麼你當時沒有出現在現場？”
“我當時正參加乾州市赴粵東的招商考察團活動。”
“甦希同志，我和許多清河的同志進行過談話，正反兩面我都有了解。現在，有一種聲音是…你作為區委書記，你因為初來乍到，並沒有完全掌握行政力量，你下達的命令並沒有得到下屬的配合，甚至遭到公然反對，是嗎？”
“我不回避這個問題。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但是另外也有一種聲音說，你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進行斗爭，你明知道會遭到反對，仍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發出不會被執行的命令。其實你可以有其他方式來強制執行。就如同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區公安局的局長，將區委常委常務副區長從會議室帶走。”
胡琛的眼楮尖銳的盯著甦希，他的言論也越發鋒利。
甦希在煙霧繚繞中，直視他的眼神。他說︰“胡主任。我們還是要回到事實層面來談論具體問題。事實就是我下達了多份關停稀土礦的命令，但本土官員和本地利益相關者因為自身利益受損，各種回避執行，對抗執行。甚至發生過稀土協會聯合抵制我擔任區委書記的事情，媒體是有記憶的，互聯網也是有記憶的，網絡上倒甦的風潮仍未過去。”
甦希極端認真的說道︰“我冒著威信受損的風險，不斷發出命令，只有一個目的，減少國家財產流失，保護生態環境。”
“至于區公安局局長和區委常務副區長，他們都是犯罪分子，證據確鑿。不能混為一談。”
說到這兒，甦希提高音量，他的眼神肉眼可見的鋒利︰“我認為紀委辦案和公安辦案都要講究實實在在的證據。初來乍到的我之所以舉步維艱，就是因為我不喜歡搞斗爭，我沒有給任何反對者戴高帽。甚至在趙利民的舉報信如雪片般朝我飛來時，我沒有利用這件事情做文章，我認為在沒有完整證據鏈的情況，先開槍再畫靶子是自我踐踏職業尊嚴的行為。你覺得呢，胡主任。”
甦希氣場全開。
他堂堂正正，眼神坦蕩。
胡琛的眼神深邃銳利，如鷹似隼。
兩人對視。
胡琛內心感嘆于甦希的氣場。
他審過不少省部級官員，在這種密閉環境下，能像甦希這樣氣場壓制自己的，不到三分之一。
這就是世家子弟的底氣嗎？
最終是胡琛笑了笑，他說︰“別緊張嘛，甦希同志，你這樣有點應激反應。”
甦希說︰“胡主任。這不是緊張，更不是應激。而是保證自己的尊嚴不被解構，不被踐踏。”
胡琛伸手往下壓了壓，說︰“甦希同志，現在外界輿論紛紛，盛傳所謂的影像資料。包括國海坤同志等人也堅稱全程都有記錄，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看到呢？”
甦希回道︰“王清華省長不希望有些事情被放大到調查組層面。他覺得可以內部解決。”
胡琛微微吸了口氣，他說︰“這是地方保護主義。要不得。”
甦希回道︰“我也覺得不妥。我不喜歡地方保護主義。如果你堅持向我索要，我會提供一部分給你。就如同李晉郭同志堅決向我索要，我提供了一部分內容給他。”
甦希反將一軍，胡琛頓時有些為難。
什麼叫如果我堅持向你索要？
意思是你被逼無奈唄。
胡琛有點騎虎難下。他說︰“基于辦案需要，我覺得你應該向我提供。”
“好！”
甦希點點頭，他從口袋拿出準備好了的u盤，說道︰“胡組長，這是當初我在南金鄉考察的全過程，後面還有一些內容，你可以不用看。當然，前面我也刪掉了趙振吉當街行凶的內容，這和紀檢工作無關。”
？
胡琛意識到不對勁，甦希這是有備而來啊。
他根本沒把王清華省長當回事啊。
他就是想將這個錄像帶送給我，我要不要接？這會不會是燙手山芋？
胡琛還在猶豫，甦希已經將u盤放到桌面上。“胡組長，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去工作了。如果您看u盤不方便，我可以讓國海坤同志發送電子郵件給你。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密，萬一傳到互聯網上，造成輿論就不好了。”
“我這可是只提供給了您和李晉郭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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