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一人縱橫

第2221章 一儺千禁(66)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姒洛天 本章︰第2221章 一儺千禁(66)

    紅襖女人的銀簪在月光下劃出冷弧,卻沒刺向李火旺,而是釘在他腳邊的泥地里。簪尖沒入泥土的剎那,周圍的霧氣突然凝固,凝成無數面鏡子,鏡中映出的不是李火旺的身影,而是二十年前的終南山——年輕的李玄清背著劍,正與一個穿紅襖的姑娘爭執,姑娘手里攥著半塊蓮花玉佩,眼淚落在玉佩上,暈開淡淡的血跡。

    “你看,”紅襖女人的聲音帶著嘆息,鏡面突然碎裂,霧氣重新流動,“當年你師父就是在這里,逼我發誓永遠守護蓮心泉,不準踏出終南山半步。他說蛇神的封印不能有絲毫差池,可他忘了,我也是蓮心血脈,也能感覺到那些被封印的冤魂在哭。”

    李火旺握緊短刀,指尖的純陽血在刀柄上凝成血珠︰“所以你就和蛇神做了交易?用破壞封印換自由?”

    “交易?”紅襖女人突然笑起來,笑聲在霧氣中蕩開,驚起林中夜鳥,“我是在救他們!蛇神被鎮壓的這百年里,它的煞氣不斷侵蝕周圍的生靈,那些失蹤的百姓、被煉成替命蓮的嬰孩,都是封印的祭品!你以為祖師爺的蓮心結界是善法?那是用無數魂魄做的鎖!”

    她猛地扯開紅襖,心口處露出個碗大的傷疤,傷疤里沒有血肉,只有團跳動的黑氣,黑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的臉︰“這就是守護封印的代價!每年月圓之夜,都要獻祭一個蓮心血脈的人,不然封印就會松動。我姐姐當年就是這麼死的,輪到我時,我跑了,跑到縣城,遇到了吹嗩吶的瞎子。”

    李火旺的心頭劇震,師父破書里確實夾著張泛黃的紙,上面寫著“蓮心劫,每代必祭,非血不能續”,他一直以為是指對抗邪祟的犧牲,沒想到是這樣殘酷的真相。

    “瞎子說他有辦法毀掉封印,”紅襖女人的聲音帶著瘋狂,“他說只要讓蛇神甦醒,吞噬所有煞氣,那些冤魂就能解脫。我信了他,幫他找七煞珠,引你們來蓮心泉,甚至……”她看向縣城的方向,那里的慘叫聲已經停了,“甚至用縣城的百姓當誘餌,逼你們分開。”

    霧氣突然變得粘稠,散發出濃郁的血腥味。李火旺猛地回頭,只見縣城的方向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隱約能看到無數條蛇影在火中穿梭——紅襖女人根本不是用百姓當誘餌,她是真的想讓蛇神吞噬他們!

    “你騙我!”李火旺目眥欲裂,揮刀劈向紅襖女人。赤金刀刃劃破霧氣,卻在離她三寸處停下,被她心口的黑氣擋住。黑氣中伸出無數只手,抓住刀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現在信了?”紅襖女人的臉在黑氣中扭曲,“蛇神需要一萬個生魂才能徹底掙脫忘川河的束縛,縣城的百姓,正好湊數。”她突然指向李火旺的胸口,“包括你,血脈傳人,你的魂魄最純淨,是蛇神最好的‘心’。”

    李火旺突然想起嗩吶里的黃紙地圖,最後一處封印旁寫著行小字︰“心為引,魂為鎖,萬靈祭,蛇神活。”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蛇神的“心髒”祭品!

    “蓮生不會讓你得逞的!”李火旺怒吼著催動陽氣,刀刃的金光越來越盛,逼得黑氣連連後退。他必須盡快擺脫紅襖女人,去縣城救百姓,去忘川河提醒蓮生。

    紅襖女人卻突然收起黑氣,後退數步,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你現在去縣城,只能看到一地蛇骨。不如去忘川河,看看蓮生會不會為了救你,自願當蛇神的‘肝’。”

    她的身影在霧氣中漸漸變淡,銀簪掉在地上,化作一條小蛇,鑽進泥土里。“我在忘川河等你,記得帶上你的心……”

    李火旺撿起銀簪化作的蛇骨,骨頭上刻著忘川河的路線,比黃紙地圖更詳細,甚至標注著河底的暗礁。他知道這是紅襖女人故意留下的,她就是要看著他明知是陷阱,卻不得不跳進去。

    縣城的火光越來越旺,隱約傳來蛇類嘶嘶的吐信聲。李火旺咬了咬牙,轉身朝著忘川河的方向跑去。他現在去縣城已經來不及了,只有盡快趕到忘川河,阻止蓮生落入陷阱,才有機會挽回一切。

    山路在腳下飛速倒退,李火旺的腦海里不斷閃過紅襖女人的話、師父破書的記載、蛇瞳者的骷髏頭、蓮生虛弱的笑容……這些碎片漸漸拼湊出一個可怕的真相︰祖師爺當年根本不是鎮壓了蛇神,而是用蛇神的肉身做了封印的核心,蓮心血脈的獻祭,其實是在滋養蛇神的骨血。

    忘川河的輪廓在前方漸漸清晰,河水漆黑如墨,水面漂浮著無數白色的蓮花燈,燈芯是幽綠的,映得河水泛著詭異的光。河岸邊站著個小小的身影,正對著河面發呆,正是蓮生。

    “蓮生!”李火旺大喊著沖過去,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蓮生的腳下畫著個巨大的法陣,法陣的紋路與城隍廟的七煞血燈陣一模一樣,只是規模更大,陣眼處插著支嗩吶,正是瞎子摔斷的那支。

    蓮生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楮里閃爍著幽綠的光,與河面上的蓮花燈如出一轍。“你來了。”他的聲音很陌生,帶著股不屬于孩童的冰冷,“蛇神說,只要獻祭你的心,我就能救回縣城的百姓。”

    李火旺的心髒像是被攥緊了,他看著蓮生眉心黯淡的金蓮花印記,看著他手里緊緊攥著的合二為一的玉佩,突然明白了——蓮生根本沒去道觀,他從一開始就被紅襖女人控制了,或者說,他為了救百姓,自願走進了陷阱。

    “你知道這是騙局,對不對?”李火旺的聲音帶著顫抖,刀刃垂在身側,再也提不起來。

    蓮生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個詭異的笑︰“是不是騙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了。”他突然舉起玉佩,朝著河面扔去,“蛇神,開始吧。”

    玉佩落入忘川河的瞬間,河水突然翻涌起來,漆黑的水面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伸出無數只蛇爪,抓向岸邊的法陣。法陣的紋路亮起紅光,與河底的蛇爪遙相呼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周圍的蓮花燈全部吸了進去。

    蓮生腳下的法陣突然亮起,紅光順著他的腳踝往上蔓延,眼看就要到心口。他看著李火旺,眼楮里閃過一絲清明,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快走。”

    李火旺沒有走,他握緊短刀,刀刃抵在自己的胸口。純陽血順著刀刃流下,滴在法陣的紋路上,紅光突然劇烈閃爍,竟開始消退。

    “用我的心……換他的自由。”李火旺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想起師父臨終的眼神,想起趙捕頭的囑托,想起蓮生虛弱的笑容——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刀刃刺破皮膚的瞬間,忘川河的漩渦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浮現出祖師爺蓮心道長的虛影,他手里拿著本完整的道經,正對著他們輕輕搖頭。

    “錯了……都錯了……”蓮心道長的聲音在河面回蕩,“蛇神不是邪祟,是天地間的煞氣所化,鎮壓只會讓它越來越強,唯有……”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嗩吶聲打斷,河對岸的霧氣中走出個穿藍布衫的人,手里拿著支完整的嗩吶,正是吹嗩吶的瞎子!他的眼楮已經完全變成了蛇瞳,正對著漩渦里的蛇神虛影躬身行禮。

    “唯有讓它吞噬一切,才能重歸混沌。”瞎子的聲音帶著狂熱,舉起嗩吶吹向天空,“而今天,就是混沌降臨的日子!”

    嗩吶聲響起的瞬間,忘川河的口子徹底裂開,露出底下巨大的蛇神真身,它的眼楮是純黑的,瞳孔里映出李火旺和蓮生的身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李火旺看著胸口的短刀,看著蓮生腳踝的紅光,看著河對岸的瞎子,突然明白了蓮心道長未說完的話。他猛地拔出短刀,轉身沖向河對岸的瞎子,刀刃上的純陽血與金光交織,形成一道璀璨的弧線。

    他知道,真正的終局,不是獻祭,不是鎮壓,而是……

    戰斗,以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方式,重新開始。而忘川河的河水,正在緩緩上漲,淹沒了岸邊的法陣,也淹沒了那些未說完的真相。

    忘川河的黑水漫過腳踝時,李火旺的短刀已經離瞎子的咽喉只剩三寸。刀刃上的純陽血與金光交織,在漆黑的河面上劃出一道熾烈的弧線,瞎子蛇瞳里的狂熱突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置信——他沒料到李火旺會在此時調轉刀鋒,更沒料到那道金光里藏著鎮魂鈴與蓮心結界的雙重力量。

    “你以為……這就能贏嗎?”瞎子的喉結滾動,嗩吶桿突然從袖口滑出,桿尾重重撞在李火旺的胸口。這一擊灌注了蛇神的煞氣,李火旺只覺五髒六腑都在震顫,短刀的軌跡偏了半寸,只劃破了瞎子的脖頸,帶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液,滴在河水里發出“滋滋”的響。

    河底的蛇神真身猛地抬頭,純黑的瞳孔鎖定李火旺,巨口張開的瞬間,無數道黑氣從河里噴涌而出,化作鎖鏈纏住他的四肢。黑氣里裹著細碎的魂魄,是被蛇神吞噬的冤魂,它們在鎖鏈上痛苦地掙扎,指甲摳進李火旺的皮肉,卻奇異地沒有帶來痛感,反而有種熟悉的溫熱——那是縣城百姓的氣息。

    “他們還活著!”李火旺心頭一振,奮力掙扎的力氣陡然增長。這些魂魄沒有被徹底吞噬,顯然紅襖女人的話里有假,縣城的屠殺或許只是幻象,目的是逼他心神失守。

    瞎子看穿了他的念頭,獰笑著將嗩吶指向蓮生︰“活著又如何?看看他!”

    李火旺猛地回頭,只見蓮生站在河岸邊,腳踝的紅光已經蔓延到心口,金蓮花印記在紅光中忽明忽滅,像是風中殘燭。他的眼神徹底變得空洞,只有嘴角還掛著絲詭異的笑,正緩緩走向河中央的蛇神真身,每一步都讓河水泛起漣漪,漣漪里浮出無數張孩童的臉——是那些被煉成替命蓮的嬰孩。

    “他在獻祭自己的魂魄!”李火旺目眥欲裂,黑氣鎖鏈突然收緊,勒得他骨頭咯咯作響。他這才明白,蓮生根本不是被控制,他是在用蓮心血脈的特性,主動吸引嬰孩的魂魄,想讓他們借著蛇神甦醒的煞氣,一起解脫。

    可這解脫的代價,是成為蛇神的一部分。

    “蓮生!住手!”李火旺的嘶吼在河面回蕩,卻沒能讓蓮生停下腳步。他的小手已經觸到蛇神真身的鱗片,鱗片上的符咒突然亮起,與他心口的紅光融為一體,嬰孩的魂魄發出喜悅的啼哭,順著紅光鑽進蛇神體內,蛇神的氣息驟然暴漲,河水上的蓮花燈同時炸開,幽綠的火光映得天地一片慘綠。

    瞎子趁機抽出嗩吶,管口紅光一閃,射出一道黑箭,直取李火旺的眉心。這一箭凝聚了七煞珠的所有煞氣,箭尖還纏著根透明的絲線,線的另一端系在蛇神的獠牙上,顯然是要將李火旺的魂魄直接拖進蛇神體內。

    千鈞一發之際,李火旺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黑氣鎖鏈上。純陽血與鎖鏈上的冤魂產生共鳴,那些百姓的魂魄突然躁動起來,竟開始啃噬鎖鏈!黑氣發出淒厲的嘶鳴,節節敗退,李火旺趁機側身躲開黑箭,短刀反手一劃,斬斷了瞎子握嗩吶的手腕。

    “啊——”瞎子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斷臂處噴出的黑液在空中化作無數小蛇,卻被百姓的魂魄撕碎。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口,又看向步步逼近的李火旺,突然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晚了!蓮生已經和蛇神融為一體,你殺了我也沒用!他會成為新的蛇神,永遠困在忘川河底!”

    李火旺的刀刃停在瞎子的咽喉前,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看向河中央,蓮生已經半個身子融進蛇神的鱗片里,金蓮花印記在蛇神的瞳孔里若隱若現,像是在做最後的抵抗。嬰孩的啼哭聲漸漸變成了哀嚎,顯然蛇神的煞氣正在吞噬他們的靈智。

    “你說反了。”李火旺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短刀緩緩收回,“他不是在獻祭,是在淨化。”

    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的傷疤——那是之前被黑箭劃傷的地方,此刻傷疤正滲出金色的血,血珠滴在河水里,竟開出朵金色的蓮花,蓮花順著水流漂向蛇神,所過之處,黑氣紛紛退散。

    這是師父破書最後一頁記載的秘術︰“以魂為引,以血為媒,蓮心同脈,可化萬煞。”他之前一直不敢嘗試,怕自己的魂魄承受不住煞氣的沖擊,可現在看著蓮生逐漸消失的身影,他突然明白了,所謂秘術,根本不是什麼功法,而是血脈傳人之間的信任。

    “不可能……”瞎子的蛇瞳驟然收縮,他看著金色蓮花貼在蛇神的鱗片上,鱗片上的符咒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潔白的骨紋——那根本不是邪祟的骨頭,而是無數冤魂的執念凝結而成的!

    蛇神真身發出痛苦的咆哮,不是憤怒,而是解脫。它的鱗片層層剝落,露出里面的真身——那不是巨蛇,而是由無數魂魄交織而成的巨大光繭,蓮生就站在光繭中央,金蓮花印記發出溫暖的光,正將嬰孩的魂魄一個個包裹起來,送向天空。

    “原來蛇神……就是這些冤魂的集合體。”李火旺恍然大悟,師父破書里的插畫,畫的根本不是鎮壓蛇神,而是祖師爺在引導魂魄入繭。所謂的封印,不過是怕魂魄失去理智,互相吞噬。

    紅襖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河岸邊,她看著光繭里的蓮生,看著天空中漸漸消散的嬰孩魂魄,突然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哭聲。她心口的黑氣正在褪去,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顯然是蓮生淨化了她體內的煞氣。

    “我們都錯了……”紅襖女人的聲音帶著悔恨,“祖師爺留下的不是獻祭的規矩,是守護的方法。蓮心血脈不是祭品,是能安撫魂魄的引路燈。”

    瞎子癱坐在河水里,看著光繭越來越亮,突然發出絕望的嘶吼︰“不!我付出了這麼多!不能就這麼結束!”他猛地撲向光繭,想要用自己的殘軀污染它,卻被光繭外圍的金光彈飛,重重摔在河底,化作一灘黑泥。

    光繭里的蓮生緩緩睜開眼楮,他的眉心多了顆金色的痣,正是李火旺胸口的血珠所化。他對著李火旺露出個虛弱的笑,小手朝著他的方向伸出,像是要抓住什麼。

    李火旺立刻涉水跑過去,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到光繭的瞬間,光繭突然劇烈收縮,化作一道金光,鑽進蓮生的眉心。蓮生的身體軟軟倒下,李火旺趕緊接住他,發現他的呼吸已經平穩,後頸的替命蓮印記徹底消失了,只有眉心的金痣在微微發光。

    河水上的蓮花燈紛紛熄滅,漆黑的河水漸漸變得清澈,露出底下光滑的鵝卵石,哪里還有什麼蛇骨。遠處的縣城方向,火光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傳來百姓們隱約的歡呼聲,顯然危機已經解除。

    紅襖女人走到他們身邊,手里拿著件干淨的布衣,輕輕蓋在蓮生身上︰“他淨化了所有煞氣,自己也耗光了陰氣,需要好好休養。”她的聲音里帶著釋然,眼角的皺紋里還掛著淚痕,“我會留在忘川河,守著這些魂魄最後的安寧,算是……贖我的罪。”

    李火旺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抱著蓮生,一步步走上河岸,陽光不知何時穿透了雲層,照在河面上,泛著粼粼的波光,像是撒了滿地的碎金。

    走到半山腰時,蓮生突然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楮,看著李火旺胸口的傷疤,又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金痣,突然咯咯笑起來︰“你的血,變成我的痣了。”

    李火旺也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他低頭看向懷里的蓮生,突然發現他的小手緊緊攥著什麼,攤開一看,是半塊蓮花玉佩,另一半不知何時嵌進了李火旺的掌心,與他的太極玉佩再次拼合,形成一個完整的圖案,圖案上刻著行極小的字︰“蓮心不滅,邪祟不生。”

    終南山的方向傳來清脆的鐘聲,像是道觀里的晨鐘。縣城的炊煙裊裊升起,飄向天空,與雲層交織成棉絮般的白。李火旺抱著蓮生,站在山巔,看著這片經歷了劫難卻依舊安寧的土地,突然覺得心里無比平靜。

    但他知道,這平靜之下,或許還藏著未被發現的秘密。紅襖女人留在忘川河真的只是為了贖罪嗎?光繭里的魂魄真的都得到安寧了嗎?師父破書的最後一頁,還夾著片沒見過的葉子,葉子背面用朱砂畫著個模糊的圖騰,像是只展翅的鳥。

    蓮生突然指著天空,那里有只黑色的鳥正在盤旋,鳥的翅膀上沾著點金色的粉末,正是光繭消散時的金光。“那是什麼鳥?”蓮生好奇地問。

    李火旺握緊掌心的玉佩,看著那只鳥漸漸消失在雲層里,輕聲說︰“不知道,但它總會再出現的。”

    風吹過山林,帶來遠處道觀的香火味,帶來縣城包子鋪的面香,帶來忘川河的水汽,也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遠方的氣息。李火旺抱著蓮生,轉身朝著縣城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

    他們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縣城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發亮,李火旺抱著熟睡的蓮生走過張記包子鋪時,聞到了熟悉的面香。鋪子的門板已經卸下,新換的伙計正踮著腳往蒸籠里添柴,後頸光潔一片,沒有替命蓮的印記——顯然是縣太爺新雇的老實人。

    “早啊,火旺少爺。”伙計笑著打招呼,手里的長柄勺在鐵鍋里攪出滋滋的響,“剛蒸好的糖包,給蓮生小少爺帶兩個?”

    李火旺剛想道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蒸籠縫隙里透出點異樣的紅。他不動聲色地走近,借著接過糖包的動作掀開籠屜一角——里面的糖包個個飽滿,只是褶皺處泛著淡淡的血紅,像是用血水揉的面。

    “這面……”李火旺指尖觸到籠屜邊緣,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包子鋪前掌櫃變身時的皮膚。

    伙計臉上的笑僵了僵,眼底閃過一絲豎瞳的殘影︰“哦,是加了點甜菜根汁,看著喜慶。”他特意把“甜菜根”三個字咬得很重,指甲縫里滲出的紅油滴在地上,瞬間暈開成蛇形。

    蓮生在懷里突然動了動,眉心的金痣泛起微光,小手緊緊抓住李火旺的衣襟。李火旺低頭看去,發現蓮生的睡顏很不安穩,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像是在做噩夢。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李火旺把糖包塞進懷里,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就听到身後傳來“ 嚓”一聲,像是骨頭錯位的聲響。他回頭時,伙計正彎腰撿掉在地上的蒸籠蓋,後頸的皮膚突然鼓起個包,包上的血管清晰可見,正以蛇游的軌跡緩緩蠕動。

    “您慢走。”伙計抬起頭,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細密的尖牙,舌尖分叉如蛇信。

    李火旺不再停留,抱著蓮生快步穿過街角。城隍廟的鐘聲恰好響起,晨霧里的金身輪廓比往常更模糊,檐角的風鈴發出嘶啞的響,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想起忘川河畔那只黑色的鳥,翅膀上的金粉與城隍廟的香火味驚人地相似。

    回到縣衙時,縣太爺正對著張黃紙發愁。黃紙是今早從門縫里塞進來的,上面用朱砂畫著只三足鳥,鳥喙叼著枚銅錢,銅錢的方孔里纏著根黑線,線尾拴著片干枯的葉子——正是李火旺從破書里發現的那種。

    “這是……”李火旺剛想說葉子的來歷,蓮生突然睜開眼楮,指著黃紙的角落,“那里有字。”

    黃紙的右下角確實有行極小的字,用指甲刻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巳時三刻,城西老樹,來換蓮心。”

    “蓮心?”縣太爺臉色驟變,“是蓮生的意思?”

    蓮生的臉色蒼白如紙,他抓著李火旺的手,掌心全是冷汗︰“我夢到忘川河底有朵黑色的蓮花,花瓣上長著眼楮,它說……要我回去陪它。”

    李火旺的心沉了下去。蓮生眉心的金痣正在發燙,透過布料都能感覺到灼熱——這是煞氣逼近的征兆,而且比蛇神的煞氣更陰毒,帶著種熟悉的腐朽味,像是……替命蓮的根睫腐爛時的氣息。

    “不能去。”李火旺把蓮生往身後藏了藏,指尖的純陽血在掌心凝成血珠,“這是調虎離山計,他們想引我們去城西,趁機對縣城下手。”

    話音剛落,院外突然傳來驚叫聲。捕頭連滾帶爬地沖進來,手里舉著個沾滿泥土的稻草人,草人的胸口插著根竹簽,簽上寫著蓮生的名字,眼楮處縫著兩顆黑色的珠子,正是蛇瞳者的蛇眼!

    “剛、剛在城隍廟後牆發現的!”捕頭的聲音發顫,“稻草人的肚子里……還有這個!”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後露出半塊發霉的蓮心草,草葉上爬著細小的白蟲,蟲背上有蛇形紋路。

    蓮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里混著根白色的蟲絲。他眉心的金痣光芒驟暗,臉色比紙還白︰“它……它跟著我回來了。”

    李火旺撕開蓮生的衣襟,發現他心口的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像是條細小的白蟲,正順著血管往心髒鑽。蟲身經過的地方,皮膚泛起青黑色,與當年替命蓮發作時的癥狀一模一樣。

    “是‘回魂蠱’。”縣太爺認出了蟲絲,聲音帶著恐懼,“縣志里記載過,是種用替命蓮的根睫和蛇骨煉制的蠱蟲,中蠱者會被蠱蟲操控,最後變成行尸走肉,成為施蠱者的傀儡。”

    城隍廟的鐘聲突然變調,嘶啞的轟鳴里夾雜著孩童的笑聲,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李火旺沖到院門口,只見城隍廟的方向飄起股黑色的濃煙,濃煙里隱約能看到無數只稻草人,正順著街道往縣衙的方向飄來,每個稻草人的手里都牽著條黑線,線的另一端沒入地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牽引。

    “他們來了。”李火旺握緊短刀,刀刃上的純陽血泛起金光,“縣太爺,你帶著百姓去蓮心泉,那里的結界能暫時抵擋蠱蟲。我帶蓮生去城西,引開他們。”

    “可是你……”縣太爺還想說什麼,卻被李火旺打斷。

    “我們約定好要一起查明真相,誰也不能食言。”李火旺把半塊蓮心草塞進懷里,又將合二為一的玉佩系在蓮生脖子上,“這個能護住他的心神,等我回來。”

    蓮生抓著他的衣角,指縫里滲出的血滴在玉佩上,玉佩突然發出溫暖的光,將兩人籠罩在其中。“我跟你一起去。”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回魂蠱是沖我來的,躲不掉。”

    李火旺看著他眉心的金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背起蓮生,握緊短刀,朝著城西的方向走去。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飄在空中的稻草人,它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隨著兩人的腳步緩緩移動。

    走到城西的老槐樹下時,所有稻草人突然停下,懸在半空一動不動。老槐樹的樹干上刻著個巨大的法陣,法陣中央插著根黑色的旗桿,旗桿上掛著面殘破的旗幟,旗幟上的蛇形圖案正在緩緩蠕動,像是活了過來。

    旗桿下站著個穿黑袍的人,背對著他們,手里拿著個青銅香爐,香爐里插著三根黑色的香,香灰落在法陣里,燃起幽綠的火苗。听到腳步聲,黑袍人緩緩轉身,臉上戴著張青銅面具,面具上刻著三足鳥的圖案,鳥喙處有血跡,像是剛沾過活物的血。

    “你終于來了。”黑袍人的聲音經過面具過濾,變得嘶啞難听,分不清男女老少,“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李火旺警惕地看著他,短刀的金光與對方的黑氣遙遙相對︰“回魂蠱是你下的?稻草人也是你弄的?”

    黑袍人沒有回答,只是舉起香爐,對著老槐樹拜了三拜。香爐里的黑煙突然暴漲,化作只巨大的鳥影,鳥影的翅膀上沾著金粉,正是忘川河畔那只黑色的鳥!鳥影發出尖銳的鳴叫,俯沖下來抓向蓮生。

    李火旺揮刀格擋,刀刃與鳥爪相撞的瞬間,只覺一股陰寒刺骨的力量順著手臂蔓延,比蛇神的煞氣更霸道,竟能吞噬純陽血的金光。他被迫後退,撞在老槐樹上,樹干劇烈搖晃,落下的枯葉里混著細小的蛇骨,骨頭上有牙印,像是被什麼東西啃過。

    蓮生突然指著黑袍人的腳,那里的黑袍下擺沾著點藍色的粉末,粉末落在地上,立刻長出細小的藍草,草葉上有金色的紋路——是忘川河底的藍蓮花粉末,只有接觸過光繭的人才會沾上。

    “你是光繭里的魂魄!”蓮生的聲音帶著震驚,“你沒被淨化?”

    黑袍人發出一陣低沉的笑,面具下的眼楮閃過絲猩紅︰“淨化?那些愚蠢的魂魄才會被淨化。我在光繭里待了百年,早就學會了如何吞噬煞氣。現在的我,既是魂魄,也是煞氣,更是……新的蛇神。”

    他突然扯下面具,露出底下的臉——那根本不是人臉,而是由無數張人臉拼湊而成的,有蛇瞳者的陰鷙,有吹嗩吶瞎子的瘋狂,有紅襖女人的悔恨,甚至還有李火旺師父的輪廓!

    “我吸收了所有被淨化的魂魄,繼承了他們的記憶和力量。”拼湊臉的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現在,只要再吸收你們兩個蓮心血脈,我就能徹底擺脫光繭的束縛,成為真正的神!”

    老槐樹下的法陣突然亮起紅光,地下傳來“ 嚓”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李火旺低頭看去,只見無數條白蟲從土里鑽出來,蟲背上的蛇形紋路與蓮生體內的回魂蠱一模一樣,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蠕動。

    蓮生體內的回魂蠱突然劇烈躁動起來,他疼得蜷縮在李火旺懷里,眉心的金痣幾乎要熄滅。玉佩的光芒越來越弱,顯然快要抵擋不住蠱蟲的侵蝕。

    黑袍人舉起香爐,鳥影再次俯沖下來,這次的目標是李火旺的心髒。李火旺知道不能再等,他將蓮生護在身後,握緊短刀,刀刃上的純陽血與蓮生滲出的血珠融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

    “你錯了。”李火旺的聲音在金光中回蕩,“蓮心血脈的力量不是用來被吞噬的,是用來守護的。”

    他迎著鳥影沖過去,短刀的金光與鳥影的黑氣激烈踫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老槐樹的法陣劇烈閃爍,地下的白蟲紛紛炸開,化作無數道金光,融入李火旺的刀刃。

    黑袍人的拼湊臉突然扭曲,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可能……你怎麼會……”

    李火旺沒有回答,只是將短刀刺向黑袍人的心髒。刀刃沒入的瞬間,黑袍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潰散,露出里面的真身——那是團由無數魂魄組成的黑氣,黑氣中央,有顆跳動的黑色心髒,心髒上纏繞著根金色的線,線的另一端連著蓮生的眉心。

    “原來回魂蠱的源頭在這里!”李火旺恍然大悟,刀刃轉向黑色心髒,“蓮生,用你的血!”

    蓮生咬破舌尖,將血彈向黑色心髒。血珠落在心髒上,發出“滋啦”的響聲,金色的線突然繃緊,將心髒往蓮生的方向拉去。黑袍人的慘叫越來越淒厲,魂魄組成的黑氣紛紛潰散,露出里面的核心——是顆小小的蛇卵,卵上有七道裂痕,正是被打碎的七煞珠碎片!

    “它在用七煞珠的碎片重鑄蛇神的心髒!”李火旺終于明白對方的圖謀,“只要心髒進入蓮生體內,他就會成為新的蛇神容器!”

    他拼盡全力將短刀刺向蛇卵,刀刃的金光與蓮生的血珠交織,形成道璀璨的光柱,將蛇卵包裹在其中。蛇卵發出痛苦的嘶鳴,裂痕越來越大,眼看就要碎裂。

    就在這時,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樹根破土而出,纏繞住李火旺的腳踝,根須上的倒刺扎進皮肉,滲出的血珠被樹根吸收,樹身的蛇形紋路突然亮起,發出與蛇卵呼應的光芒。

    “它也被感染了!”蓮生驚呼著想去幫忙,卻被突然沖出的稻草人纏住。稻草人手里的黑線纏上他的手腕,線的另一端沒入地下,與老槐樹的根須相連,顯然是要將他拖向蛇卵。

    李火旺看著越來越近的蛇卵,看著被稻草人纏住的蓮生,看著老槐樹上亮起的蛇形紋路,突然明白了這場陰謀的全貌——對方不僅要重鑄蛇神的心髒,還要用老槐樹做媒介,將整個縣城都變成新的封印,讓所有百姓都成為蛇神的養料。

    他握緊短刀,刀刃的金光與蛇卵的黑氣激烈踫撞,發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了師父的笑容,看到了蓮生的金蓮花印記,看到了縣城百姓的笑臉,看到了忘川河畔漸漸清澈的河水。

    “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李火旺的聲音在光芒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蛇卵的裂痕越來越大,老槐樹的根須越收越緊,稻草人的黑線越纏越密。戰斗,在老槐樹下達到了白熱化,而遠處的城隍廟,鐘聲再次響起,這次的鐘聲里,帶著絲若有若無的希望,像是在為他們加油鼓勁。

    故事,仍在繼續。

    老槐樹的根須勒進腳踝時,李火旺突然將短刀反轉,刀刃劃破掌心,純陽血順著刀柄流淌,在地面畫出個殘缺的蓮心結界。結界的金光剛亮起,就被樹根吸收了大半,只在蛇卵周圍撐起層薄薄的光膜——這棵樹早已被煞氣浸透,每片葉子、每寸木質都成了傳遞邪力的管道。

    “沒用的。”黑袍人操控著稻草人收緊黑線,蓮生的手腕被勒出深深的血痕,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樹根貪婪地吸走,“這棵樹是用當年替命蓮的根須培育的,你們的血只會讓它更強。”

    蓮生疼得額頭冒汗,卻死死盯著蛇卵上的裂痕︰“它在害怕……裂痕里有光。”

    李火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發現蛇卵的裂痕深處泛著微弱的金光,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里面鑽出來。他突然想起忘川河底的光繭,想起蓮生淨化煞氣時的模樣——那金光不是別的,是魂魄最純粹的善意,連煞氣都無法徹底吞噬。

    “蓮生,用金痣!”李火旺突然大喊,“你的金痣是我的血化成的,能引動結界的力量!”

    蓮生立刻集中精神,眉心的金痣驟然亮起,與地面的結界產生共鳴。殘缺的結界突然迸發出刺眼的光,這次的金光沒有被樹根吸收,反而順著根須逆流而上,在樹身的蛇形紋路上炸開,將紋路燒成焦黑的疤痕。

    老槐樹發出痛苦的呻吟,枝葉劇烈搖晃,落下的葉片在空中化作小蛇,卻被金光燒成灰燼。黑袍人操控的稻草人突然動作遲滯,黑線里滲出的不再是煞氣,而是清澈的水珠——那是被金光淨化的樹汁,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不可能!”黑袍人的拼湊臉扭曲變形,蛇瞳者的那部分面孔尤其猙獰,“替命蓮的根須怎麼會怕金光?”

    李火旺想起紅襖女人的話,蓮心血脈是安撫魂魄的引路燈。他突然明白了,替命蓮的根須本身沒有善惡,只是被邪祟用來承載煞氣,只要用足夠純粹的善意引導,就能讓它恢復本來的生機。

    “它不是怕金光,是在回應善意。”李火旺的聲音在金光中格外清晰,“你吸收了那麼多魂魄,卻從來沒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吞噬,是守護。”

    他趁機揮刀斬斷蓮生手腕上的黑線,拉著他沖向蛇卵。金光結界隨著他們的靠近不斷擴大,樹根的束縛越來越弱,甚至開始往回縮,像是在畏懼什麼。

    黑袍人見狀,突然將青銅香爐擲向蛇卵。香爐在半空炸開,里面的黑香化作無數道黑氣,鑽進蛇卵的裂痕里。蛇卵的光芒驟然黯淡,裂痕開始愈合,表面浮現出張巨大的人臉,正是黑袍人臉上最猙獰的那部分——顯然是用七煞珠碎片強行修補。

    “給我進去!”黑袍人嘶吼著操控人臉撲向蓮生,“成為我的一部分!”

    人臉帶著腥甜的惡風襲來,李火旺將蓮生護在身後,用身體擋住攻擊。人臉撞在他胸口的瞬間,他突然感覺到懷里的糖包——是張記包子鋪伙計給的,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金光,與他的純陽血產生共鳴。

    “這是……”李火旺掏出糖包,發現褶皺處的血紅其實是用朱砂混著陽氣畫的符,符的圖案與城隍廟的祈福鈴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伙計後頸的蠕動的血管,那不是煞氣,是被強行塞進身體的回魂蠱,伙計其實是在用最後的理智傳遞消息。

    “包子鋪的伙計在幫我們!”李火旺將糖包擲向人臉,糖包在接觸人臉的瞬間炸開,里面的糖餡化作無數道細小的金光,像是無數個祈福鈴在同時作響。人臉發出痛苦的尖叫,表面的猙獰漸漸褪去,露出底下張孩童的臉——是被煉成替命蓮的嬰孩之一,顯然是被黑袍人強行吞噬的。

    “是小寶!”蓮生認出了那張臉,是他在光繭里安撫過的嬰孩魂魄,“你醒醒!我們不是敵人!”

    孩童的臉在金光中掙扎,眼神里閃過一絲清明。黑袍人見狀,立刻用蛇瞳者的面孔發出刺耳的嘶鳴,強行壓制住孩童的意識。人臉重新變得猙獰,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李火旺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老槐樹突然劇烈震動,樹頂的枝干上開出朵巨大的白蓮花,花瓣上坐著個小小的身影,正是張記包子鋪的伙計!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明,顯然是燃燒魂魄才換來的力量,但手里還緊緊攥著把剪刀——是甦掌櫃留下的銀剪刀,此刻正泛著淨化煞氣的銀光。

    “我娘說……做人要對得起良心。”伙計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清澈,他舉起銀剪刀,朝著人臉刺去,“這些孩子……不該被你糟蹋!”

    銀剪刀刺中人臉的剎那,孩童的意識徹底爆發,從人臉里掙脫出來,化作道金光,撞向蛇卵的裂痕。蛇卵的愈合瞬間停止,裂痕再次擴大,里面的金光越來越亮,隱約能看到無數個跳動的光點——是被黑袍人吞噬的所有魂魄,此刻都被喚醒了!

    “不——”黑袍人發出絕望的嘶吼,拼湊臉開始瓦解,吹嗩吶瞎子的那部分面孔最先脫落,露出底下的蛇骨,“我才是神!我才是!”

    他突然撲向蛇卵,想與蛇卵融為一體。李火旺豈能讓他得逞,揮刀砍向他的手腕。刀刃劈開黑袍,露出里面纏繞的黑線,線上拴著的不是魂靈,是無數個小小的稻草人——是用縣城百姓的頭發和指甲做的,只要黑袍人不死,這些稻草人就能操控百姓的生死。

    “他還在控制百姓!”蓮生立刻用金痣的力量淨化黑線,金光所過之處,稻草人紛紛化作飛灰,縣城方向傳來百姓們驚喜的呼喊,顯然是擺脫了控制。

    黑袍人失去最後的籌碼,身體迅速瓦解,化作無數道黑氣,卻被蛇卵裂痕里的金光牢牢吸住。那些被喚醒的魂魄在金光中排成隊,一個個鑽進裂痕,像是在完成最後的淨化。蛇卵的光芒越來越亮,最終化作顆巨大的明珠,懸浮在老槐樹的枝椏間,散發著溫暖的光。

    老槐樹的根須漸漸縮回地下,樹身的蛇形紋路徹底消失,長出嫩綠的新葉,葉尖掛著晶瑩的露珠,像是在流淚。張記包子鋪的伙計看著明珠,露出欣慰的笑,身體化作點點星光,飄向明珠,成為最後一個被淨化的魂魄。

    李火旺和蓮生癱坐在地上,看著明珠里緩緩流動的光點,像是無數個安穩沉睡的魂魄。蓮生摸了摸心口,那里的回魂蠱已經消失,只有玉佩還在微微發燙,上面的太極與蓮花圖案比之前更加清晰。

    “結束了嗎?”蓮生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難掩喜悅。

    李火旺剛想點頭,突然發現明珠里閃過絲異樣的黑影,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站起來仔細看去,黑影藏在光點最密集的地方,形狀像只三足鳥,正偷偷吞噬著邊緣的光點——是黑袍人沒被徹底淨化的殘魂!

    “它還在!”李火旺的心髒驟然收緊,握緊短刀沖向明珠。就在刀刃即將觸到明珠的瞬間,明珠突然化作道金光,沖天而起,消失在雲層里。

    老槐樹上的新葉突然全部轉向東方,葉尖指著終南山的方向。城隍廟的鐘聲再次響起,這次的鐘聲急促而響亮,像是在警示什麼。李火旺抬頭看向雲層,那里的金光正在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終南山的主峰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光斑。

    “它要去終南山。”蓮生的聲音帶著凝重,他想起縣志里的記載,終南山主峰有座廢棄的祭壇,是祖師爺當年祭祀天地的地方,“它想在祭壇上重聚魂魄,徹底擺脫淨化!”

    縣城的方向傳來馬蹄聲,縣太爺帶著捕快匆匆趕來,手里拿著張新發現的黃紙︰“火旺少爺,這是在包子鋪後院找到的,上面說……終南山祭壇下埋著祖師爺的道經,能徹底消滅殘魂!”

    黃紙上的字跡與之前的三足鳥黃紙一模一樣,顯然是同一個人留下的。李火旺看著黃紙,又看向終南山的方向,心里充滿了疑惑——是誰在暗中幫助他們?是紅襖女人,還是其他未露面的存在?

    老槐樹的葉尖突然滴落露珠,在地上匯成個小小的水窪,水窪里映出的不是他們的倒影,而是個穿灰布衫的老者,正坐在祭壇邊吹著笛子,笛子上刻著蓮花圖案。

    “是祖師爺!”蓮生驚呼,水窪里的老者突然抬起頭,對著他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笛子指向祭壇下的一塊青石,青石上刻著個“開”字。

    水窪的倒影很快消失,只留下片濕潤的痕跡。李火旺握緊短刀,看著終南山的方向,那里的光斑越來越亮,隱約能看到三足鳥的黑影在光斑里盤旋。

    他知道,真正的終局不在老槐樹,也不在忘川河,而在終南山的祭壇。祖師爺的道經,黑袍人的殘魂,暗中相助的神秘人,還有那些未被揭開的往事,都在那里等著他們。

    李火旺背起蓮生,縣太爺帶著捕快緊隨其後,一行人朝著終南山的方向走去。陽光穿過雲層,照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像是無數個並肩前行的魂魄。

    終南山的主峰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祭壇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光斑里的三足鳥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發出尖銳的鳴叫,雲層開始翻滾,醞釀著新的風暴。

    他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一步步走向那片光斑,走向未知的終局。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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