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微弱的黑光在虛空中搖曳，起初像風中殘燭般黯淡，可短短幾個呼吸間，便膨脹成磨盤大小的黑團。黑團表面不斷翻涌，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觸須在里面蠕動，散發出的氣息比之前的界外之神更加陰冷、更加詭異。
“它在吞噬虛空的能量重塑形體！”李火旺將混沌珠護在胸前，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同時亮起，在他身後組成一道五彩光盾，“我們必須在它完全成型前阻止它！”
諸葛淵的劍氣已凝聚成實質的銀龍，龍口中吞吐著金色的火焰——那是焚天域的勇氣之火與圓滿界的和諧之力融合的產物。“甦瑤，你護住混沌珠，我和李火旺主攻！”
甦瑤點頭，周身白光暴漲，將兩人籠罩其中。她能感覺到那黑團中蘊含的怨念正在滲透——那是無數被吞噬界域殘留的痛苦，是比失念之影更純粹的絕望。“它在利用負面情緒增強力量！別被它的氣息影響！”
黑團突然爆開，無數觸須如暴雨般射來，觸須上布滿了細小的眼楮，每個眼楮里都倒映著三人最恐懼的畫面︰李火旺看到所有界域都化作灰燼，楊娜等人的身影在火中消散；諸葛淵看到甦瑤的實體再次崩潰，自己永遠困在空無一人的桃林；甦瑤看到諸葛淵的長劍刺穿了她的心髒，劍上還沾著桃花瓣的血跡。
“這些都是幻象！”李火旺怒吼一聲，光盾猛地擴張，將觸須震退，“想想我們一路走來的經歷！那些守護不是假的，那些承諾不是假的！”
他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三人眼前的幻象。諸葛淵的銀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龍爪撕裂了漫天觸須；甦瑤的白光化作無數光絲，將那些眼楮一一縫合；李火旺則手持混沌珠，沖向黑團的核心。
“找死！”黑團中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這聲音不似之前的單一意識，更像是無數怨魂在同時嘶吼。黑團突然收縮，化作一個巨大的黑色心髒，心髒表面跳動的血管中，流淌著暗紫色的血液——那是界外之神的本源核心。
心髒猛地跳動，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里面爆發出來，周圍的虛空開始扭曲，連光線都被吞噬。李火旺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拉扯，混沌珠的光芒也開始忽明忽暗。“它想把我們吸進核心，同化我們的力量！”
諸葛淵的銀龍一頭撞在心髒上，卻被血管緊緊纏繞，發出痛苦的哀鳴。甦瑤的白光光絲被吸力扯得筆直，眼看就要斷裂。李火旺咬碎舌尖，將本真靈毫無保留地注入混沌珠︰“九界之力，听我號令！”
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再次爆發，化作九條不同顏色的巨龍，與諸葛淵的銀龍匯合。十條巨龍同時發力，硬生生將纏繞的血管撕裂。李火旺趁機將混沌珠拋向心髒，珠內的守護記憶如潮水般涌出，在心髒表面形成一道金色的鎖鏈。
“吼——”心髒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血管瘋狂抽打，試圖掙脫鎖鏈。但那些金色鎖鏈上閃爍著無數名字——金甲將軍、粗布少年、李火旺的父親、還有所有被記住的守護者，這些名字組成了一張無形的網，將心髒牢牢鎖住。
“就是現在！”李火旺大喊，十條巨龍同時噴出能量洪流，狠狠砸在心髒上。心髒表面出現無數裂紋，暗紫色的血液噴涌而出，落在虛空中，竟腐蝕出一個個微型黑洞。
可就在這時，心髒突然停止了掙扎，裂紋中涌出無數黑色的霧氣，霧氣在虛空中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那人形沒有五官，卻能讓人感覺到它正在“注視”著三人。
“你們以為……鎖住的是我？”人形的聲音帶著嘲弄，“你們鎖住的，是你們自己的執念。”
它緩緩抬起手，李火旺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混沌珠的金色鎖鏈不僅鎖住了心髒，也纏住了他的手腕。他低頭看去，鎖鏈上的名字正在一個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名字，名字旁邊刻著一行字︰“放不下，便成魔。”
“李火旺！”諸葛淵和甦瑤同時驚呼，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人形揮手攔下。無數黑色霧氣化作他們的模樣，擋在身前︰“先管好你們自己吧。”
諸葛淵面前的黑霧化作了甦瑤的樣子，正流著淚質問他︰“你說過不會再讓我受傷，可你每次都把我護在身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甦瑤面前的黑霧則化作了諸葛淵的模樣，冷笑著說︰“你的復活，不過是我用來利用你的工具，你真以為我會愛上一個隨時可能消散的靈魂？”
這些話語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兩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諸葛淵的劍氣開始紊亂，甦瑤的白光也變得黯淡。人形的聲音再次響起︰“看吧，所謂的守護，不過是互相拖累；所謂的承諾，不過是自我感動。放下吧，和我一起歸于虛無，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李火旺的鎖鏈越收越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本真靈正在被抽取，但他看著諸葛淵和甦瑤掙扎的身影，突然笑了︰“你不懂。”
“什麼？”人形似乎愣了一下。
“你不懂守護的意義。”李火旺的聲音雖然虛弱，卻異常清晰，“互相拖累？是啊，我們會為對方受傷，會為對方擔心，會因為在乎而痛苦。但正是這些痛苦，讓我們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他看向諸葛淵︰“諸葛兄，你護著甦瑤，不是覺得她沒用，是因為你珍惜她眼中的光，就像她珍惜你揮劍的樣子。”
諸葛淵猛地回過神，劍氣重新凝聚︰“你說得對！我護著她，是因為她值得！”他的銀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竟在黑霧甦瑤的眉心點了一下，黑霧甦瑤的身影瞬間消散。
李火旺又看向甦瑤︰“甦瑤，你擔心他利用你，不是不信他，是太害怕失去。但真正的承諾，從來不是一句空話，是他每次揮劍都擋在你身前的踏實。”
甦瑤的白光再次亮起，她伸手觸踫黑霧諸葛淵的臉頰，黑霧諸葛淵的冷笑凝固在臉上，隨即化作點點星光︰“我知道。”
兩人同時沖向李火旺，劍氣與白光交織，斬斷了纏繞他手腕的金色鎖鏈。人形發出憤怒的嘶吼，黑色心髒猛地膨脹，竟開始自我引爆︰“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一起毀滅！”
劇烈的爆炸瞬間吞噬了三人的身影，虛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周圍的空間開始崩塌，連九界的影像都在劇烈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李火旺在一片混沌中醒來。他發現自己漂浮在虛空中，身體已經變得半透明，混沌珠的光芒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諸葛淵和甦瑤躺在他身邊，氣息也同樣微弱。
“我們……還活著？”諸葛淵艱難地開口，聲音像破舊的風箱。
甦瑤指向遠處，那里有一點微弱的金光在閃爍︰“是混沌珠……它護住了我們最後一點本真靈。”
那點金光正是混沌珠的核心，九道鑰匙光芒已經熄滅，只剩下最本源的一點光粒在跳動。而在金光周圍，黑色心髒的碎片正在重組，人形的輪廓再次浮現，只是比之前更加稀薄。
“它也還沒徹底消失……”李火旺苦笑，“看來這場戰斗，真的要耗到最後一刻了。”
他掙扎著靠近混沌珠，將自己最後一點本真靈注入其中。諸葛淵和甦瑤也照做，三人的本真靈在混沌珠核心交匯，形成一個小小的光團。光團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像黑夜里永不熄滅的螢火。
人形似乎也耗盡了力量，重組的速度越來越慢。它看著那點光團，突然發出一聲嘆息，這聲嘆息里沒有憤怒，只有無盡的疲憊︰“為什麼……不肯放棄……”
李火旺的聲音從光團中傳出，微弱卻清晰︰“因為我們知道，黑暗再漫長，也有天亮的時候。絕望再深沉，也有希望的種子。”
光團突然爆發出一陣溫暖的光芒，這光芒沒有攻擊性，卻讓周圍的黑色碎片紛紛停下了重組。人形的輪廓在光芒中微微顫抖，似乎在做著某種掙扎。
就在這時，九界的方向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那是無數生靈的祈禱，是楊娜在小鎮點燃的祈福燈，是白靈淼在山谷種下的界域之樹，是所有被守護過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著他們的戰斗。
這些波動匯聚成一道溫柔的光流，涌入混沌珠的光團。光團瞬間膨脹，化作一輪小小的太陽，照亮了整個虛空。人形的輪廓在陽光下漸漸消散，黑色心髒的碎片也化作了滋養光團的養分。
虛空中的黑洞開始收縮，崩塌的空間也在緩緩修復。李火旺、諸葛淵和甦瑤的本真靈在光團中漸漸凝聚，雖然還未恢復實體，卻比之前凝實了許多。
“結束了嗎？”甦瑤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李火旺看向人形消散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點微弱的白光，正在向九界的方向飄去。“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我們守住了。”
他伸出手，諸葛淵和甦瑤也伸出手，三人的本真靈在光團中緊緊相握。光團載著他們，向著九界的方向飄去，那里有他們守護的一切，有他們牽掛的人，有他們未完待續的故事。
遠方，第一縷晨曦正穿透黑暗，照亮了界域之樹的枝頭。新的葉子正在抽出，嫩綠的顏色里，藏著無限的生機與希望。
而在那片剛剛平靜的虛空中，混沌珠留下的最後一點光痕，正在緩緩蠕動，像一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光團載著三人的本真靈穿過九界屏障時，李火旺清晰地感覺到無數熟悉的氣息——界域之樹的翠綠靈氣纏繞著他的指尖，劍域的殘劍發出嗡鳴般的問候，花語界的光蝶在光團周圍跳起了圓圈舞。這些氣息像溫暖的潮水，一點點修復著他們受損的本真靈。
“快看，是楊娜她們！”甦瑤突然指向下方。光團穿透雲層的瞬間，李火旺看到小鎮的廣場上擠滿了人，楊娜正踮著腳朝天空張望，懷里抱著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那女孩的眉眼像極了李歲；白靈淼站在她身邊，腰間的長劍少了一截，卻多了幾分沉穩；甚至連許久未見的趙雷，都拄著拐杖站在人群里，臉上帶著憨直的笑。
光團在廣場上空緩緩降落，李火旺三人的本真靈漸漸凝聚成實體。當他們雙腳落地的剎那，楊娜懷里的小女孩突然掙脫懷抱，跌跌撞撞地撲向李火旺︰“爹爹！”
李火旺僵在原地，看著女孩撲進自己懷里，溫熱的觸感真實得讓他眼眶發燙。楊娜走上前，眼眶通紅卻笑著捶了他一下︰“還知道回來？再晚一步，歲兒都要把你畫成小鬼貼在門上了。”
白靈淼的長劍輕輕踫了踫他的胳膊︰“回來就好。”趙雷咧著嘴，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我就說李兄弟命硬，肯定沒事。”
諸葛淵看著這一幕，悄悄踫了踫甦瑤的手，發現她的指尖已經有了溫度。甦瑤回握住他，目光落在桃林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時開滿了粉色的花，風吹過，花瓣像雪一樣落在他們身上。
就在這時，混沌珠突然從李火旺懷里飛出，懸浮在廣場中央。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重新亮起，在半空組成一個圓形的星圖，星圖上的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個界域，而在星圖的邊緣，一點微弱的白光正在緩緩移動——那是之前人形消散時留下的白光。
“它在靠近‘無界之地’。”李火旺的目光凝重起來，無界之地是九界之外的混沌區域，那里沒有規則，沒有守護，是最容易滋生黑暗的地方，“如果讓它在那里扎根，後果不堪設想。”
楊娜將歲兒抱得更緊︰“那我們……”
“我們必須去。”諸葛淵的聲音堅定，“有些戰斗，必須打完。”
甦瑤看著星圖，突然開口︰“我母親的記載里說，無界之地的中心，有一顆‘起源之種’，那是所有界域誕生前的本源力量。如果能拿到它，或許能徹底淨化那道白光。”
李火旺點頭，將混沌珠收入懷中︰“但這次，我們不只是去戰斗。”他看向楊娜和白靈淼，“守界人的職責，從來不是一個人扛著。”
楊娜把歲兒交給趙雷，從腰間解下一把短刀——那是李火旺以前送給她的，刀鞘上刻著“平安”二字︰“我雖然不會法術，但這把刀，還能劈開幾道坎。”
白靈淼的長劍微微顫動︰“我的劍，還能再護著大家走一段路。”
趙雷把歲兒舉過頭頂，哈哈大笑︰“我雖然打不過怪物，但能給你們看孩子，還能背行李！”
歲兒摟著趙雷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喊︰“我也要去！我能給爹爹加油！”
李火旺看著眼前的一張張臉，突然想起父親影像里的話︰“守護不是枷鎖，是選擇。當你覺得累了，就看看身後，那里有你要守護的人，也有守護你的人。”
他笑了，轉身走向混沌珠凝聚的傳送陣︰“走吧，去無界之地。”
一行人踏入傳送陣，光芒亮起的瞬間，歲兒突然指著星圖邊緣︰“那里有好多小光點在跟著我們！”
眾人低頭看去，只見無數微弱的光點從九界的各個角落飛來，匯入傳送陣的光芒中——那是被他們守護過的人，是記得他們故事的生靈，是所有不想再被黑暗吞噬的意志。
這些光點在傳送陣周圍組成一道光環，光環中閃過無數畫面︰金甲將軍守護的方舟在星海啟航，粗布少年堵住的河堤旁長出了青草，李火旺父親守護的界域之樹抽出了新芽……
“原來，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甦瑤的聲音帶著淚光。
傳送陣的光芒徹底亮起，將他們的身影吞沒。當光芒散去，他們已置身于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中。這里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無盡的虛無，連時間都仿佛失去了意義。遠處，一點微弱的白光正在閃爍，周圍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那是那道白光在無界之地滋生的新力量。
“它果然在吸收無界之地的虛無力量。”李火旺握緊混沌珠，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同時亮起，照亮了前方的路，“起源之種應該在那個方向。”
他們向著白光的反方向前進，一路上，無數由虛無凝聚而成的怪物向他們襲來。這些怪物沒有固定的形態，卻能模仿他們最恐懼的樣子，但這一次，李火旺他們沒有退縮。
楊娜的短刀劈開了化作“失去家人”幻象的怪物，刀光閃爍間，帶著“平安”的信念；
白靈淼的長劍斬斷了化作“戰敗絕望”幻象的怪物，劍氣縱橫中，藏著“堅守”的意志；
諸葛淵和甦瑤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劍氣與白光交織，淨化著擋路的黑色霧氣；
趙雷背著歲兒，雖然嚇得臉色發白，卻始終走在隊伍中間，用身體護住孩子；
歲兒雖然害怕，卻一直大聲喊著“爹爹加油”，稚嫩的聲音像一道光，驅散了不少虛無的陰霾；
而李火旺，不再是一個人沖鋒在前，他時而與諸葛淵並肩，時而護在楊娜身側，混沌珠的光芒在他手中流轉，將所有人的力量串聯在一起，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一片微弱的綠意。那是一株只有兩片葉子的嫩芽，扎根在虛無之中，嫩芽的頂端，頂著一顆晶瑩的露珠——那就是起源之種。
“找到了！”甦瑤驚喜地喊道。
但就在這時，那道白光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黑色霧氣已經凝聚成巨大的人形，比之前在虛空中看到的更加凝實。“你們果然來了。”人形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起源之種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它猛地撲了過來，黑色霧氣化作無數利爪，抓向起源之種。李火旺等人立刻上前阻攔，一場新的戰斗再次打響。
這一次，沒有誰是孤軍奮戰。楊娜的短刀配合著白靈淼的長劍，在黑霧中撕開一道道口子；諸葛淵和甦瑤的劍氣與白光交織，纏住人形的四肢；趙雷抱著歲兒，用身體護住起源之種；李火旺則將所有人的力量匯入混沌珠，準備給予人形致命一擊。
人形發出憤怒的咆哮，黑霧中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臉——那是它吞噬的界域生靈的怨念。這些臉發出淒厲的哭喊，試圖動搖眾人的意志。
“別听它們的！”歲兒突然大喊，她從趙雷懷里掏出一朵小花——那是她在傳送陣前摘的，花瓣已經有些蔫了，但她還是把花舉得高高的，“爹爹說過，再黑的地方，也有花開的時候！”
小花的出現，像一道意外的光，那些痛苦的臉突然愣住了，黑霧的攻擊也停滯了一瞬。李火旺抓住這個機會，將混沌珠的力量全部爆發出來︰“九界之力，眾生之願，凝！”
無數光點從四面八方飛來，匯入混沌珠的光芒中，形成一道貫穿虛無的光柱，狠狠砸在人形的胸口。人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黑霧開始潰散，露出里面那道微弱的白光——那白光不再陰冷，反而帶著一絲迷茫和痛苦。
“原來……你也在痛苦。”甦瑤看著那道白光，突然明白了什麼，“你不是想毀滅，是被困在黑暗里太久，忘了光明是什麼樣子。”
她走上前，伸出手，白光猶豫了一下，緩緩落在她的掌心。甦瑤將起源之種的露珠滴在白光上，白光劇烈閃爍起來，黑色霧氣快速消散，露出里面一點金色的光粒——那是它最初的樣子，純粹而干淨。
“看，你本來是這樣的。”甦瑤輕聲說。
金色光粒在她掌心轉了一圈，然後飛向起源之種，融入嫩芽中。嫩芽瞬間長高了許多，第三片葉子緩緩展開，葉子上浮現出無數新生的畫面——那是新的界域正在誕生，新的生命正在啼哭，新的故事正在開始。
人形徹底消散，無界之地的虛無開始退去，露出下面孕育著的無數星辰——那是未來的界域，是新的希望。
李火旺等人看著眼前的景象，臉上露出了疲憊卻欣慰的笑容。但就在這時，起源之種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第三片葉子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個比界外之神更加龐大的輪廓，隱藏在星辰的盡頭，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混沌珠在李火旺懷里發燙，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同時亮起，組成一個警告的符號。
李火旺握緊混沌珠，抬頭望向星辰盡頭的那個影子，眼神平靜而堅定。
他知道，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因為守護這條路，從來沒有終點。
星辰盡頭的龐大輪廓始終靜默著，既沒有發動攻擊，也沒有消散離去。那輪廓像是由無數星辰碎片拼接而成，邊緣模糊卻透著令人心悸的威壓，連起源之種新生的綠意都在它的注視下微微顫抖。
“那到底是什麼？”楊娜握緊短刀，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能感覺到那輪廓的氣息與界外之神截然不同——界外之神的黑暗是吞噬一切的貪婪，而這輪廓的威壓里，藏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仿佛在看一群螻蟻。
李火旺將混沌珠舉到眼前，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瘋狂旋轉，最終定格成一幅殘缺的星圖。星圖上，除了已知的九界，還有一片巨大的空白區域，空白的中心，正是那個輪廓的位置。“混沌珠的記載里沒有它，看來是比界外之神更古老的存在。”
白靈淼的長劍指向輪廓︰“不管是什麼，它對我們抱有敵意。”長劍的嗡鳴越來越急促，劍身上甚至浮現出細密的裂紋——這是遇到遠超自身力量的對手時，兵器產生的本能反應。
就在這時，起源之種的第三片葉子突然卷起，露出葉背的紋路。那些紋路緩緩流動，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星骸之主，守界域輪回的看客，亦為……最終的收割者。”
“看客？收割者？”諸葛淵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甦瑤的指尖輕輕觸踫葉背，起源之種的記憶順著她的指尖涌入腦海︰“星骸之主是所有界域輪回的見證者，它不干涉界域的誕生與毀滅，卻會在每個輪回的終點，收割所有界域的本源力量，然後開啟新的輪回。”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而我們……可能正處在這個輪回的終點。”
“收割本源？”趙雷把歲兒抱得更緊，“那豈不是說，我們就算打敗了界外之神，最後還是會被它滅掉？”
歲兒突然指著星骸之主的輪廓︰“它身上……有好多亮晶晶的東西！”
眾人定楮看去，果然發現星骸之主的輪廓上瓖嵌著無數光點，那些光點的氣息與九界的本源之力一模一樣，只是更加黯淡，像是熄滅的星辰。“那些是……過去的界域殘骸。”李火旺的心沉了下去，混沌珠的光芒也變得黯淡，“它真的在收割輪回。”
星骸之主似乎察覺到他們的注視，輪廓上突然睜開一雙巨大的眼楮。那眼楮沒有瞳孔，只有純粹的星光流轉，目光掃過之處，無界之地的新生星辰紛紛熄滅，連起源之種的綠意都褪去了幾分。
“它在警告我們。”白靈淼的長劍橫在胸前，“它不想讓我們干涉輪回。”
楊娜突然開口︰“如果輪回注定被收割，那我們之前的守護還有什麼意義？”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迷茫，短刀在手中微微顫抖。
李火旺看著她，突然想起父親影像里的最後一句話︰“守護的意義，不在結果，在過程。就像花會凋謝，但盛開過，就有意義。”他握緊混沌珠，珠內的九道鑰匙光芒重新亮起，“就算輪回有終點，我們也要讓這個輪回，盛開得更久一點。”
諸葛淵的劍氣重新凝聚︰“說得對。至少在我們能守護的時間里，不讓黑暗肆意妄為。”
甦瑤的白光與起源之種產生共鳴，第三片葉子的紋路再次流動，這一次，浮現出的是星骸之主的弱點——它的輪廓中心，有一塊黯淡的區域，那里是它收割的第一個界域殘骸，也是它力量的“錨點”。
“攻擊那個黯淡的區域！”甦瑤大喊。
李火旺將混沌珠拋向空中，九道鑰匙光芒化作九條巨龍，咆哮著沖向星骸之主。諸葛淵和白靈淼的劍氣緊隨其後，楊娜的短刀也凝聚起一道樸實的刀光，趙雷雖然幫不上忙，卻抱著歲兒躲到起源之種後面，大聲喊著“加油”。
星骸之主的眼楮微微眯起，輪廓上的星辰碎片突然飛出，化作無數道流星，撞向九條巨龍。巨龍與流星踫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光芒與碎片四濺，無界之地的虛空都在劇烈顫抖。
“它的力量太強了！”李火旺看著巨龍被流星壓制，心急如焚。混沌珠的光芒正在快速消退，他能感覺到九界的本源之力正在被星骸之主的威壓壓制。
就在這時，歲兒突然從趙雷懷里掏出一塊石頭——那是她在小鎮撿的，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她用力將石頭扔向星骸之主︰“不許欺負我爹爹！”
石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看似微不足道，卻在靠近星骸之主時，突然爆發出一道溫暖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小鎮的炊煙，有孩子們的笑聲，有普通人最平凡的生活氣息。星骸之主的輪廓竟微微一滯，仿佛被這道光芒刺痛。
“是生活的氣息！”甦瑤恍然大悟，“星骸之主收割的是界域本源，卻無法理解這種平凡的生機！”
李火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將混沌珠的力量導向九界的每個角落，將那些平凡的畫面——母親哼的歌謠、朋友踫杯的笑聲、戀人牽手的溫度——全部凝聚成光芒，注入九條巨龍體內。
巨龍的光芒瞬間變得柔和卻堅韌，輕易地穿透了流星的攻擊，繼續沖向星骸之主的黯淡區域。星骸之主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輪廓上的星辰碎片瘋狂旋轉，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撞開它！”李火旺怒吼，所有的平凡光芒在巨龍頭頂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光球里，無數張平凡的笑臉在閃爍。
巨龍帶著光球，狠狠撞在屏障上。屏障劇烈顫抖，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諸葛淵和白靈淼抓住機會，將所有力量注入劍氣，劍氣如兩道銀蛇，順著裂紋鑽了進去。
“ 嚓”一聲，屏障終于破碎，九條巨龍裹挾著光球，狠狠砸在星骸之主的黯淡區域。
星骸之主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痛吼，輪廓劇烈扭曲，黯淡區域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無數界域殘骸從它身上脫落，化作流星四散而去。它的眼楮里第一次露出了“情緒”——那是憤怒，也是……一絲恐懼。
“它受傷了！”甦瑤驚喜地喊道。
但就在這時，星骸之主的輪廓突然開始收縮，無數星辰碎片向中心匯聚，竟開始自我壓縮。起源之種的葉子劇烈顫抖，浮現出一行警告的文字︰“它要引爆殘存的界域殘骸，同歸于盡！”
“不好！快退！”李火旺大喊，想要召回九條巨龍，卻發現巨龍已經被星骸之主的力量纏住，無法脫身。
楊娜突然沖上前，將短刀插進起源之種的根部︰“甦瑤，能不能用起源之種的力量，打開回九界的通道？讓孩子們先走！”
甦瑤立刻點頭，雙手按在起源之種上，綠光與白光交織，一道通往小鎮的光門在歲兒面前緩緩打開。“趙雷，帶歲兒走！”
趙雷雖然不舍，卻知道這是命令，他抱起歲兒，用力吻了吻她的額頭︰“歲兒要听話，等叔叔回來接你。”
歲兒哭著抓住李火旺的衣角︰“爹爹不走嗎？”
李火旺蹲下身，幫她擦了擦眼淚︰“爹爹要和叔叔阿姨們，再打一場仗。等打贏了，就回家給你講故事。”
“拉鉤！”歲兒伸出小拇指。
“拉鉤。”李火旺的手指勾住她的，觸感溫熱而真實。
趙雷抱著哭成淚人的歲兒，沖進了光門。光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無界之地的危險。
星骸之主的壓縮已經到了極限，它的輪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周圍的虛空開始崩塌，連起源之種都在劇烈搖晃。
“我們也走！”諸葛淵大喊，想要拉著眾人撤退。
但李火旺卻搖了搖頭，他看著被纏住的九條巨龍，看著混沌珠微弱的光芒，突然笑了︰“我不走。”
“你瘋了？”楊娜急道。
“守界人的職責，是守護到最後一刻。”李火旺的目光落在星骸之主的黑色球體上，“但這一次，不是為了阻止它，是為了……拖延它。”
他將混沌珠的最後一點力量注入起源之種︰“甦瑤，用起源之種的力量，把九界的屏障加固，至少能多撐一段時間。”
諸葛淵突然拔劍，劍氣指向黑色球體︰“要留一起留。”
白靈淼的長劍與他並肩︰“我也是。”
楊娜的短刀重新握緊︰“我們是一起回來的，要走也一起走。”
甦瑤的白光與他們交織在一起︰“星骸之主能收割輪回，卻收割不了我們的信念。”
李火旺看著他們，眼眶發燙，卻笑著點頭︰“好，一起。”
五人的力量同時注入九條巨龍，巨龍發出最後的咆哮，拖著黑色球體，向著無界之地的深處飛去。他們要把爆炸引向更遠的地方，為九界爭取更多的時間。
黑色球體的光芒越來越亮，吞噬了他們的身影，也吞噬了無界之地的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小鎮的光門突然晃動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芒從里面飛出，落在歲兒的手心。那是混沌珠的核心，里面殘留著李火旺他們最後的氣息。
歲兒握緊光珠，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頭，對趙雷說︰“叔叔，我要學本事。”
“學本事？”
“嗯。”歲兒的眼神堅定，像極了李火旺，“學好多好多本事，等長大了，就去找爹爹他們。”
趙雷看著她手心的光珠，突然挺直了腰板︰“好，叔叔教你！雖然叔叔本事不大，但能教你怎麼走路不摔跤，怎麼在黑夜里認路，怎麼……記住要等的人。”
光珠在歲兒手心微微發燙，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發芽。
而在無界之地的廢墟深處，一點微弱的綠光從碎石中鑽了出來，那是起源之種的碎片，碎片上，還沾著一絲混沌珠的光芒。
遠處，星骸之主的殘骸正在緩緩重組，輪廓比之前更加龐大，只是動作慢了許多。
它的眼楮看向九界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等待著下一次收割，也等待著……那些尚未熄滅的星火，重新燃起。
而在九界的某個角落，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握著一顆發光的珠子，跟著一個缺牙的大叔，一步一步，認真地學著走路。她的身後，是正在重建的家園，是正在孕育的希望，是……未完待續的守護。
歲兒的掌心，混沌珠的核心始終散發著微弱卻溫暖的光。這光芒像是有生命般，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將李火旺等人最後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注入她的血脈。
十年光陰，在九界的平靜中悄然流淌。
小鎮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發亮，楊娜曾經開的雜貨鋪，如今換成了一個扎羊角辮的少女坐店。少女眉目間依稀有李火旺的英氣，又帶著楊娜的溫婉，正是長大的歲兒。她的手指間總纏著一根銀色的絲線——那是白靈淼留下的劍穗，被她練成了靈活的鞭法。
“歲兒姑娘，再來兩斤麥芽糖！”趙雷拄著拐杖走進店，如今他的背更駝了，卻總愛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鎧甲，那是當年李火旺送他的。
歲兒笑著遞過糖紙包︰“雷叔，您今天又去後山了？”
“去看看那片桃林。”趙雷撓撓頭，露出憨厚的笑，“諸葛先生和甦瑤姑娘當年種的桃樹，今年結了好多果子，我摘了些給你留著。”
歲兒接過沉甸甸的桃籃，指尖觸到溫潤的桃皮，突然想起甦瑤曾說過，桃花的花期雖短，卻能在結果時，把春天的溫柔藏進果肉里。她抬頭望向東方的天空，那里總有一縷淡淡的金光，像是混沌珠的光芒在指引方向。
“雷叔，我明天想再去無界之地的邊緣看看。”
趙雷的笑容淡了些，卻還是點頭︰“多加小心。那片混沌最近又活躍了，我昨天看到有黑色的霧氣在邊緣打轉。”
歲兒握緊腰間的短刀——那是楊娜留下的，刀鞘上的“平安”二字被摩挲得發亮︰“我知道。”
次日清晨，歲兒背上干糧，踏著晨露向無界之地出發。十年間，她幾乎每個月都會去邊緣探查，那里的混沌雖然依舊危險，卻總能在霧氣中看到些熟悉的影子︰有時是一道凌厲的劍氣，有時是一片溫暖的白光，有時甚至能听到李火旺喊她“歲兒”的聲音。
走到混沌邊緣時，她突然停下腳步。今天的霧氣比往常更濃，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霧氣中還夾雜著細碎的星屑——那是星骸之主的氣息。
“誰在那里？”歲兒握緊短刀，銀色鞭法在她腕間流轉，隨時準備出擊。
霧氣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那人穿著青灰色的長袍，面容模糊，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星光。他停下腳步，聲音像碎裂的星辰︰“你就是……李火旺的女兒？”
歲兒警惕地後退一步︰“你是誰？”
“我是星骸之主的……碎片。”長袍人抬起手，掌心浮著一塊黯淡的星石，星石的氣息與星骸之主同源，卻少了那份漠然，“十年前的爆炸，讓我從主意識中剝離出來，保留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不該有的東西？”
“記憶。”長袍人輕聲說，“李火旺他們的記憶。他們在爆炸前，把守護的記憶注入了我的碎片里，讓我……學會了‘在意’。”
歲兒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見過我爹爹？”
長袍人點頭，掌心的星石亮起，浮現出十年前的畫面︰李火旺五人拖著黑色球體沖向混沌深處，爆炸的光芒中，他們的手始終緊緊握在一起，臉上沒有恐懼，只有坦然的笑。
“他們沒有死。”長袍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波動，“爆炸撕開了時空裂縫，他們被卷進了不同的輪回碎片里，只是暫時……回不來。”
歲兒的眼眶瞬間紅了，卻強忍著沒讓眼淚落下︰“輪回碎片？那是什麼地方？”
“是星骸之主收割後殘留的界域殘骸，那里的時間是混亂的，可能一秒等于十年，也可能十年等于一秒。”長袍人將星石遞給她，“這是‘尋路星’，能感應到他們的氣息。但想要進入輪回碎片，需要穿過星骸之主的封印，那封印……就在無界之地的中心。”
歲兒接過星石，星石入手溫潤，里面果然傳來熟悉的氣息——那是李火旺的本真靈，諸葛淵的劍氣，甦瑤的白光，楊娜的刀意，還有白靈淼的劍意，它們散落在不同的方向，卻都在頑強地閃爍著。
“星骸之主為什麼不阻止你？”
“它在等。”長袍人望向混沌深處，“它想看看，這些‘在意’的力量，能不能打破輪回的宿命。如果能，它就……自願消散；如果不能，就徹底收割所有碎片，包括我，包括你的父親。”
歲兒握緊尋路星，指節泛白︰“我要去找他們。”
“你一個人不行。”長袍人搖頭，“輪回碎片里有無數陷阱，有的會讓你忘記自己是誰，有的會用最美好的幻象留住你，有的甚至會……讓你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那我該怎麼辦？”
“找齊‘輪回守護者’。”長袍人說出一個名字，“在九界的每個角落，都有當年被你們守護過的人，他們的血脈里，藏著對抗輪回的力量。比如……花語界的光蝶守護者，萬石界的石匠後人，還有……劍域的新劍主。”
歲兒想起了雷叔常說的話︰“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她抬頭看向長袍人，眼神堅定︰“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長袍人看著她，模糊的面容似乎露出了一絲笑意︰“李火旺說得對，有些種子，就算埋在石頭底下，也能發芽。”他轉身走進霧氣，聲音遠遠傳來︰“星骸之主的封印，每月初一最弱。我會在那里等你，用我的力量幫你打開第一道裂縫。”
霧氣漸漸散去，陽光灑在混沌邊緣，尋路星在歲兒掌心熠熠生輝。她將星石貼身收好，轉身向小鎮跑去，腳步輕快而堅定。
回到小鎮時，趙雷正在桃林里修剪枝條，看到她回來，連忙放下剪刀︰“怎麼樣？”
歲兒舉起尋路星，星光在她眼中跳躍︰“雷叔，我們要招人了。”
“招人？”
“嗯。”歲兒的笑容像極了當年的李火旺，“招一群能跟我們一起，去把爹爹他們接回來的人。”
趙雷看著她掌心的星光，突然挺直了佝僂的背，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好！我這就去喊人！隔壁村的王鐵匠，他爹當年受過白靈淼姑娘的恩惠；還有東邊山谷的采藥婆婆，她總說楊娜姑娘救過她的命……”
夕陽西下，桃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歲兒坐在桃樹下，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地圖︰九界的位置，輪回碎片的方向，還有那些需要尋找的守護者。尋路星的光芒透過她的指尖，在地圖上畫出一道道金色的線，將所有的點串聯在一起。
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險，不知道星骸之主的封印有多堅固，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找到父親他們。但她知道，李火旺他們當年能為守護而戰，她就能為尋找而出發。
夜風拂過，桃花瓣落在地圖上，像給那些金色的線，綴上了春天的顏色。
遠處的天空，那縷淡淡的金光越來越亮，像是在回應她的決心。而在無界之地的中心，星骸之主的封印正在緩緩轉動，封印的縫隙里，隱約能看到無數破碎的畫面——李火旺在一片燃燒的城池里揮舞混沌珠，諸葛淵和甦瑤在桃花紛飛的戰場並肩，楊娜在一個陌生的小鎮教孩子們用短刀防身，白靈淼則在一片冰封的山谷里，用斷劍刻下“等你們”三個字。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歲兒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她收起地圖，將尋路星放進懷里，起身向小鎮走去。明天，她要先去花語界，找那位能與光蝶對話的守護者。
路還很長，但她的腳步，從未如此堅定。
踏上前往花語界的路時，歲兒特意帶上了那籃還帶著晨露的桃子。雷叔說，桃花的溫柔能藏進果肉，那這份溫柔或許也能化作路上的勇氣。她的行囊很簡單︰楊娜的短刀、白靈淼的劍穗、李火旺留下的混沌珠核心，還有那塊能指引方向的尋路星。
穿過界域之門時，迎面撲來的是帶著花香的暖風。花語界的天空是淡淡的粉紫色，無數光蝶在雲層中穿梭，翅膀扇動時會落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十年未見，這里的花海比甦瑤描述的更加繁茂，連空氣里都浮動著甜甜的香氣。
“來者何人？”一聲清脆的詢問從花海深處傳來，只見一個穿著蝶翼裙的少女從花叢中站起，她的發間別著光蝶形狀的發飾，眼楮像含著露水的花瓣，“花語界不歡迎陌生人。”
歲兒舉起手中的桃子︰“我是李火旺的女兒，來找光蝶守護者。”
少女的眼楮亮了一下︰“你是……歲兒？”她快步走上前，發間的光蝶發飾突然活了過來，在歲兒周圍飛了兩圈，“我叫蝶衣，是甦瑤阿姨的徒弟。十年前，她臨走前說過，有一天會有個扎羊角辮的姑娘來找我，讓我幫她找光蝶守護者。”
歲兒愣住︰“甦瑤阿姨……她知道我會來？”
“嗯。”蝶衣笑著點頭，指尖輕輕一點，周圍的光蝶突然匯聚成一道光帶，“她說，守護從來不是一條直線，是像光蝶一樣，繞了遠路，也總會飛回起點。跟我來吧，光蝶守護者就在花海盡頭的蝶谷。”
跟著光帶穿過花海時，歲兒發現每朵花的花瓣上都刻著細小的名字——那是被光蝶記住的守護者。她在一朵半開的薔薇上，看到了甦瑤的名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光蝶記得所有溫柔，哪怕時光會忘。”
蝶谷深處，一位白發老人正坐在藤蔓編織的秋千上，膝頭停著一只通體金黃的光蝶。那光蝶的翅膀比普通光蝶大上許多，翅膀上的紋路竟與甦瑤的白光一模一樣。
“您就是光蝶守護者？”歲兒輕聲問道。
老人緩緩睜開眼，他的眼楮里映著光蝶的影子︰“我是最後一任光蝶守護者。這只金蝶，是甦瑤用自己的靈魂碎片喂養的，它能感應到所有與她相關的氣息。”金蝶從老人膝頭飛起，落在歲兒的肩頭，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金蝶說，你身上有甦瑤的氣息，也有……她一直在等的人的氣息。”老人的聲音溫和，“你想找輪回碎片，對嗎？”
歲兒點頭，將尋路星遞給他︰“我想找到爹爹他們，不管輪回碎片有多危險。”
老人接過尋路星，金蝶的翅膀突然亮起，在星石上投射出一幅星圖——星圖上除了李火旺等人的氣息，還有九個黯淡的光點，分布在輪回碎片的邊緣。“這些是‘記憶錨點’，是你父親他們在碎片中留下的守護印記。想要進入碎片，必須先激活這些錨點，否則會被輪回之力同化。”
他將尋路星還給歲兒，又從懷里取出一枚蝶形玉佩︰“這是‘光蝶令’，能讓所有光蝶為你引路。但激活第一個錨點，需要花語界的‘共鳴之力’，你得和金蝶一起，找到甦瑤留在蝶谷的‘情絲’。”
金蝶似乎听懂了老人的話，率先向谷深處飛去。歲兒連忙跟上，蝶衣也提著裙擺追了上來︰“我跟你一起去！甦瑤阿姨教過我怎麼和光蝶溝通，說不定能幫上忙。”
谷深處有一汪清澈的潭水，潭底沉著無數光蝶的翅膀，而在潭水中央的石台上，一縷銀色的絲線正懸浮在水面上，絲線的一端系著半片桃花瓣——那就是甦瑤留下的情絲。
“情絲是用思念織成的，只有心懷同樣思念的人，才能拿起它。”老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甦瑤當年說，若是有一天她回不來，就讓情絲等著那個能找到諸葛淵的人。”
歲兒走到潭邊，伸出手想要觸踫情絲，情絲卻突然沉入水底。金蝶在水面盤旋，發出焦急的嗡鳴。
“你在想什麼？”蝶衣輕聲問道。
歲兒低頭看著潭水中自己的倒影︰“我在想，甦瑤阿姨等待諸葛淵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既害怕找不到，又怕找到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話音剛落，沉入水底的情絲突然浮了上來，主動纏上她的指尖。情絲接觸到皮膚的瞬間，無數畫面涌入歲兒的腦海︰甦瑤在桃林里為諸葛淵縫補劍穗，在劍冢里為他擦拭傷口，在諾言之塔上，踮腳吻他時泛紅的耳根……這些畫面里的思念，與歲兒對父親的思念產生了共鳴。
“激活了！”蝶衣驚喜地喊道。情絲在歲兒指尖化作一道銀光，融入尋路星，星石上代表甦瑤的光點突然亮起，周圍的輪回碎片也浮現出模糊的輪廓——那是一片永遠飄著桃花雨的戰場。
老人接過金蝶遞來的情絲殘片，嘆息著說︰“第一個錨點在‘憶戰台’，那里是諸葛淵和甦瑤最後並肩的地方。金蝶會帶你去，但記住，憶戰台的桃花雨能勾起最痛的記憶，千萬別被幻象困住。”
歲兒點頭，將光蝶令別在腰間︰“我知道了。”
金蝶在她面前盤旋一周，率先向界域之門飛去。蝶衣突然拉住她的手︰“我不能跟你去輪回碎片，但我會讓花語界的所有光蝶都守在碎片邊緣，只要你需要，我們隨時都在。”
歲兒看著她眼中的堅定，突然想起楊娜曾說過，真正的守護，不是一直陪在身邊，是讓你知道，無論走多遠，身後都有人在等你回頭。她用力抱了抱蝶衣︰“等我把他們帶回來，我們一起在桃林里種滿花。”
穿過界域之門時，金蝶突然停下，轉頭看向歲兒。歲兒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見花語界的天空中，無數光蝶正組成一道五彩的光帶，從蝶谷一直延伸到界域之門——那是光蝶在為她送行。
“走吧。”歲兒輕聲說，握緊了腰間的短刀。金蝶會意，轉身向輪回碎片的方向飛去，翅膀扇動的聲音，像甦瑤在輕聲說“別怕”。
進入憶戰台的瞬間，漫天桃花雨撲面而來。這里果然如老人所說，是一片古老的戰場，斷劍殘戟插滿大地，而在戰場的中央，一座石碑上刻著諸葛淵和甦瑤的名字，名字周圍的桃花瓣，十年不謝。
“他們就在這里？”歲兒的心跳得飛快，尋路星在她掌心發燙，甦瑤的光點就在石碑後面閃爍。
金蝶突然發出警告的嘶鳴，桃花雨突然變得密集，在歲兒面前凝聚成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諸葛淵，只是他的眼神冰冷，手中的長劍正指著一個蜷縮在地的身影，那身影穿著甦瑤的白衣，卻渾身是傷。
“看啊，這就是你要找的人。”冰冷的聲音從假諸葛淵口中傳出，“他為了活下去，親手傷了甦瑤。這樣的人，值得你救嗎？”
蜷縮的身影抬起頭，露出甦瑤的臉，她的眼楮里滿是絕望︰“別救他……他早就不記得我了……”
歲兒的心髒像被針扎了一下，十年的等待里，她最害怕的就是這個——怕時間會沖淡所有記憶，怕再見時，他們已經變成陌生人。假諸葛淵的長劍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刺向假甦瑤，歲兒下意識舉起了短刀。
但就在這時，她想起了情絲里的畫面︰甦瑤在諾言之塔上說“承諾不必驚天動地”，諸葛淵在劍冢里說“我對你的承諾，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踏實”。她突然明白，真正的感情從來不是永不受傷，是就算受傷，也願意相信彼此。
“你不是他。”歲兒的短刀沒有刺向假諸葛淵，而是斬向了漫天桃花雨，“真正的諸葛淵，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傷甦瑤一根頭發。”
桃花雨組成的幻象劇烈顫抖，假諸葛淵和假甦瑤的身影漸漸消散。戰場中央的石碑突然亮起，碑上的名字化作兩道光流，注入尋路星。甦瑤的光點徹底亮起，在星石上投射出一行字︰“憶戰台的桃花，每年都在等一個人，哪怕花開花落，從未停過。”
金蝶從空中落下，翅膀上沾著一片桃花瓣，花瓣上竟有一行更小的字︰“下一個錨點，在萬石界的‘守心崖’，那里有諸葛淵留下的劍痕。”
歲兒將桃花瓣小心翼翼地收好，抬頭望向輪回碎片的深處。那里的混沌依舊濃重，但她知道，甦瑤和諸葛淵一定在某個角落，像這桃花雨一樣，等待著重逢的那天。
“我們走。”她對金蝶說，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金蝶扇動翅膀，飛向新的方向。歲兒跟在後面，腳步輕快而穩健。她知道，激活九個錨點的路還很長，輪回碎片的危險也遠超想象，但只要尋路星還在亮著，只要光蝶還在引路，她就不會停下腳步。
戰場的桃花雨還在下，落在石碑上，落在斷劍上，落在歲兒走過的腳印上，像在說︰別急，我們都在等。
而在輪回碎片的更深處，一道凌厲的劍氣突然劃破混沌，劍氣中帶著熟悉的鋒芒，仿佛在回應著什麼。歲兒的尋路星劇烈跳動起來，她抬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那是諸葛淵的劍氣，他離得不遠了。
路還很長，但希望，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