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念十歲那年的玉蘭花開得格外早。
院子里的老樹根冒出新芽時,鎮口的老槐樹下突然多了個修鞋攤。攤主是個沉默的老頭,總戴著頂褪色的藍布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像被什麼東西啃過。
“林哥哥,他身上有股泥腥味。”甦念抱著剛澆完水的水壺,小聲對正在修剪花枝的林秋石說。她脖子上的銀飾微微發燙,這是遇到陰邪之物時才有的反應,但這次的熱度很溫和,更像某種熟悉的提醒。
林秋石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老頭正低頭修一雙舊皮鞋,手指粗糙得像老樹皮,動作卻異常靈巧。陽光落在他的藍布帽上,帽檐下滲出的陰影里,隱約能看到雙渾濁的眼楮,正不動聲色地瞟向花店的方向。
“別靠近他。”林秋石的聲音很輕,指尖捏著的花枝突然折斷。他能感覺到,老頭身上的氣息與亂葬澤的泥鬼同源,卻又多了絲人氣——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喚醒”的死物,卡在陰陽兩界的縫隙里。
修鞋攤開張的第三天,甦念放學回來時,手里攥著顆用紅繩系著的玉蘭花骨朵。“是那個修鞋爺爺給的。”她獻寶似的遞過來,“他說這叫‘鎖靈花’,能驅蟲子。”
林秋石接過花骨朵,指尖觸到紅繩的瞬間,突然看到幅畫面亂葬澤的黑泥里,無數只蒼白的手在掙扎,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系著根一模一樣的紅繩。
“他對你說什麼了?”林秋石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問我是不是叫甦念,還問……亂葬澤的玉蘭花謝了沒。”甦念歪著頭,“我說沒謝,林哥哥每年都會去澆水。他听完就笑了,笑的時候下巴的疤會動,像條小蟲子。”
林秋石的心沉了下去。這老頭不僅認識甦念,還知道亂葬澤的事,絕不是普通的修鞋匠。他將花骨朵扔進院里的香爐——香爐里常年燃著桃木屑,是甦青留下的驅邪法子。花骨朵一踫到桃木灰,立刻冒出黑煙,化作只干癟的蟲子,掙扎了兩下就不動了。
“是‘泥蠱’。”林秋石的聲音凝重,“用泥鬼的蟲卵做的,能讓人慢慢失去生氣,變成新的泥鬼。他沒安好心。”
甦念的小臉瞬間白了“可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啊。”
“有些壞,藏在笑臉後面。”林秋石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別再跟他說話,放學我去接你。”
接下來的幾天,林秋石每天都去學校接甦念。修鞋攤的老頭依舊坐在老槐樹下,只是不再看花店的方向,帽檐壓得更低,像在躲避什麼。直到周五傍晚,林秋石牽著甦念經過修鞋攤時,老頭突然開口了。
“你的玉佩,借我看看。”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沙啞得厲害。
林秋石停下腳步,懷里的半塊守棺人玉佩突然發燙——這是它第一次對活物有反應。“你認識這玉佩?”
老頭慢慢抬起頭,帽檐下的眼楮里閃過復雜的光,有恐懼,有悔恨,還有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五十年前,我親手把它埋在亂葬澤的黑泥里。”他的下巴疤痕輕輕顫動,“那時我還是陰醫院的‘挖土工’,專門負責埋那些不听話的替身。”
甦念的銀飾突然發出嗡鳴,銀鏈勒得她脖子生疼——是甦青的魂魄在憤怒。
“你埋的不是玉佩。”林秋石的聲音冰冷,“是守棺人的手指骨,對不對?他發現了你偷藏替身的事,你就……”
老頭的臉瞬間慘白,手里的修鞋刀“當啷”掉在地上。“是院長逼我的!”他突然激動起來,“他說不照做,就把我女兒扔進養尸池!我女兒和甦念一樣大,也愛穿綠衣服……”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泄了氣的皮球。“後來陰醫院塌了,我以為能逃掉,可那些被我埋的替身總來找我,他們的手抓著我的腳,把我拖進黑泥里……是守棺人的魂魄救了我,他說‘你女兒還在等你’,還把這半塊玉佩塞進我手里,讓我找個干淨的地方活下去。”
林秋石看著他顫抖的手,突然明白李雪說的“白影”是誰了。不是守棺人,是這個老頭——他被替身的怨氣纏著,既死不了,也活不安穩,只能在亂葬澤附近徘徊。
“你女兒呢?”甦念突然問,銀飾的熱度漸漸退了。
老頭的眼楮亮了亮,從懷里掏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眼角有顆和甦念一樣的痣。“在南方的親戚家,去年考上大學了,學的醫,說要治好所有像陰醫院病人那樣的人。”
他的聲音里帶著驕傲,下巴的疤痕也柔和了些。“我不敢去找她,怕身上的泥腥味染髒了她的好日子。就想在這待著,離亂葬澤近點,守著那些替身的魂魄,也算……贖罪。”
林秋石沉默了片刻,從懷里掏出半塊玉佩。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守棺人的氣息與老頭身上的泥腥味相遇,竟發出輕微的共鳴。“守棺人讓你找的不是玉佩,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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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玉佩放在修鞋攤上“拿著它去南方吧。守棺人的氣息能護住你,那些替身的魂魄不會再纏著你了。”
老頭看著玉佩,又看看林秋石,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渾濁的眼淚砸在鞋攤上,暈開一小片水漬。“謝謝……謝謝你……”
林秋石沒去扶他,牽著甦念轉身離開。走出很遠,甦念回頭看,老頭還跪在原地,藍布帽掉在地上,露出光禿禿的頭頂,在夕陽下泛著白光。
“他會去找女兒嗎?”甦念小聲問。
“會的。”林秋石的聲音很輕,“有些債,要用一輩子來還;有些牽掛,值得用一輩子去奔赴。”
修鞋攤第二天就消失了。老槐樹下只留下些修鞋的工具,還有朵用紅繩系著的玉蘭花,花瓣上沾著幾滴露水,像沒干的眼淚。林秋石把玉蘭花埋在院中的玉蘭樹下,甦念說這樣“它就能和其他花一起長大”。
入夏的某個深夜,花店的門鈴突然響了。林秋石披著衣服出去,看到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手里捧著個黑色的匣子,臉色蒼白得像紙。
“您是林秋石先生嗎?”年輕人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是市博物館的研究員,昨天整理舊物時,發現了這個。”
他打開匣子,里面鋪著塊紅絨布,布上放著面巴掌大的銅鏡——正是陰陽鏡剩下的最後一塊碎片!鏡面蒙著層灰,邊緣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鋼。
“這鏡子……很不對勁。”年輕人的額頭上滲著冷汗,“昨晚我把它放在桌上,半夜醒來,看到鏡面上有個穿綠衣服的女人,她的手從鏡子里伸出來,指著窗外的亂葬澤方向,嘴里還念叨著‘要出來了’……”
林秋石的心髒猛地一跳,伸手去拿銅鏡。指尖剛觸到鏡面,就感覺到股熟悉的陰冷氣息——比院長的勾魂鈴更純粹,比理事長的本命魂更霸道,是陰醫院最本源的邪祟,那個被永遠封印在“永恆界限”後的東西!
“它在醒。”林秋石的聲音凝重,體內的平衡魂殘響突然躁動起來。守棺人留下的半塊玉佩在懷里發燙,與銅鏡的陰冷氣息激烈踫撞,發出“滋滋”的聲響。
年輕人被嚇得後退一步“我該怎麼辦?要不要把它燒了?”
“燒不掉。”林秋石握緊銅鏡,鏡面的綠衣女人影子越來越清晰,她的嘴一張一合,說的不是“要出來了”,是“它要醒了”——這個“它”,絕不是指邪祟本身。
他突然想起守棺人玉佩上的“終結”紋路,想起甦青銀飾里的溫暖氣息,想起甦念掌心的牽魂線。這些東西單獨看或許微不足道,但合在一起,卻形成了道無形的屏障,死死鎖著永恆界限後的邪祟。
可現在,這道屏障在松動。
“你看到的女人,是不是在哭?”林秋石的聲音有些發緊。
年輕人愣了愣“是……她的眼淚滴在鏡子上,變成了黑色的珠子。”
林秋石的目光落在銅鏡邊緣,那里果然嵌著幾顆細小的黑珠,像凝固的血。是甦青的魂魄在預警!她被困在輪回里,無法直接現身,只能借著銅鏡傳遞消息——那個被封印的東西,快要沖破界限了。
“這鏡子我留下。”林秋石從抽屜里拿出個桃木盒,將銅鏡放進去,“你回去吧,別再想這件事,它不會纏著你了。”
年輕人如蒙大赦,轉身就跑,白大褂的衣角在夜色中一閃,很快消失在巷口。
林秋石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桃木盒里的銅鏡還在發燙,守棺人的玉佩在懷里劇烈震動,像是在與某種遙遠的存在對抗。他知道,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
甦念的房間傳來輕微的響動,她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揉著惺忪的睡眼“林哥哥,我夢到好多玉蘭花都謝了,湖底的黑色岩石裂開了,里面有只眼楮在看我……”
林秋石站起身,走過去抱起她。甦念的額頭很燙,掌心的牽魂線在月光下泛著紅光——她的魂魄與甦青同源,最先感知到了危險。
“別怕。”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有林哥哥在,什麼都不用怕。”
窗外的玉蘭樹突然劇烈搖晃,花瓣落了一地,像場倉促的葬禮。遠處的亂葬澤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明明是晴朗的夏夜,卻有閃電劃破天際,將雲層照得慘白,形狀像只巨大的眼楮。
林秋石抱著甦念走到窗邊,看著閃電照亮的方向。桃木盒里的銅鏡發出“嗡嗡”的聲響,守棺人的玉佩燙得像團火,甦念脖子上的銀飾突然炸開,化作道綠色的光罩,將整個花店籠罩其中。
光罩里,甦念掌心的牽魂線與林秋石胸口的疤痕同時亮起,形成道完整的玉蘭花圖案。圖案中央,守棺人的玉佩懸浮起來,與桃木盒里的銅鏡遙遙相對,發出的踫撞聲越來越急促,像在倒計時。
“它要醒了。”林秋石的聲音平靜下來,眼底閃過一絲決然。他知道守棺人為什麼留下玉佩,知道甦青為什麼留下銀飾,知道甦念為什麼會有牽魂線——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用各自的方式,為他留下了對抗邪祟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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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雷聲越來越近,亂葬澤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嘶吼,像無數冤魂在同時吶喊。林秋石能感覺到,永恆界限正在松動,那個被封印的東西正在甦醒,它的氣息穿過層層屏障,落在永安鎮的土地上,讓所有沉睡的記憶都開始躁動。
但他沒有害怕。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甦念,她已經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像是夢到了盛開的玉蘭花。光罩外的花瓣還在飄落,但光罩內的玉蘭花圖案卻越來越亮,溫暖得像甦青當年掌心的溫度。
林秋石抬起頭,望向亂葬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該來的,總會來的。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軍奮戰。他的身邊有甦念,有守棺人的玉佩,有甦青留下的守護,還有這滿院的玉蘭花——它們都是他的鎧甲,是他對抗黑暗的勇氣。
雷聲撕開夜空的瞬間,桃木盒里的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綠光,守棺人的玉佩同時亮起紅光,兩道光芒在花店的上空交織,形成道巨大的陰陽魚圖案,將整個永安鎮都籠罩其中。
圖案的中心,林秋石抱著甦念,站在盛開的玉蘭樹下,胸口的疤痕與她掌心的紋路完美契合,發出的光芒穿透了層層烏雲,照亮了亂葬澤深處那片正在翻涌的黑泥。
他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那個被封印了五十年的邪祟,那個藏在陰醫院最深處的秘密,那個連甦青都忌憚的“它”,終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而他,已經準備好了。
夜風吹過花店的窗欞,帶來遠處亂葬澤的氣息,也帶來玉蘭花的清香。林秋石輕輕撫摸著甦念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說
“別怕,天亮就好了。”
窗外的雷聲還在繼續,綠光與紅光的交織越來越激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但花店的光罩里,卻異常安靜,只有玉蘭花的香氣在緩緩流動,像首溫柔的搖籃曲,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陰陽魚圖案在永安鎮上空懸浮了整整一夜。
天亮時,紅光與綠光漸漸收斂,化作兩道流光鑽進林秋石的胸口。他猛地睜開眼,發現掌心多了道玉蘭花形狀的印記——是守棺人玉佩與甦青銀飾的力量融合後的形態,摸上去溫熱,像塊貼身戴了多年的暖玉。
甦念還在熟睡,睫毛上沾著細小的光塵,那是光罩消散時留下的痕跡。林秋石輕輕為她掖好被角,走到窗邊看向亂葬澤的方向。原本該泛起晨光的天際,此刻卻壓著厚重的烏雲,雲層的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光,將湖面映照得像攤凝固的血。
“林哥哥,水開了。”甦念揉著眼楮走出房間,脖子上空空蕩蕩的——銀飾不見了。她指了指廚房,“銀飾飛到水壺上了,說要幫我們燒開水。”
林秋石走進廚房,果然看到那枚玉蘭花銀飾懸在水壺上空,周身泛著淡淡的綠光,底下的火苗被控制得不大不小,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听到腳步聲,銀飾輕輕晃動,像是在打招呼。
“它有自己的意識了。”林秋石的指尖撫過印記,能感覺到銀飾與自己的氣息徹底連通,“是甦青在幫我們。”
甦念踮腳夠到銀飾,小心翼翼地戴回脖子上“它說亂葬澤的黑泥里,有東西在敲‘門’。”
“門?”林秋石的心頭一緊。他知道甦念說的“門”指什麼——是永恆界限的封印之門,當年守棺人用自己的魂魄做最後一道鎖,才勉強將邪祟困在門後。
這時,院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林秋石打開門,李雪站在晨光里,眼圈發黑,手里攥著份文件袋,上面印著“最高機密”的字樣。
“省廳剛送來的。”李雪的聲音帶著疲憊,“是五十年前精神病院的原始檔案,里面提到個‘零號病人’——所有陰醫院的邪祟,都源自他。”
文件袋里的檔案紙已經泛黃,字跡模糊不清,但“零號病人”的描述格外刺眼“民國二十三年入院,男,年齡不詳,全身覆蓋玉蘭花狀鱗片,血液呈綠色,能與陰物溝通……”
檔案的最後附著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被鐵鏈鎖在牆上,臉上覆蓋著層半透明的鱗片,唯獨左眼露在外面,瞳孔是詭異的豎瞳,像某種冷血動物。
“是他。”林秋石的呼吸驟然停滯,體內的平衡魂殘響瘋狂躁動。他認得這雙眼楮——在陰醫院的核心石室里,尸王骨架的眼眶里燃燒的綠火,就是這種豎瞳形狀!
甦念突然指著照片的角落“這里有朵玉蘭花!”
照片的右下角,確實壓著朵干枯的玉蘭花,花瓣的紋路里藏著行極小的字“它是大地的傷口,用活人血澆灌,會開出吞噬一切的花。”
李雪的臉色瞬間慘白“你的意思是……這個零號病人,是邪祟的本體?”
“不止。”林秋石的聲音凝重,“他還是尸王的源頭。院長當年鎮壓的不是普通尸王,是他的怨氣所化。而甦青的魂魄能克制尸王,說明她的血脈……與零號病人有關。”
這個發現像道驚雷,劈開了所有看似無關的線索。甦青為什麼能在陰陽鏡里存活?為什麼她的血能淨化怨氣?為什麼零號病人的鱗片是玉蘭花狀?這些疑問突然有了答案——他們之間,有著某種被遺忘的血脈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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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廳還監測到,亂葬澤的磁場異常紊亂,地下有巨大的能量在聚集。”李雪拿出張衛星雲圖,圖上的亂葬澤被紅色的能量圈籠罩,“專家說這像是……某種生物在破繭。”
銀飾突然發出尖銳的嗡鳴,甦念捂住脖子,小臉皺成一團“甦青姐姐說,‘門’快破了!零號病人在喝黑泥里的血,那些被埋的替身魂魄,都成了他的養料!”
林秋石抓起牆角的桃木劍——這是他用陳家村的舊木料做的,上面刻滿了甦青銀飾的紋路。“我必須去趟亂葬澤。”
“我跟你去。”李雪掏出配槍,檢查了下彈匣,“省廳派來的特殊部隊已經在路上了,他們帶著最先進的設備,或許能幫上忙。”
“不行。”林秋石搖頭,“普通人靠近會被邪祟同化,變成新的‘鱗片容器’。你留在這里,守住永安鎮,別讓任何人靠近亂葬澤半徑五公里內。”
他看向甦念,她正仰頭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堅定“我跟林哥哥去。”
“听話。”林秋石蹲下身,幫她理了理頭發,“你是甦青的希望,也是最後的底牌。如果我沒能回來……”
“你會回來的。”甦念捂住他的嘴,掌心的牽魂線亮起綠光,“我們的線還連著,你跑不掉的。”
林秋石的心頭一暖,站起身,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走。李雪突然叫住他,遞過來枚特制的通訊器“這是加密頻道,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告訴我。”
亂葬澤的黑泥比想象中更粘稠,沒到膝蓋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像被無數只手拉扯。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湖面漂浮的玉蘭花已經全部枯萎,黑色岩石上的“甦青”二字被暗紅色的液體覆蓋,隱約能看到液體在緩緩流動,像某種活物的血管。
“門在湖底。”銀飾的聲音直接出現在林秋石的意識里,是甦青的聲音,卻帶著不屬于她的冰冷,“零號病人用鱗片堵住了裂縫,他在等月圓之夜,用你的平衡魂當鑰匙,徹底打開永恆界限。”
林秋石的目光投向湖中心,那里的水面正在劇烈翻涌,漩渦的中心隱約能看到道黑色的石門,門上覆蓋著層蠕動的鱗片,與照片里零號病人的鱗片一模一樣。
“他知道我會來?”
“他等了你五十年。”甦青的聲音帶著痛苦,“你的平衡魂里有尸王的怨氣,有我的守護,還有……他的鱗片碎片。當年你在精神病院發燒,院長偷偷給你注射過他的血液,你早就成了他的‘容器’。”
這個真相像把冰錐,刺穿了林秋石的心髒。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能融合平衡魂,為什麼零號病人的邪祟對他如此“熟悉”——從一開始,他就是被選中的人。
“但你也在等他。”林秋石握緊桃木劍,劍身上的紋路亮起紅光,“守棺人留下的玉佩,甦青的銀飾,還有甦念的牽魂線,都是為了今天。”
湖中心的漩渦突然擴大,無數片玉蘭花狀的鱗片從水底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個模糊的人影。人影的左眼是豎瞳,其他部位被鱗片覆蓋,只能看到嘴角勾起的詭異弧度“你終于來了,我的‘小容器’。”
是零號病人的聲音,既像男聲,又像女聲,帶著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膩感。
“你想干什麼?”林秋石的桃木劍直指人影,體內的印記與銀飾同時亮起,形成道綠色的光盾。
“很簡單。”人影的鱗片輕輕顫動,“用你的身體當‘花肥’,讓我徹底走出永恆界限。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會開滿玉蘭花,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永遠活著——多好。”
他的話音剛落,湖底的石門突然裂開道縫隙,里面伸出無數根綠色的觸須,觸須的頂端開著血紅色的玉蘭花,花瓣上的紋路與林秋石胸口的疤痕一模一樣!
“那不是玉蘭花,是‘寄生種’。”甦青的聲音帶著警告,“被它纏上,就會變成沒有意識的傀儡!”
觸須朝著林秋石撲來,速度快得像閃電。他揮舞桃木劍,紅光閃過,觸須紛紛被斬斷,落在黑泥里發出“滋滋”的聲響,很快化作灘綠色的粘液。
“有點意思。”人影的豎瞳里閃過絲贊許,“守棺人的封印,甦青的守護,還有這丫頭的牽魂線……你們準備得真充分。可惜,太晚了。”
他突然張開雙臂,湖底的石門徹底打開,股難以形容的威壓從門後涌出,讓林秋石的骨骼都在咯吱作響。門後沒有具體的形狀,只有片翻滾的綠色霧氣,霧氣里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的臉——是被邪祟吞噬的魂魄,包括那些本該去輪回的替身。
“看到了嗎?”人影的聲音帶著狂熱,“這是‘永恆的花園’,只要走進來,就能擺脫生死輪回。甦青的爺爺就在里面,你想不想見他?”
林秋石的心髒猛地一縮。甦青的爺爺——那個在民國年間失蹤的守棺人,原來早就被邪祟吞噬了!
“你閉嘴!”他體內的印記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平衡魂的殘響沖破壓制,黑色的怨氣與綠色的守護同時噴涌,在湖面上形成道旋轉的 tornado(龍卷風),將撲來的觸須全部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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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著生氣。”人影的聲音依舊黏膩,“你胸口的疤痕在發燙,不是嗎?它在渴望回到母體,回到我的身體里。放棄抵抗吧,林秋石,你我本就是一體……”
他的話沒能說完。甦念的聲音突然從銀飾里傳來,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林哥哥,用牽魂線!甦青姐姐說,它能捆住所有不好的東西!”
銀飾突然飛出林秋石的領口,在空中化作道綠色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穿過空間,落在永安鎮花店的方向——是甦念在遠程操控!她的牽魂線與林秋石胸口的印記相連,此刻竟爆發出比守棺人玉佩更強的力量!
“不可能!”人影的豎瞳猛地收縮,鱗片劇烈翻動,“這丫頭的魂魄里,怎麼會有‘界靈’的氣息?!”
綠色的絲線如同活物,迅速纏繞住人影的身體。被絲線踫到的鱗片開始冒煙,發出痛苦的嘶鳴。林秋石趁機催動體內的印記,守棺人玉佩的紅光與甦青銀飾的綠光在他掌心融合,形成道紅白相間的光球——這是集合了所有力量的“淨化彈”。
“這是甦青留給你的最後禮物。”銀飾的聲音帶著釋然,“用守棺人的封印當殼,用我的守護當芯,用你的勇氣當引信……去吧,秋石,結束這一切。”
林秋石舉起光球,朝著被纏住的人影沖去。湖底的石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數觸須瘋狂涌出,卻被綠色的絲線死死擋住。人影在絲線中痛苦掙扎,鱗片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那皮膚的紋路,竟與甦念掌心的牽魂線一模一樣!
“她是……界靈轉世……”人影的聲音里終于露出恐懼,“守棺人那個老東西,竟然把界靈的魂魄藏在了甦青的輪回里……”
林秋石沒有听懂,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停。他縱身躍起,將光球狠狠按在人影的胸口。
“不——!”
光球爆發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亂葬澤,綠色的霧氣在白光中迅速消散,那些被吞噬的魂魄重獲自由,順著光芒升向天際。湖底的石門發出痛苦的呻吟,開始緩緩合攏,門上的鱗片在白光中寸寸碎裂。
人影在光芒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只剩下左眼的豎瞳還在掙扎。在徹底消散前,他突然笑了,聲音輕得像嘆息“沒用的……只要還有玉蘭花,我就……還會回來的……”
他的身影化作點點綠光,融入湖面的漣漪中。綠色的絲線慢慢收回,重新變回銀飾的模樣,落在林秋石的掌心。湖底的石門徹底合攏,亂葬澤的黑泥漸漸平息,暗紅色的天空開始放晴,露出淡淡的晨光。
林秋石站在湖中心,胸口的印記還在發燙,體內的平衡魂殘響徹底平靜下來,像完成了某種使命。他知道,零號病人被暫時打回了永恆界限後,但他最後那句話像根刺,扎在林秋石的心頭。
“他還會回來的。”甦青的聲音帶著疲憊,“界靈的力量只能暫時壓制他,卻不能徹底消滅他。只要有人還在渴望‘永恆的生命’,他就會找到機會破繭而出。”
林秋石低頭看向掌心的銀飾,上面的玉蘭花紋路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他知道甦青說的是實話,有些邪惡就像野草,只要根還在,就總會春風吹又生。
但他已經不再害怕。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是李雪派來的特殊部隊。林秋石抬頭望去,晨光穿透烏雲,落在亂葬澤的湖面上,折射出萬千光點,像無數朵盛開的玉蘭花。
他知道,這場戰斗沒有真正的贏家,零號病人的威脅還在,永恆界限的封印還在松動,甚至可能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有新的“陰醫院”正在悄然滋生。
但這又如何?
他轉過身,朝著岸邊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漸漸澄清的湖水里,激起細碎的漣漪,像在為某個未完的故事畫下逗號。
回到花店時,甦念正坐在玉蘭樹下,手里捧著碗剛煮好的粥,看到他回來,立刻蹦起來“林哥哥,你看!花開了!”
院子里的玉蘭花不知何時全部盛開,花瓣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像甦青當年留在他手背上的眼淚。李雪站在花樹旁,正在用衛星電話匯報情況,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微笑。
林秋石走過去,接過甦念遞來的粥,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熨帖著所有疲憊。他的胸口,玉蘭花形狀的印記還在輕輕發燙,像在提醒他——使命尚未完成,守護仍需繼續。
午後的陽光穿過花枝,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秋石靠在躺椅上,看著甦念在花田里追逐蝴蝶,銀飾在她胸前閃閃發光。李雪收起電話,走過來坐在他身邊,遞給他一瓶水。
“省廳說要給你頒獎。”李雪的聲音帶著笑意,“叫‘特殊貢獻獎’,獎金不少。”
林秋石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真正的獎勵不是獎杯,是此刻的陽光,是甦念的笑聲,是這滿院的花香。
遠處的亂葬澤方向,隱約傳來玉蘭花綻放的聲音,輕得像夢囈。林秋石抬起頭,望向那片剛剛平息的湖面,眼神平靜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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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零號病人的話或許是真的,只要還有玉蘭花,邪祟就可能卷土重來。
但只要他還在,只要甦念還在,只要李雪和那些堅守正義的人還在,就總有一道光,能刺破最深的黑暗。
夕陽西下時,甦念突然指著天邊的晚霞“林哥哥,你看!晚霞像不像甦青姐姐的綠衣服?”
林秋石抬頭望去,天邊的晚霞確實泛著淡淡的綠光,形狀像件被風吹起的裙擺。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印記。
是的,像極了。
或許,她從未離開。
或許,她一直都在。
或許,這場跨越了五十年的守護,才剛剛進入最溫柔的篇章。
而那些藏在玉蘭花里的秘密,那些關于永恆界限的傳說,那些還未被揭開的輪回之謎,都還在時光的長河里靜靜等待著,等待著被某個穿綠衣服的姑娘,或者某個胸口有疤的年輕人,再次喚醒。
夜色漸濃,花店的燈亮了起來,溫暖的光暈透過窗戶,落在院中的玉蘭花上,像為它們鍍上了層金邊。燈下,林秋石正在給甦念講陰醫院的故事,講到甦青在亂葬澤擋在他身前時,小姑娘突然問
“林哥哥,甦青姐姐會不會覺得累?”
林秋石的動作頓了頓,看向窗外盛開的玉蘭花,輕聲說
“為了守護的人,再累也值得。”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他胸口的印記上,亮得像顆永不熄滅的星。
故事,還在繼續。
甦念十五歲那年,永安鎮的玉蘭花開得格外稠密,枝椏壓彎了腰,花瓣鋪了滿地,踩上去像踩碎了月光。
她已經長成半大的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綠裙子,蹲在花店門口給花澆水時,辮子梢的蝴蝶結總在風里打轉。林秋石靠在門框上看她,手里摩挲著那枚銀飾——自亂葬澤一戰後,它就再沒顯過靈,安安靜靜地躺在絲絨盒子里,像塊普通的舊銀器。
“林哥哥,李雪阿姨說市博物館要辦‘民俗展’,想借咱們的銅鏡碎片當展品。”甦念直起身,額角沾著片玉蘭花瓣,“她說會派武警24小時看守,還會給咱們捐筆錢修花棚。”
林秋石的目光落在櫃台後的桃木盒上。陰陽鏡的碎片被他用朱砂封著,鏡面偶爾會泛出微光,像有什麼東西在里面呼吸。“告訴她,碎片可以借,但必須放在展櫃的正中央,四周要擺上新鮮的玉蘭花。”
“知道啦。”甦念蹦蹦跳跳地去打電話,綠裙子掃過花架,帶起陣清香。
林秋石走到桃木盒前,指尖剛觸到盒面,鏡面突然映出片晃動的黑泥——是亂葬澤的湖底。黑泥里,枚玉蘭花狀的鱗片正在緩緩轉動,鱗片的紋路里滲出絲極細的綠線,順著湖水的流向,朝著永安鎮的方向蔓延。
他的心髒猛地一縮。零號病人的話應驗了,那東西果然沒徹底消失,正借著玉蘭花的根須,悄悄往陽間鑽。
“林哥哥,怎麼了?”甦念掛了電話,看到他臉色發白,“是不是銅鏡又不對勁了?”
林秋石合上盒子,指尖的印記微微發燙——這是危險臨近的征兆。“沒什麼,老毛病了。”他不想讓她擔心,“下午跟你去趟博物館,看看展櫃的位置合不合適。”
市博物館的民俗展廳里,工作人員正在布置展櫃。李雪穿著警服,指揮著武警在角落架設監控,看到他們進來,立刻迎上來“專家說這銅鏡碎片有‘安神’的功效,放在展廳里能鎮邪。”
“它鎮的不是邪,是自己。”林秋石的目光掃過展廳,牆角的通風口正對著展櫃中央,風里帶著絲若有若無的泥腥味,“把通風口封死,換成玉蘭花盆栽。”
李雪愣了愣,立刻讓人照辦。甦念蹲在展櫃前,指尖輕輕點著玻璃“這里的陰氣好重,像藏著好多人在喘氣。”
林秋石的印記燙得更厲害了。他走到展廳深處的“民國文物區”,那里擺著尊半舊的座鐘,鐘擺停在三點十七分,鐘面上的玻璃裂了道縫,縫里卡著片干枯的玉蘭花——是零號病人的鱗片!
“這鐘是從哪收來的?”他的聲音發緊。
工作人員拿著登記簿跑過來“上周從城南拆遷區收的,說是民國時期的老物件,原主人是個姓周的牙醫,三年前突然失蹤了,家里只留下這尊鐘。”
林秋石的指尖剛踫到座鐘,鏡面的碎片突然在展櫃里發出嗡鳴,座鐘的鐘擺“ 噠”響了聲,竟開始倒轉!玻璃裂縫里的鱗片劇烈顫動,滲出絲綠色的粘液,順著櫃面的紋路,朝著展櫃的方向爬去。
“不好!”林秋石拽起甦念就往後退,“它想和銅鏡碎片合二為一!”
話音未落,座鐘突然炸開,無數片鱗片從碎片里涌出,在空中拼湊出半張人臉——是零號病人的側臉,左眼的豎瞳死死盯著展櫃里的銅鏡碎片,嘴角淌著綠色的涎水。
“找到你了……我的另一半……”鱗片人臉發出黏膩的笑,朝著展櫃撲去。
李雪大喊“快躲開”,武警們舉槍射擊,子彈穿過鱗片,打在牆上濺起火星,卻沒能傷到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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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桃木!”林秋石從背包里掏出把桃木匕首——這是他用陳家村的老樹根磨的,上面刻滿了甦念畫的玉蘭花,“打它的左眼!”
甦念接過匕首,綠裙子在風里劃出道弧線,借著展櫃的掩護翻身躍起,匕首精準地刺入鱗片人臉的左眼。
“嗷——!”
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鱗片紛紛脫落,露出底下團蠕動的綠霧。綠霧里隱約能看到無數只手在掙扎,有牙醫的,有民國時期的病人,還有些穿著現代校服的孩子——是這三年失蹤的人!
“他們還活著!”甦念的聲音帶著驚喜,“鱗片在吞噬他們的魂魄!”
林秋石抓起展櫃里的銅鏡碎片,銀飾突然從口袋里滑出來,懸浮在綠霧上方,散發出柔和的綠光。綠光所過之處,綠霧里的魂魄紛紛墜落,落在地上化作半透明的人影,迷茫地看著四周。
“快用印記淨化它們!”銀飾里突然傳出甦青的聲音,帶著久違的清亮,“我只能暫時困住鱗片,撐不了多久!”
林秋石將銅鏡碎片按在掌心,印記的紅光與銀飾的綠光交織,形成道旋轉的漩渦。他朝著綠霧走去,漩渦所過之處,綠霧像冰雪遇陽般消融,露出里面蜷縮的零號病人生魂——那魂體比上次在亂葬澤見到的虛弱了許多,卻依舊死死攥著片完整的鱗片,像攥著最後根救命稻草。
“你逃不掉的。”林秋石的漩渦漸漸收緊,“界靈的力量能淨化你的邪祟,守棺人的封印能鎖住你的魂魄,你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零號病人的生魂突然笑了,笑得鱗片簌簌作響“你以為我在掙扎?我在等啊……”他猛地將手里的鱗片捏碎,綠霧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道細如發絲的光,順著通風口的縫隙鑽了出去,“等它們找到新的‘土壤’……”
鱗片人臉在紅光中徹底消散,展廳里的魂魄們漸漸變得透明,朝著窗外的陽光飄去。甦念撿起片落在地上的鱗片,它在她掌心迅速融化,留下道淺淺的綠痕——像片迷你的玉蘭花葉。
“他說的‘土壤’是什麼?”甦念的聲音有些發顫。
林秋石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城市的高樓間,隱約能看到幾處泛著綠光的屋頂——是那些種著玉蘭花的人家。“是人心。”他的聲音沉重,“只要有人還在渴望永恆,還在懼怕死亡,就會成為他的‘土壤’。”
李雪讓人封鎖了展廳,正在挨個登記失蹤者的信息。那個姓周的牙醫也在其中,他茫然地坐在地上,手里攥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大褂,胸前別著朵玉蘭花胸針——是陰醫院的護士服。
“我想起來了……”牙醫突然喃喃自語,“三年前,我在診所後院種了株玉蘭樹,夜里總听到有人跟我說話,說能讓我永遠當牙醫,永遠不會老……我就把靈魂賣給了他……”
林秋石的印記輕輕顫動。他走到窗邊,看著城市邊緣的輪廓,那里有片新開發的別墅區,廣告牌上寫著“永恆花園,一生之選”,配圖是片盛開的玉蘭花。
“他在那兒。”甦念指著廣告牌,掌心的綠痕微微發燙,“鱗片的光都往那邊去了。”
林秋石握緊銅鏡碎片,銀飾在他掌心輕輕跳動,像顆不安分的心髒。他知道,零號病人的真正目標不是博物館,是那片叫“永恆花園”的別墅區——那里住著渴望永恆的富人,住著最肥沃的“土壤”。
夕陽西下時,別墅區的玉蘭花突然提前綻放,花瓣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綠光。林秋石站在小區門口,看著保安亭里的警衛眼神發直,嘴角掛著痴傻的笑,脖頸後隱約露出片玉蘭花狀的鱗片——他們已經被零號病人同化了。
“林哥哥,我們要進去嗎?”甦念的綠裙子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手里緊緊攥著桃木匕首。
林秋石抬頭看向別墅區深處最高的那棟樓,頂樓的露台上,不知何時站著個穿白西裝的男人,手里端著杯紅酒,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舉杯。男人的左眼戴著副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綠光,頸間的領帶夾,是用玉蘭花的鱗片做的。
“進去。”林秋石的聲音平靜,“有些賬,該算清楚了。”
他牽起甦念的手,掌心的印記與她掌中的綠痕貼在一起,發出溫暖的光芒。別墅區的鐵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鋪著鵝卵石的小路兩側,玉蘭花的花瓣紛紛飄落,像在為他們引路,又像在無聲地警告。
露台上的男人放下酒杯,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他身後的陰影里,隱約能看到無數人影在晃動,他們穿著統一的白衣服,脖頸後都有片相同的鱗片,整齊地朝著露台的方向鞠躬,像在朝拜君王。
林秋石知道,零號病人這次玩的是新花樣——不再用陰醫院的恐怖,改用“永恆的誘惑”,把人變成心甘情願的傀儡。這比強行吞噬更可怕,因為它扎根在人心最深處的欲望里。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
甦念的手心很暖,桃木匕首的紋路在夜色中發亮,銀飾貼在胸口,能感覺到甦青的氣息在輕輕搏動。他的身邊還有李雪和武警們,他們正悄悄包圍別墅區,手里的桃木彈頭閃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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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胸口的印記越來越燙,像在呼應著某種深藏的力量——那是平衡魂最後的殘響,是守棺人未散的意志,是甦青跨越生死的守護,是所有被零號病人殘害過的魂魄,在冥冥中給予他的支持。
走到那棟樓下時,白西裝男人突然從露台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他們面前。他摘下眼鏡,左眼的豎瞳在夜色中亮得驚人,卻沒了往日的瘋狂,反而帶著種近乎悲憫的溫柔“你看,他們多幸福。不用生病,不用衰老,不用失去親人,永遠活在自己的花園里。”
他指向那些白衣服的人影“那個穿紅鞋的女人,兒子三年前車禍去世了,我讓她活在‘兒子還在’的夢里;那個戴眼鏡的老頭,年輕時害死了自己的徒弟,我讓他永遠活在‘徒弟還活著’的懺悔里;還有那個小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甦念身上,豎瞳里閃過絲貪婪“她是界靈的轉世,要是能把她的魂魄融進鱗片里,我的花園就能永遠盛開了。”
甦念的匕首猛地指向他“你的花園是假的!是用別人的痛苦做肥料的!”
“假的又怎樣?”男人攤開手,鱗片做的領帶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人活著,不就是靠念想撐著嗎?我不過是把念想變成了真的——這難道不是慈悲?”
林秋石的印記突然爆發出紅光“慈悲不是剝奪別人的記憶,是讓他們有勇氣面對真相。”
“真相?”男人像是听到了什麼笑話,突然鼓起掌來,“那你說說,什麼是真相?是你永遠失去了甦青?是守棺人到死都沒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還是甦念……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的界靈之力,其實是用無數魂魄的犧牲換來的?”
甦念的匕首“當啷”掉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
“你閉嘴!”林秋石的紅光幾乎要將男人吞噬,“她不是你的工具!”
“我沒說錯啊。”男人彎腰撿起匕首,用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紋路,“界靈每淨化一個邪祟,就要吸收一份怨氣;每救一個魂魄,就要耗損一份自己的生命力。你以為甦念為什麼總愛睡覺?為什麼她的頭發比同齡人白得快?”
他將匕首扔回給甦念,語氣輕得像嘆息“等她的生命力耗盡,就會變成新的‘封印’,永遠困在永恆界限里,替我擋住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這不是犧牲,是什麼?”
甦念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匕首的紋路上,濺起細小的光塵。“是真的嗎?”她抬頭看向林秋石,聲音帶著顫抖,“我會變成封印?”
林秋石的心像被攥住了,疼得喘不過氣。他一直知道界靈的力量有代價,卻從沒想過會這麼沉重。但他看著甦念泛紅的眼眶,突然想起甦青當年擋在他身前的樣子,想起守棺人埋玉佩時決絕的背影,想起那些在往生陣里笑著離開的魂魄——有些犧牲,不是結束,是另一種開始。
“就算是真的。”他蹲下身,擦掉她的眼淚,聲音溫柔卻堅定,“我們也一起面對。就像以前每次那樣。”
甦念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卻用力點了點頭,撿起匕首緊緊攥在手里,掌心的綠痕與林秋石的印記同時亮起,比剛才更耀眼。
白西裝男人的臉色終于變了變,豎瞳里閃過絲不悅“看來溫情牌對你沒用。”他突然打了個響指,周圍的白衣服人影紛紛轉過頭,脖頸後的鱗片亮起綠光,眼楮變得和他一樣,“那就讓你看看,我的花園,是怎麼運作的。”
人影們像潮水般涌來,動作整齊劃一,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手里卻握著閃著寒光的剪刀——是修剪花枝用的,此刻卻成了傷人的武器。
林秋石將甦念護在身後,印記的紅光與銀飾的綠光交織成盾,擋住了第一波攻擊。剪刀落在光盾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卻沒能傷到他們分毫。
“用淨化彈!”他對甦念喊道,同時從懷里掏出銅鏡碎片,“對準他的領帶夾!”
甦念的桃木匕首與碎片的綠光融合,形成道比上次更亮的光球。她借力躍起,匕首直指男人的脖頸“這是替那些被你騙的人,還給你的!”
男人的豎瞳猛地收縮,身後突然展開對由鱗片組成的翅膀,擋住了光球的攻擊。翅膀展開的瞬間,無數片鱗片飛射而出,像暴雨般朝著甦念襲來。
“小心!”林秋石的紅光化作道繩索,將甦念拉回身邊,鱗片擦著她的綠裙子飛過,在地上燒出個個小坑。
男人的翅膀扇動著,卷起陣陣綠霧。別墅區的玉蘭花突然瘋狂生長,藤蔓纏住了武警們的腿,花瓣化作鋒利的刀片,朝著他們的面門飛去。
“看到了嗎?”男人的聲音在霧中回蕩,“這才是永恆花園該有的樣子!所有反抗的人,都會變成花肥!”
林秋石的印記突然劇痛,他低頭一看,不知何時,片鱗片鑽進了他的袖口,正順著血管往心髒的方向爬。鱗片上的紋路與他胸口的疤痕漸漸重合,零號病人的聲音直接出現在他的意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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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吧,秋石。你我本就是一體,你的身體里流著我的血,你的平衡魂里有我的鱗片,你早就該屬于我……”
林秋石的眼前開始發黑,無數記憶碎片涌來精神病院的針管、亂葬澤的黑泥、守棺人斷裂的手指、甦青消失前的微笑……這些畫面像潮水般沖擊著他的意志,誘惑著他放棄抵抗,沉入永恆的夢境。
“林哥哥!”甦念的聲音像道驚雷,刺破了他的混沌,“看看我!”
林秋石猛地睜開眼,看到甦念正用匕首劃破掌心,鮮血滴在他的印記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鱗片在他的血管里劇烈掙扎,卻被鮮血逼得節節後退,最終化作道青煙,從傷口里飄了出去。
“你用了界靈的血?”他又驚又怒。
“只有這樣才能逼出鱗片。”甦念的臉色蒼白如紙,卻笑得燦爛,“甦青姐姐說過,最厲害的武器,從來都不是力量,是勇氣。”
她的血滴在地上,竟順著鵝卵石的縫隙,長出了叢小小的玉蘭花。花瓣是純白的,沒有絲邪氣,卻帶著淨化一切的力量,所過之處,綠霧紛紛退散,被藤蔓纏住的武警們重獲自由。
男人的翅膀在白花的光芒中迅速枯萎,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小花“不可能……界靈的血怎麼會……”
“因為她不是你的傀儡。”林秋石扶著甦念站起來,兩人掌心的光再次融合,這次的光芒里,多了絲殷紅的血色,“她是自願守護,不是被迫犧牲。”
光球在他們掌心重新凝聚,比剛才亮了十倍,里面不僅有紅光、綠光,還有絲耀眼的金色——那是甦念的界靈之血,是零號病人最忌憚的力量。
男人的豎瞳里終于露出恐懼,轉身就想逃。但甦念的血所化的玉蘭花已經長滿了整個別墅區,形成道金色的結界,將他死死困在中央。
“結束了。”林秋石和甦念同時舉起光球,朝著男人的方向推去。
“不——!”
光球穿透了男人的身體,鱗片組成的翅膀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點。男人的身體在金光中漸漸透明,只剩下左眼的豎瞳還在掙扎,最終被光球徹底吞噬,發出聲不甘的嗚咽。
隨著他的消散,那些白衣服的人影紛紛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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