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寒轉身看過去。果然,幾名趙家僕人,在趙管家帶領下,押著一個老者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那個方向是往趙崇輝的純思苑。
其余的趙家僕人,見到被押來的老者,也都停止了搜尋。
“老戴找到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先生,我們也去看看吧!”
寧遠恆對李清寒道。
“大人,請!”
兩人又像剛才,轉了方向,跟上那名被押著老者。
老者似乎感應到後邊有陌生人跟著,轉過了頭發幾乎全白的腦袋。他看到寧遠恆和李清寒,憔悴粗糙的臉上,雙唇一咧,現出似笑又像哭的,難看的神情。
旁邊的家僕推了老者一下,老者身體一個踉蹌,趕忙回過身去,繼續在眾多家僕的推搡下,往前走。
很快到了純思苑前。趙豐德夫婦正站在院外。院子被江州府的差役看守,他們進不去。
文夫人在一旁抹著淚,口中輕喚著趙崇輝。
“老爺,老戴帶來了?”
趙豐德已經看到了,並且也注意到後面的寧遠恆和李清寒。他的目光在寧遠恆臉上掠過,落在李清寒身上。
家僕將老戴按在地上,跪在趙豐德面前。
“老爺,我們在莊園外的東面找到老戴的,這是他的行李。”
趙管家將一個包裹舉到趙豐德面前。
趙豐德解開包裹翻了翻,目光轉到老戴身上,聲音陰沉。
“老戴,你要逃走?”
老戴頭一扭,一副我不想和你說話的樣子。
“放肆!”
趙豐德從沒如此被一個奴僕輕視過。
“趙老爺還是我還問吧。”
寧遠恆和李清寒上前來。
趙豐德看了一眼寧遠恆,又看向李清寒。他見李清寒神情自若,便閃身退開。
“有勞寧大人了。”
寧遠恆朝那翻亂的包裹看了一眼,問面前之人,“你就是老戴?”
“嗯!”
老戴很不情願嗯了一聲。
“你換下了趙家僕人的衣服,又打包了衣物錢財,分明是要離開趙家。你要去哪?”
老戴垂著頭,沒有說話。
寧遠恆轉頭問趙管家。
“趙管家,老戴家鄉還有什麼人?”
“寧大人,老戴哪有什麼家鄉啊。他是家生子。從他爺爺輩起,就是趙家的奴僕。”趙管家回答。
寧遠恆又回過頭來對老戴說︰“你的身契在趙家,你逃走便和逃犯一樣。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
“大人!”老戴不等寧遠恆說完,便抬起頭道,“你別問了,我承認,是我殺了趙崇輝!”
“什麼?”
周圍傳來一聲聲震驚的呼叫。
趙豐德知道李清寒找老戴,是有所用意,但沒想到老戴承認是他殺的人。
文夫人停止了哭聲,撲到老戴面前,抓著老戴的衣服,怒道︰“你這個賤奴,趙家何曾虧待過你,你為什麼要殺大公子?”說完,文夫人左右開弓,巴掌扇在老戴的臉上。
“把文夫人拉開!”寧遠恆怒了。他實在不喜歡這個女人,對待下人,沒有一點寬厚溫和,動不動就打罵。
跟隨寧遠恆而來的差役,上前把文夫人拽到一邊。
“我要為輝兒報仇!你們放開!”
文夫人瘋了般,要往上沖。
“安靜!”
寧遠恆一聲怒喝,將文夫人震得愣住了。
“趙老爺,看好你的夫人!”
趙豐德此時也不得不听寧遠恆的。他上前拍了拍文夫人的後背,勸道︰“我們先听听寧大人的問話。至少我們也該知道,輝兒為何而死。”
寧遠恆見文夫人安靜了,問老戴。
“你說是你殺了趙崇輝。你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趙崇輝殺了我唯一的女兒。”
趙管家插言問︰“老戴,你胡說什麼。你妻子死得早,根本沒有給你留下兒女。”
老戴不理會趙管家,繼續說自己的。
“所以我恨他,我要殺了他。”
“你的女兒是誰?”
“就是大人兩天前從後山撈出的尸體中,其中一個。她叫綠萍。”
老戴說著抬起頭,望向寧遠恆。
寧遠恆清楚地看到老戴眼中悲恨的目光,半點做不得假。
“你胡說。你一生下來就在趙家。你家里有什麼人,我們清清楚楚,你哪來什麼女兒。你這個賤奴,到底安的什麼心?”
文夫人指著老戴大罵。若不是府衙的差役擋著她,她就又要沖上來。
寧遠恆听到周圍傳來的聲音,是趙家的那幾名家僕在小聲議論,都是在說老戴有沒有女兒之事。
“老戴性子那麼悶,除了他那個死了的老婆,身邊哪有什麼女人。”
“綠萍是趙管家買來的。到趙家時都十歲了,怎麼可能是老戴的女兒?”
“老戴那個死掉的老婆,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
寧遠恆听了個大概。他對老戴說︰“老戴,趙家所有人都說你沒子女。綠萍已死,你不能拉上一個已故之人,便說是自己的女兒。”
“我自己的女兒,我自然知道。我後悔,是我這個做爹沒用,保護不了女兒,還不敢和她相認。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老戴說著雙手攥拳,瘋狂地向地面砸去,宣泄著內心的痛苦與悲憤。
寧遠恆讓人制住老戴。老戴手指的關節處皮膚已經翻開,露出鮮紅的血肉。可見他一點沒有做戲,而是真正的在發泄痛苦和後悔。
“那你就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寧遠恆話音一落,周圍都安靜了,連剛才情緒激動的文夫人,都恨恨地盯著老戴,不說話了。
“我沒用,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我對不起她娘,我不配當爹……”老戴神色似恍惚,口中絮叨。
寧遠恆剛想再提醒一下老戴。老戴語氣幽幽地進入了正題。
“那是大概二十年前……”
那時,文夫人剛剛生下趙崇輝。趙豐德和文夫人對這個兒子毫不虧待,專門雇了兩名年輕的奶娘來喂養趙崇輝。其中有一個奶娘名叫綠娘。為了一筆賞錢,綠娘的丈夫強行把妻子送進趙家,令綠娘離開了還不到一歲的幼子。
二十年前,老戴還在壯年,是趙豐德身邊的隨從。他可以隨趙豐德出入後宅,所以經常能看到綠娘,偶爾兩人還在一起說說話。久而久之,老戴便與綠娘情愫漸生,雙雙傾心。
老戴用自己攢下的銀兩,在銀樓打了一副銀鐲,送給了綠娘,作為定情信物。他們之間的來往雖秘,但有一種事卻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