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趙豐德果斷否認,但又顯得底氣不足。三家都有此想法,只是不能承認。
“其實趙老爺和另兩家家主心里都明白,這場皇位之爭的博弈,勝負是五五分。如果厲王贏了,自是皆大歡喜。如果輸了呢?”李清寒搖著折扇問。
趙豐德心里一沉,不悅道︰“李先生,我敬你是位高人。但這皇位之事,豈是你我能隨意議論的。”
李清寒並不在意趙豐德的話,繼續道︰“或許趙老爺覺得,即便厲王輸了,那也是厲王的事,與趙家何干。若是江州那些販夫走卒有這種想法,倒也罷了。江州這些士紳大族,卻不該如此想。趙家在江州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趙家即使與厲王沒有親眷關系,總為厲王獻過金銀吧。這些錢不論多少,在朝廷看來,都是趙家為厲王起事助力。到那時,趙家會是什麼下場,不用我說了吧。”
趙豐德的心更沉了。李清寒說中了他的心事。他也曾有此憂慮,他決不希望趙家在他的手上出事。
“你的話雖然危言聳听,但也確實值得思慮。江州是厲王的封地,我想獨善其身,恐怕也是不能。”趙豐德嘴硬,卻又很想想听听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意見。
“大家族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願聞其詳!”
“識時務,留退路。這就是我剛才提到,三家一齊說動厲王,放手江州守軍軍權。”
“這也算識時務,留退路?”趙豐德很疑惑。
“當然,朝廷和厲王爭斗,不論誰輸誰贏,憑此一條,三家都可無憂。將來,若是朝廷贏了,三家便可以此向朝廷說明,你們也是為了削若了厲王的力量盡過力的。此舉雖不一定有功,但也能求得無過。若是厲王贏了,三家的地位依然穩固。厲王自己放手江州軍,本就與你們無關。”
趙豐德听得垂眼沉默了。
一旁的文夫人也听著。這三家之中,其中之一,便是自己的娘家,她也關心。
“老爺,他說的有道理啊!”
趙豐德抬起眼,道︰“我可以答應你,我也可以讓我的夫人去說動文家,但程家能不能出頭,我不敢保證。”
李清寒知道趙豐德既想救下趙崇燁,又不想自己出力,去得罪厲王。
“程、趙、文三家久居江州,早已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趙老爺何必再推辭?”
“你真能救下燁兒?”趙豐德反問。
“我既然敢同趙老爺做這筆交易,當然便有此把握。”
“成交。”
兩人擊掌為誓後,趙豐德問︰“我只要見到你所辦的事,有了效果,我便召集三家去見厲王,勸他放下江州軍兵權。”
“好!”李清寒痛快應聲,“趙老爺,請將守門的老戴交給寧大人。”
趙豐德雖然不知事情關老戴什麼事,但一個趙家下人,他是不在乎的。
李清寒回到純思苑,趙家那些下人已經散去了,只剩那個廚子王茂和他的徒弟小婁,在院里站著,連大氣也不敢喘。
寧遠恆不知從哪弄來一張椅子,坐在凶案現場的門前,正隔著白色錦綢,翻來覆去地看那把凶器。
听到腳步聲,寧遠恆抬頭見是李清寒,站了起來。
“先生去了何處?”
“我出去轉轉,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線索。”
李清寒說完,一指寧遠恆手里的刀問︰“大人在凶器上查到什麼?”
“王茂不是凶手。”
寧遠恆將王茂剛才的招供簡單講述了一遍。
王茂在趙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廚子了。他有個習慣,就是刀具只用自己的,不與其他的廚子共用。所以,他平時所用的刀都裝在自己的一個刀匣中。
那把剔骨刀因為前幾日借給徒弟用,被徒弟用崩了刃。他不舍得換,便磨了磨,放回了刀匣。
昨晚,王茂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听到動靜,一下子清醒。他的住處就離廚房不遠,他听得清楚,那動靜就來自廚房。
王茂以為是野貓來偷食了。他趕緊起身披衣,出了房間。
昏昏蒙蒙地月光下,王茂看見廚房門半敞著,一個身影在里面晃來晃去。
“誰在里面?”王茂喊了一聲。
王茂就看到那個人影沖出廚房,慌慌張張地跑了。他以為是府里什麼人,來廚房偷食吃,所以拿了燈燭去廚房查看。廚房的食物都在,唯有他的刀匣換了地方,被人搬到灶台上了。
王茂一檢查,匣內少了一把剔骨刀,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他回憶剛才的身影,模模糊糊中,他感覺身影有點像是二公子趙崇燁,但又拿不準。
等到早上,听說趙崇輝被人殺了,王茂想到丟失的那把刀,頓時手腳冰涼。
“想從凶器上確定凶手,現在看來,有點難了。王茂說偷刀人身影很像趙崇燁卻不能肯定。先生,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
李清寒痛快答應。
兩人並肩向院外走去。後面跟上兩差役,押著王茂。
“你剛才去哪里了?”
“趙豐德伉儷驟然失了親子,我去勸慰勸慰。”
“先生可看出什麼端倪了?”
“我相信大人心里已經有了判斷。”
“先生說的是。能讓趙豐德百般阻止我們查找殺他兒子的凶手,這個凶手應該也是對趙豐德最重要的人。趙崇輝死後,趙家只剩趙崇燁這一個繼承人了。所以趙崇燁恰好符合條件。”
李清寒未發表意見,而是問︰“在大人心里,認為什麼是最重要的?不論何時,遇何事,處何地,都要以它為重。”
寧遠恆微怔了下,抬頭望著有些陰沉的天空,神情鄭重,雙目微凝。
“我小的時候,父親教我練武。他曾對我說,武將練武,不是為了強身健體,更不是為了好勇斗狠。而是為了家國天下。在我們的心中,家國天下最重。非此,不能真正成為一名統領千軍萬馬的良將。”
“家是什麼?”
“萬家燈火!”
“國呢?”
“萬里邊疆!”
“天下?”
寧遠恆回過頭來,目光灼灼。
“天下在自己的心中,它是君,是民,是千山萬水。為將者心有天下,方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舍生忘死,不懼不退!”
李清寒怔了怔,然後點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