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撲?”周衛國把茶缸重重一頓,“他拿什麼反撲?他的機動部隊都被咱們打殘了!現在就是個沒牙的老虎,只能蹲在窩里干嚎!”
“不,他有牙。”一直沉默的張合,終于開口了。
他放下茶杯,走到地圖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他移動。
“老虎最鋒利的牙,不是它的爪子,而是它在暗中準備的那致命一擊。”張合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那些被他們新佔領的紅色區域,而是落在了他們根據地的核心位置。
“岡村寧次不是被打傻了,他是被我逼瘋了。一個瘋子,是不會按照常理出牌的。”張合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指揮部里狂熱的氣氛迅速冷卻下來。
“他收縮兵力,放棄外圍,就是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包括他最後的空中優勢,情報網絡,以及最精銳的特種部隊,來做一件事。”
“什麼事?”周衛國下意識地問道。
張合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幾位核心將領,一字一句地說道︰“找到我,然後,殺死我。”
空氣,瞬間凝固。
“他想玩斬首?”
周衛國的臉色沉了下來,一股暴戾的殺氣從他身上升騰而起,“他奶奶的,老子這就帶兵回去,把咱們根據地圍個水泄不通!我倒要看看,他那幾只蒼蠅,怎麼飛進來!”
“不,我們不回去。”張合搖了搖頭,
“我們回去,就正中了他的下懷。他現在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所有的偵察力量都對準了我們的老巢,我們一回去,就等于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
楚雲飛也皺起了眉,“我們總不能一直在外面飄著,這樣太被動了。”
“所以,”張合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莫測的笑容,“我們要給他一個他最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
眾人很不解,紛紛看向了張合。
他拿起一支紅筆,在地圖上,太行山深處一個極其偏僻、地形險要的山谷位置,畫了一個圈。
“狼牙口。”
“這里三面環山,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進出,是個易守難攻的絕地。如果一個指揮官,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自大到以為敵人都是廢物,他會不會把自己的指揮部,搬到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地方?”
周衛國和楚雲飛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張合的意圖。
“旅長,你這是要把自己當誘餌?!”周衛國失聲道,“這太危險了!”
“只有最肥美的誘餌,才能釣上最大、最狡猾的魚。”張合的眼神銳利如刀,“岡村寧次現在,就是一條輸光了一切,急于翻本的瘋狗。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命令!”張合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
“命令通訊部門,立刻啟用備用密碼,向‘狼牙口’方向,發出大量與指揮部遷移相關的虛假電訊!強度要大,頻率要高,要做出我們因為戰線拉長,不得不將指揮部前移的假象!”
“命令周衛國,你的主力團,立刻停止進攻,轉入隱蔽休整,在狼牙口外圍五十里處,給我布下一個口袋!”
“命令楚雲飛,你的部隊,化整為零,像狼群一樣,給我盯死從平定到狼牙口的所有山間小路!我要一只蒼蠅飛過去,都知道是公是母!”
他放下筆,環視眾人,聲音斬釘截鐵。
“岡村寧次想跟我玩一場賭上性命的決斗。那好,我就給他建一個擂台。”
“他不是獵手嗎?我就讓他看看,當獵手走進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時,會是什麼下場!”
三天後。
北平,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一名情報參謀連滾帶爬地沖進了作戰室,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變了調。
“司令官閣下!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他將一份剛剛破譯的電報,雙手呈給岡村寧次。
“我們在太原的特高課,抓到了一名八路軍的高級譯電員!他招供,張合因為近期戰事順利,變得異常驕狂,已經將他的核心指揮部,秘密遷移到了太行山深處的‘狼牙口’!這是我們截獲並破譯的電文,可以佐證!”
岡村寧次一把搶過電報,那雙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地盯著上面的每一個字。
狼牙口!
和他預判的一模一樣!勝利讓張合沖昏了頭腦!讓他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司令官閣下,這會不會是陷阱?”參謀長依舊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張合此人,詭計多端,他不可能……”
“閉嘴!”岡村寧次粗暴地打斷了他,臉上露出一種扭曲而狂喜的笑容,“陷阱?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跳下去!帝國已經沒有時間再和他耗下去了!”
他沖到地圖前,用拳頭重重地砸在“狼牙口”的位置上。
“命令!”
他的聲音,如同地獄里傳來的嘶吼,在作戰室里回蕩。
“命令航空兵第三飛行團,所有轟炸機,立刻滿載重磅炸彈,天亮之前,必須抵達目標上空,听我命令,隨時準備投彈!”
“命令方面軍直屬,‘斬鬼’特別行動隊,由服部直臣大佐親自帶隊,今夜,就從西郊機場出發,空降狼牙口外圍!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岡村寧次轉過身,他那身筆挺的軍服,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給我準備指揮機,我要親自去天上,看著這個魔鬼的巢穴,是如何被夷為平地的!”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
“告訴服部君,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要用張合的頭顱,來洗刷帝國所有的恥辱!”
夜色如墨。
幾架深綠色的運輸機,轟鳴著,撕開沉沉的夜幕,如同一群撲向腐肉的禿鷲,朝著太行山脈的深處飛去。
機艙內,岡村寧次透過舷窗,俯瞰著下方漆黑如鐵的大地,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殘忍的微笑。
他仿佛已經看到,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將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和帝國勝利的曙光,一同照亮這片土地。
獵手,已經亮出了他最鋒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