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楚雲飛他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看著張合轉身走回指揮部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夜風吹過，帶來一絲寒意，卻吹不散他腦海中的萬千思緒。
他想起了黃埔軍校的開學典禮，想起了校長那慷慨激昂的訓話，想起了自己為之奮斗了半生。
張合的話，如同剝繭抽絲，將他一直以來刻意回避的問題，血淋淋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或者說，他不敢去想那個答案。
楚雲飛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才帶著滿身的疲憊和更深的困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夜，對于楚雲飛而言，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天亮之後，整個泗水縣城都沉浸在一片緊張而有序的忙碌之中。
獨立旅的戰士們在打掃完戰場後，便開始了短暫的休整和整編。各營都在清點傷亡，補充彈藥，檢修武器，為接下來的戰斗做著準備。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偵察兵，騎著快馬，火急火燎地沖進了獨立旅的臨時指揮部。
“報告旅長！”那名偵察兵滿頭大汗，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泥土，
“西線……西線有新情況！”
指揮部內，正在和幾位營長商討下一步作戰計劃的張合，聞言立刻抬起了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說，什麼情況？”
“我們派往西邊山區的偵察小隊，與一股鬼子偵察部隊發生了遭遇戰！”
偵察兵喘著粗氣，急促地說道，
“對方人數不多，但裝備精良，應該是那支負責保障交通線的鬼子聯隊派出的前哨。我們的人干掉了他們幾個，也抓了兩個舌頭！”
“審問結果呢？”張合追問道。
“問出來了！”偵察兵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興奮，
“根據俘虜的口供，那支鬼子聯隊在得知草間師團全軍覆沒的消息後，大為震驚，已經放棄了原先的防守任務，正在向西面的官陽方向收縮，似乎是想與官陽、堰曲一線的鬼子主力匯合！”
“不僅如此，”偵察兵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電報紙，
“這是我們從一個鬼子通訊兵尸體上搜出來的、未來得及發出的電報草稿。上面說……中條山其他方向的國軍防線，已經……已經全線崩潰了！鬼子的幾個主力師團，正長驅直入，向中條山腹地合圍而來！”
此言一出，指揮部內的氣氛瞬間凝固了。雖然對國軍的戰斗力早有預料，但“全線崩潰”這四個字，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娘的！幾十萬大軍，就這麼幾天，說垮就垮了？！”
李二牛一拳砸在桌子上，氣得滿臉通紅。
王山和沈泉等人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他們知道，這意味著，獨立旅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數倍于己的鬼子主力！他們很可能會陷入鬼子的重重包圍之中。
張合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驚訝，他只是拿起那份電報草稿，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了地圖。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曲垣、官陽、堰曲這幾個點上。
“國軍靠不住，這一點，我早有預料。”
張合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靜，
“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國軍主力雖然潰敗了，但中條山數十萬大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被鬼子全部消滅。
他們化整為零，四散奔逃，反而會將鬼子的戰線拉得更長，兵力也會更加分散。這，對我們而言，未必不是機會。”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營長︰
“我們的任務，不是去挽救那些已經爛到根子里的部隊，而是在這場混戰中，最大限度地殲滅鬼子的有生力量，牽制他們的主力，為整個華北的抗戰，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
“現在，草間師團已滅，泗水已在我們手中。
我們就像一顆釘子，狠狠地釘在了鬼子的後方。西邊那支想要逃跑的鬼子聯隊，就是我們下一個目標！”張合的眼中閃爍著凌厲的戰意。
就在這時，一名衛兵走了進來，報告道︰
“旅長，358團的楚雲飛團長求見。”
張合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楚雲飛走了進來，他的氣色比昨天好了許多，雖然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中的迷茫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經過深思熟慮後的平靜。
“張旅長，”楚雲飛開門見山，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但卻異常堅定，“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
他看著張合，一字一句地說道︰“為何而戰，為誰而戰。我楚雲飛前半生，為黨國而戰，為領袖而戰，自以為是在為國為民。可泗水一役，我麾下數千弟兄血灑疆場，換來的卻是友軍的臨陣脫逃和長官們的漠視。而貴軍，卻能與士兵同甘共苦，與百姓休戚與共。我想，這便是差距。”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黨國……或許已經不是我楚雲飛可以托付理想的地方了。我不想再為那些腐朽的官僚賣命，不想再看到我的弟兄們，因為無謂的命令而白白犧牲。”
指揮部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楚雲飛這番話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這位曾經的國軍精銳團長，竟然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語。
張合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欣賞。他知道，楚雲飛做出這個決定，必然是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掙扎。
“楚兄，那你今後有何打算？”張合問道。
楚雲飛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又被堅定所取代︰“我楚雲飛，生是華夏人，死是華夏鬼。只要能打鬼子，只要能為我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我楚雲飛在所不惜！只是……只是前路漫漫，不知何去何從。”
張合看著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楚雲飛面前，鄭重地伸出了手︰“楚兄，若不嫌棄，可願屈就，來我獨立旅，擔任參謀長一職？”
“參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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