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樓。
幽靜雅致的閣內，絲竹聲隱約可聞，與外面的喧囂仿佛是兩個世界。
月婆所在的包廂，門被無聲地推開。
引路的侍女躬身退下，陳默與國師姜玄緩步走入。
廂房內燻香裊裊，布置雅致，不似風月場所，反倒像某位隱士的書齋。
四壁書架林立，古籍典冊整齊排列，一張紫檀木案幾上擺放著文房四寶和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畫。
早已等候在此的月婆與暗香姑娘同時抬眼望來。
青樓雅士口中的月婆，一身素淨灰袍，銀發挽髻，手持一根古樸藤木拐杖，面容慈和，眼神卻深邃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雖年歲已高，但身姿挺拔，毫無佝僂之態，反而有種超然物外的氣度。
而她身旁的暗香姑娘，依舊是一襲淡紫色長裙，身姿窈窕，面上輕紗已去，露出一張清麗絕倫，不施粉黛卻已傾城的容顏。
氣質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郁。
她目光先是落在老國師姜玄身上，微微頷首示意，隨即絕大部分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被一旁的陳默所吸引。
實在是陳默的容貌氣質太過出眾了。
一襲簡單青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如皎月，眼神深邃若寒潭、
周身更自然流轉著一種超然物外，仿佛與天地相融的獨特氣韻。
他只是靜靜站在那里，便已成了整個房間的中心，令人無法忽視。
相比之下，國師姜玄看起來雖然也是仙風道骨，氣度不凡，但此刻卻只能是陳默的陪襯……
陳默感受到月婆跟暗香打量的目光，尤其是暗香那帶著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驚嘆的注視時……
他不由地輕笑一聲，語氣帶著幾分隨和的調侃“兩位如此看著在下，不知……是在下臉上長了什麼東西不成？”
暗香聞言，白皙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抹紅暈，連忙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揖禮。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公子說笑了，是暗香失禮了。公子……有禮了。”
月婆拄著拐杖，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目光在陳默身上轉了轉，贊嘆道“年輕人，倒是好心性……”
“剛才你那一曲驚世之作，初听之下便能安撫人心，老身頗為欣賞……”
“老身向來認為，後生曲技如此過人，心性修為想必更是非凡，便想一見！”
她話語誠懇，並非虛言奉承。
那雙看似渾濁的眼楮里閃爍著精光，仿佛要將陳默從里到外看個透徹。
陳默微微一笑，並未接話，顯得從容不迫。
而這份淡定自若，更是讓月婆高看了一眼。
月婆示意二人落座，旁邊侍立的丫鬟立刻無聲地奉上香茗。
茶湯澄碧，香氣清幽，一聞便知不是凡品。
姜玄感覺自己似乎被冷落了些許，輕咳一聲，下意識地挺直了些腰板，袖袍微拂，一絲屬于未央國師、久居上位的威嚴氣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雖極細微，但如何能瞞過月婆這等人物？
月婆目光一閃，落在姜玄身上，臉上客套的笑容真切了幾分“這位老先生氣度非凡，靈光內蘊，不知如何稱呼？出自何宗何派？”
姜玄心中這才舒坦了些，撫須笑道“老夫姜雲，一介閑雲野鶴罷了，無門無派，當不得道友如此稱贊。”
他下意識地隱瞞了真實身份，經驗告訴他，出門在外，尤其是在這種神秘強者面前，未央國師的名頭未必好使，可能還會徒增變數。
陳默看了姜玄一眼，對其隱瞞身份並未多言，想必國師自有考量。
然而，月婆聞言，臉上的笑容卻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她深深地看了姜玄一眼，忽然緩緩道“姜國師，何必以假名欺瞞老身這故人呢？”
“噗……”
姜玄剛端起的茶杯差點沒拿穩，濺出幾滴茶水。
他猛地抬頭，眼神灼灼，如同利劍般射向月婆，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你如何知曉？”
他自問偽裝得天衣無縫，氣息也收斂得極好，這月婆竟能一眼看穿？
月婆微微一笑，眼中掠過一絲追憶“國師貴人多忘事。當年，聖女尚在京城之時，老身曾隨侍在側，遠遠地，見過國師幾面。雖歲月流轉，但國師的風采，老身還是記得幾分的。”
姜玄如遭雷擊，猛地瞪大了眼楮，死死盯著月婆的臉，腦海中塵封的記憶飛速翻涌。
那張慈祥卻布滿歲月痕跡的臉，漸漸與許多年前，帝後身邊那個總是低眉順目、氣息微弱的小侍女的身影重合……
“是……是你？！竟然是你！”
姜玄失聲驚呼，手指都微微有些顫抖，“你……你如今……竟已有如此修為？”
他簡直難以置信，當年那個毫不起眼的小侍女，如今竟成了紫微聖地一峰之主般的人物。
修為道行，似乎絲毫不弱于他！
月婆淡然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機緣巧合，得蒙聖主不棄，傳授了些許神功，略有寸進罷了！倒是國師，這些年來風采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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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暗香姑娘也是美眸圓睜，驚訝地看向姜玄，聲音輕柔“師父，這位老先生……真的是未央國的國師？”
月婆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幾分感慨“正是。當年未央朝廷中，能與聖主說上幾句話的，也就姜國師一人了。”
暗香的目光下意識地又轉向陳默，帶著濃濃的好奇與探究……
能與未央國師並肩同行，且讓國師隱隱以其為主的人，又會是何等身份？
到了這個地步，陳默覺得已無隱瞞的必要。
他迎著暗香的目光，神色平靜，淡然開口道“在下陳默。”
頓了頓，他補充道“仙庭，凌霄寶殿之主。”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如同平地驚雷，在包廂內炸響。
月婆臉上的從容瞬間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正的動容與驚詫。
她握著拐杖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你就是那位……近日名動未央，覆滅邪佛，誅戮古魔，于豐州城顯聖，敕封仙官的……昊天仙帝？”
暗香更是愣在原地，一雙美眸眨也不眨地看著陳默，紅唇微張，盡是難以置信。
那個在高台之上，撫琴一曲，讓她心弦為之顫動的青衫公子，竟然就是近來傳聞中的仙帝陳默？
這……這實在太令人意外。
陳默微微頷首“正是。”
姜玄在一旁捋須，點頭證實了陳默的身份。
月婆迅速壓下心中的震驚，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她沉吟片刻，問道“不知仙帝與國師大人，為何會蒞臨這小小的拜月城？又是如何找到這攬月樓？”
她目光掃過姜玄，輕嘆了口氣，道“其實，自國師踏入青龍閣的那一刻，老身便已認出了您，只是未曾點破……”
“後來听到了仙帝的一曲仙樂，老身便猜測，能與國師同行，又有此等修為音律的，絕非凡俗。”
“故而，才讓暗香以‘知音’之名，請二位上來一敘。否則，這青龍閣內賓客如雲，又怎會偏偏選中了二位呢？”
月婆笑了笑，“況且，老身若沒記錯，國師大人當年于音律一道，亦是頗有造詣的。”
陳默與姜玄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被對方看在眼里，所謂的“知音之選”，不過是對方順勢而為的邀請。
姜玄苦笑搖頭“原來如此，倒是老夫……班門弄斧了。”
既然話已說開，姜玄也不再拐彎抹角，神色一正，直接道明來意“月婆……算了，還是叫你紫月吧！畢竟當初她便是叫你紫月的……實不相瞞，老夫與仙帝此次前來，是欲前往紫微聖地，有要事相求。”
月婆與暗香對視一眼，眼中皆露出訝色。
月婆微微蹙眉“前往紫微聖地？所為何事？若是因為聖主……”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疏淡“若是為了聖主與未央皇朝之事，還請國師與仙帝就此止步。當年聖主既然決意離開，便再無回頭之念。人皇陛下……還是不必再費心了。”
國師姜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尷尬，連忙擺手“非也非也，並非為了聖主之事。此次前來，是仙帝陛下有要事，需前往聖地尋求一物。”
“何物？”月婆看向陳默。
陳默開口道“隕仙墟殘圖。”
“隕仙墟殘圖？”
月婆眉頭蹙得更緊，緩緩搖頭，“此物雖非聖地至寶，但也是歷代先輩收集留存，意義非凡，斷不可能輕易予外人。此乃聖地規矩，即便人皇親至，也是一樣。”
姜玄與陳默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包廂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然而。
片刻後，月婆話鋒忽然一轉，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念在往日與國師尚有幾分香火情，以及仙帝今日一曲琴音與暗香合鳴的份上，老身倒可以指給你們一條明路。”
“哦？請講！”姜玄立刻追問。
月婆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暗香姑娘，眼神變得慈愛無比“暗香是我紫微聖地落月峰這一脈最為出色的弟子，亦是老身從小帶大，視若己出。”
“她天資卓絕，心性純良，如今修為已至三境圓滿，即將面臨我落月峰功法的關鍵瓶頸……”
她頓了頓，看向陳默，笑容加深“我落月峰主修‘太陰星輝劍訣’，此功法欲破四境，需尋一心意相通、道韻相合之道侶，陰陽共濟，方能大成。”
“老身觀仙帝似是至陽之體，圓融內斂，與暗香的至陰靈體堪稱天作之合。”
“若仙帝陛下願與暗香喜結連理，結成道侶……那麼，區區一份隕仙墟殘圖，老身便可做主，當作暗香的嫁妝，贈予仙帝，又何妨？”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師父！”
暗香姑娘瞬間羞得滿臉通紅，耳根都染上了緋色，她下意識地驚呼一聲。
慌忙低下頭去，心髒砰砰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根本不敢再看陳默一眼。
國師姜玄也是當場愣住，眼楮眨了又眨，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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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種好事？
不僅白得一位傾國傾城、天資絕世的聖地天驕為道侶，還能順手拿到夢寐以求的殘圖？
這……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他下意識地就看向陳默，眼神熱切，就差直接替陳默答應下來了。
陳默也是微微一怔，隨即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看向暗香，不得不承認，這位姑娘確實極美，氣質空靈清冷，如月宮仙子，比之秦雨柔的溫婉，更多了幾分出塵與高貴。
但他還是緩緩搖頭，語氣堅定“月婆美意，陳默心領。只是……在下已有妻室，此事恕難從命。”
暗香聞言，嬌軀微微一顫，雖然極力掩飾，但那雙明媚的眼眸中，還是迅速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黯淡與失落。
月婆倒是並不意外，反而笑了笑，語氣輕松道“仙帝陛下何必拘泥于凡俗禮法？”
“大道漫漫，修士壽元悠長，道侶之間，重在心意相通，道韻相合，互為助益。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更何況是仙帝這等身份？想來，仙帝的夫人亦能理解……”
姜玄也趕緊在一旁勸道“是啊，仙帝！暗香姑娘蘭心蕙質，雖然道行尚淺，但是天資出眾，將來入五境六境……亦不是問題，與您正是良配！”
“而且……仙庭初立，若能得紫微聖地這等強援，于未來發展，大有裨益啊！此事……于公于私，皆是大善！”
陳默沉默不語，眼神中仍有猶豫。
他並非不動心，無論是殘圖還是聖地支持，亦或者暗香姑娘本人，誘惑都極大。
但他心中自有原則，不願以此種方式交易感情，更覺愧對秦雨柔和龍女……
月婆觀其神色，已知其顧慮，便故作嘆息道“若仙帝執意如此……那老身也無能為力了。”
“紫微聖地，只怕與仙帝無緣了，國師，請恕老身愛莫能助！”
說著，竟有端茶送客之意。
陳默聞言，作勢便要起身。
“哎喲，我的仙帝啊！”
姜玄頓時急了，一把拉住陳默的衣袖，壓低聲音急道，“仙帝！大局為重啊！紫微聖地超然物外，尋常方法根本難以得到殘圖！此乃天賜良機！暗香姑娘明顯也對你有心，你情我願之事，何必……”
陳默被姜玄拉著，動作一頓。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暗香。
恰在此時，暗香似乎鼓足了勇氣，抬起螓首，臉頰雖依舊紅暈未退，但眼神卻帶著一絲堅定與羞澀，聲音細若蚊蠅，卻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若……若仙帝不棄，暗香……願意。”
說完這話，她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再次飛快地低下頭去，連雪白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粉色。
月婆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撫掌道“好！好！既然如此，那此事便這麼說定了！”
陳默看著暗香那副嬌羞無限又帶著決然的模樣，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再想到隕仙墟之謎，關系重大，最終，他心中暗嘆一聲，點了點頭“既如此……便依月婆所言。”
“哈哈，好！甚好！”
月婆開懷大笑，顯得十分高興，“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雙方都已同意，那便直接隨老身回返紫微聖地！”
“些世俗虛禮，能省則省，關鍵是讓爾等早日心意相通，共參大道！”
她竟是雷厲風行，直接袖袍一拂，一枚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的玉舟飛出，瞬間變大，懸浮于包廂窗外。
“這……”
陳默沒想到對方如此急切。
“仙帝陛下，還有何事？”月婆問道。
“我還有一位徒兒，此刻應在閣外等候。”陳默說道，他指的自然是孫悟空。
月婆笑道“無妨，一並請上飛舟便是。”
很快，正在閣外抓耳撓腮，琢磨著里面怎麼還沒動靜的孫悟空，被陳默傳音叫來。
剛進來，還沒回過神來，就一臉懵懂地被裹挾上了飛舟。
齊天大聖“？？？”
飛舟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撕裂夜空，朝著西方天際疾馳而去，身下是拜月城一片璀璨的燈火。
……
飛舟之內。
空間頗為寬敞，布置雅致，有靜室數間。
月婆與國師姜玄坐在前艙，低聲敘舊，談論著這些年的過往，時而感慨，時而輕笑。
而後艙區域，氣氛則有些微妙的尷尬。
陳默與暗香姑娘隔著一張小小的玉幾對坐，孫悟空則盤腿坐在不遠處，一雙火眼金楮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暗香垂著眼眸，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心跳依舊很快。
她偶爾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一眼陳默，見他面容平靜，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心中更是如同小鹿亂撞，又是羞澀，又是忐忑。
孫悟空看得分明，撓了撓臉，突然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默“師父，俺老孫覺得吧，你跟暗香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比那月宮里的嫦娥和吳剛看起來還要般配多了！”
陳默聞言，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悟空，休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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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老孫哪有胡言！”
孫悟空咧著嘴，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卻又能讓暗香听到，“師父，不是俺說你，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你看那後玉帝老張，後宮仙妃多得都數不過來！”
“咱們大夏那邊，您不也有幾位紅顏知己？多暗香姑娘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嘛！俺老孫不嫌師娘多，嘿嘿，多多益善，熱鬧！”
“噗嗤……”
暗香原本緊張的心情，被孫悟空這番渾話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隨即意識到失態，連忙用手掩住口，臉頰更紅了。
陳默則是滿頭黑線，恨不得把這猴頭的嘴給縫上，呵斥道“你再胡說八道，下次打架你就留在家里看門！”
孫悟空頓時蔫了，委屈地嘟囔“俺老孫這不是為了師父你的幸福著想嘛……”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俺睡覺，睡覺總行了吧！”
說著，果真往後一倒，閉上眼楮，假裝打起呼嚕來，只是那眼皮還時不時偷偷睜開一條縫。
陳默拿他沒辦法，只得對暗香歉然一笑“悟空性子跳脫，口無遮攔，姑娘莫要見怪。”
暗香輕輕搖頭，聲音細柔“大聖性情率真，很有趣。”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看向陳默，眼中帶著好奇，“仙帝……原來並非此界之人？”
陳默點了點頭“你叫我陳默就好，我確實是來自星海另一端，一處名為大夏的故土。”
“那……你的故鄉，是什麼樣子的？”暗香似乎找到了話題，眼神亮晶晶的。
陳默微微一笑，思緒似乎飄遠，緩緩描述起大夏的風土人情，山川大河。
雖只是寥寥數語，卻已勾勒出一個與未央截然不同的精彩世界。
暗香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覺間，最初的尷尬生疏漸漸淡化，兩人間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飛舟穿梭雲海，窗外星河低垂，月色皎潔，灑落艙內，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氣氛悄然變得有些靜謐而微妙。
……
不知過了多久，飛舟微微一震，速度緩緩降下。
月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們到了。”
陳默與暗香起身，走到舷窗邊向外望去。
縱然以陳默的見多識廣，眼中也不由得掠過一絲驚嘆。
只見前方虛空之中，無盡的祥雲瑞靄托舉著一片浩瀚無垠的仙境！
無數仙山浮島懸于天際，鱗次櫛比，其上瓊樓玉宇林立，雕梁畫棟，飛檐斗拱，皆流淌著瑩瑩寶光。
巨大的瀑布如同銀河倒懸，從更高的浮空島上垂落，濺起漫天霞光水汽，虹橋橫跨其間，色彩瑰麗。
仙鶴成群，清唳聲聲，翱翔雲端，偶有靈鹿漫步，呦呦和鳴，在林間隱現。
各色奇花異草遍布山野，吞吐著濃郁的天地靈氣，化作氤氳霞霧，繚繞不息。
更有道道純淨的月華星輝如同實質般，從九天之上垂落，被各峰特殊的陣法接引吸收，使得整個聖地都沐浴在一層聖潔清輝之中。
磅礡、浩瀚、精致、神秘、古老……種種氣息完美融合，這便是紫微聖地！
飛舟並未在聖地主峰停留，而是徑直飛向邊緣區域一座較為幽靜秀美的山峰。
此峰形態優美，山勢並不險峻，反而顯得清幽雅致，峰頂平坦開闊。
峰頂的建築也多以白玉和月白石為主，與主峰的煌煌大氣相比，更添幾分柔美與靜謐。
飛舟緩緩降落在峰頂一處開闊的平台上。
此處早有數名身著月白色裙裳的女弟子等候，見飛舟落下，紛紛躬身行禮“恭迎峰主回峰！”
月婆率先走下飛舟，陳默、暗香、姜玄、孫悟空緊隨其後。
腳踏實地的瞬間，便感到一股精純至極的太陰星力涌入體內，令人精神一振，通體舒坦。
“此處便是落月峰。”
月婆微笑著對陳默等人介紹道，“我這一脈，主修太陰之力，與世無爭，平日倒也清靜。”
她話音剛落，一個溫和卻帶著一絲急切的聲音便從旁邊傳來“暗香師妹！你回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紫微聖地核心弟子的服飾、容貌俊朗、氣質不俗的年輕男子，正快步從一旁走來。
他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暗香身上，顯得十分關切。
但當他看到站在暗香身旁，氣質超凡、容貌更勝他幾分的陳默時，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僵。
眼中迅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與審視。
此人正是紫微聖地十大天驕之一，巨神峰峰主的親傳弟子，趙塵。
亦是聖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先是恭敬地向月婆行禮“弟子趙塵，拜見落月峰主。”
月婆微微頷首，神色平淡“趙師佷不必多禮。”
趙塵直起身，又看向暗香，努力維持著溫和的笑容“暗香師妹，你此番隨峰主下山歷練，一切可還順利？為兄甚是掛念。”
暗香對他禮貌性地微微欠身，語氣卻帶著明顯的疏離“有勞趙師兄掛心，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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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塵踫了個軟釘子，臉上有些掛不住，這才仿佛剛看到陳默一般，目光轉向他，帶著審視與好奇，問道“師妹，不知這位道友是……面生得很，似乎並非我聖地弟子？”
月婆聞言，笑了笑，主動接過話頭，直接告知一切“趙師佷來得正好，這位是陳默陳公子，乃是暗香在外結識的如意郎君。我落月峰一脈，不日便將有喜事臨近了。”
“什……什麼？！”
猶如晴天霹靂！
趙塵臉上的笑容瞬間徹底凝固，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仿佛有驚雷在耳邊炸開！
如意郎君？喜事臨近？
他追求暗香多年，早已將其視為禁臠，整個聖地誰人不知？
他一直在等，等暗香突破在即，需要尋找道侶之時，自己便能順理成章地與之結合！
如今……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捷足先登？
他猛地看向暗香，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之色，以及一絲被背叛的痛苦。
暗香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微微側身，更靠近了陳默一些。
這個細微的動作，如同尖刀般刺穿了趙塵的心。
“好……好……好得很！”
趙塵連說三個“好”字，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嫉妒與怨恨幾乎要溢出來。
他死死地瞪了陳默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滿了敵意。
最終，他什麼也沒再說，猛地一甩袖袍，轉身化作一道流光，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去。
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致……
月婆看著趙塵離去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卻也沒多說什麼。
她轉向陳默和姜玄，笑道“一路勞頓，老身先為諸位安排歇息之處。暗香，你帶陳公子去‘听月小築’。”
“國師，請隨老身來。”
“仙帝！”
姜玄趁月婆轉身的間隙，悄悄湊近陳默，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一絲憂色，“你這剛來，怕是就又樹了一敵啊！那趙塵我觀其氣宇，在聖地中地位不低，且心性似乎並非豁達之輩，此事……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陳默望著趙塵消失的方向，面色平靜無波，只是淡淡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可懼的？”
……
是夜。
月華如水，灑落在靜謐的落月峰上。
峰上的月桂樹，在清輝下閃爍著柔和的銀光，使得整個山峰，都帶著一種朦朧夢幻的美感。
陳默所在的“听月小築”是一處獨立的精致院落，環境清幽，推開窗便能見到雲海星河。
此刻，他正盤膝坐于榻上，閉目調息，感受著這與眾不同的太陰星力。
這股力量清涼純淨，與他體內的𡆇Е吽@Γ 拐嫻男緯閃艘恢治 罨ヴ埂 br />
令他的修為居然隱隱有精進之感。
忽然，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隨即是輕輕的叩門聲。
陳默睜開眼“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一襲淡紫色長裙的暗香，俏生生地站在門外，月光在她身後勾勒出曼妙的身影。
她似乎剛剛沐浴過，長發微濕，披散在肩頭，未施粉黛，卻比白日更多了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清麗與柔美。
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花香，與月桂的清香交織在一起，沁人心脾。
“陳……陳公子。”
她似乎有些緊張，聲音比平時更軟糯幾分，“今夜月華極盛，是我落月峰每月太陰之力最為純淨充沛之時。我聖地素來崇拜月輝，此時景色最美……不知公子可有雅興，一同……賞月？”
她說出這番話，仿佛用盡了勇氣，臉頰在月光下泛起誘人的紅暈，眼神期待又羞澀地看著陳默。
屋內，原本正四仰八叉躺在梁上假裝睡覺的孫悟空，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他眼楮睜開一條縫，對著陳默擠眉弄眼，嘴巴做著“快去快去”的口型。
陳默略一沉吟，看著眼前月下佳人邀請的動人模樣，心中微微一動，點了點頭，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豈可辜負？有勞姑娘帶路。”
暗香聞言，眼中頓時煥發出驚喜的光彩，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在前引路，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兩人一前一後，漫步在落月峰頂。
月桂樹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與淡淡的靈氣混合，沁人心脾。
遠處雲海沉浮，星河仿佛觸手可及，皎潔的明月如同玉盤，懸于天際，清輝灑滿人間，也灑在並肩而行的兩人身上。
他們沿著一條蜿蜒小徑漫步，路旁偶爾可見散發著瑩瑩光點的奇異花草，在夜色中如夢似幻。
“這些是月瑩草……”
暗香輕聲介紹道，“只在月華最盛之夜才會發光，平日里與普通野草無異。”
陳默俯身細看，只見那些小草通體剔透，仿佛冰雕玉琢，內部有點點銀光流轉，確實神奇，贊嘆道“天地造化，果然玄妙無窮。”
暗香抿嘴一笑“落月峰上還有許多奇景呢，後山有一處‘映月潭’，每逢月圓之夜，潭水會變得如同水銀般透亮，能將天上的星辰月輝完美倒映，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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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倒是值得一看。”陳默感興趣地道。
兩人邊走邊聊，從落月峰的景致談到修煉心得，又從修煉談到各地的風土人情。
陳默見識廣博，言辭幽默，時常引得暗香掩唇輕笑。
而暗香雖久居聖地，但對天下事也有獨到見解，並非一味天真懵懂。
不知不覺間，最初的尷尬生疏已消融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默契與融洽。
走到一處視野開闊的觀景台，兩人停下腳步。
從此處望去，大半個紫微聖地的夜景盡收眼底，萬千燈火與天上繁星交相輝映，壯觀無比。
“這里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暗香輕聲道，眼中倒映著萬家燈火，“每當心中有困惑或煩惱時，我都會來這里看看。看著這片浩瀚天地，便會覺得自己的煩惱何其渺小。”
陳默立于她身側，感受著微涼的夜風拂面，頷首道“登高望遠，確實能讓人心境開闊。姑娘年紀輕輕，能有這般感悟，實屬難得。”
暗香轉頭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眸格外明亮“仙帝……不，陳公子。我能問問，您為何要尋找隕仙墟殘圖嗎？那地方……據說極其危險。”
陳默目光投向遠方，沉默片刻，方道“為了一些必須解答的疑問，也為了……一個承諾。”
立仙庭，庇護天下蒼生的承諾！
他沒有細說，但語氣中的堅定與些許沉重，讓暗香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相信公子定能如願以償。”她輕聲道，話語中滿是信任。
陳默轉頭看她，微微一笑“多謝姑娘吉言。”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什麼微妙的情愫在流動，暗香的臉又紅了，慌忙移開視線，心跳如鼓。
就在這時，一陣不協調的咕嚕聲從旁邊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孫悟空不知何時蹲在不遠處的一棵月桂樹上，正捧著個大桃子啃得津津有味，一雙火眼金楮戲謔地看著他們。
“哎喲，師父，暗香姑娘，你們繼續，繼續！就當俺老孫不存在！”猴子咧嘴笑道，果核隨意一拋。
暗香頓時羞得無地自容，陳默則是無奈搖頭“你這潑猴，不是說要睡覺嗎？”
“嘿嘿，月色這麼好，睡覺多浪費啊！”
孫悟空靈活地跳下樹來，湊到兩人身邊，“要俺老孫說，你倆這就去把那什麼殘圖拿了，然後趕緊辦正事！俺老孫還等著喝喜酒呢！”
“悟空！”陳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暗香卻忽然輕聲道“大聖……其實不必著急。師尊既然答應了，殘圖自然會給公子。只是……按照聖地規矩，外人是不能直接進入藏經閣取物的。需得……需得等我們正式結為道侶後，由我以道侶身份去取才行。”
孫悟空眨眨眼“那還等什麼？明日就辦禮唄！”
暗香的臉更紅了，聲音細若蚊蠅“師尊說……說需得選個良辰吉日，而且……而且也要給公子一些時間準備……”
陳默看著暗香羞澀的模樣，心中微動，正想說些什麼，忽然眉頭一皺，轉頭望向某個方向。
幾乎同時，孫悟空也收斂了嬉笑表情，金楮中閃過一絲厲色“師父，有人窺視。”
暗香聞言一驚，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卻只見一片漆黑的山林，什麼也沒發現。
陳默冷哼一聲，袖袍輕輕一拂。
遠處黑暗中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悶哼，隨即一切歸于平靜。
“不必理會，跳梁小丑而已。”陳默淡淡道，仿佛只是趕走了一只蒼蠅。
暗香卻心中凜然。
落月峰守衛森嚴，尋常人絕不可能潛入窺視，聯想到白日趙塵離去時那怨毒的眼神，她不禁擔憂起來。
“會是趙師兄的人嗎？”她低聲問。
陳默不置可否，只道“夜色已深，露水漸重，姑娘還是回去休息吧。”
暗香知道他不想多談，只得點頭“那……公子也早些休息。對了，其實我跟趙師兄沒什麼的……就是師兄師妹的關系。”
陳默微微一笑“沒事的！”
而後，三人沿著來路返回，只是氣氛比之前凝重了幾分。
將暗香送至她的居所附近後，陳默與孫悟空回到听月小築。
一進門，孫悟空便抓耳撓腮道“師父，那姓趙的小子看來不服氣啊！要不要俺老孫去教訓教訓他？”
陳默搖頭“畢竟是聖地中人，暫且給他師門一個面子。若他不知進退，再作計較。”
孫悟空哼哼兩聲“便宜那小子了！不過師父，俺老孫覺得暗香姑娘是真不錯，比那些嬌滴滴的仙子強多了！您可不能辜負人家啊！”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窗前，望著天邊那輪明月，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
與此同時，紫微聖地另一座氣勢更為雄峻、通體仿佛由黑鐵鑄就的山峰……巨神峰。
峰頂一處密室內，趙塵面前懸浮著一面古樸的銅鏡。
銅鏡之中，原本顯現的落月峰頂景象突然一陣模糊，隨即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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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趙塵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了幾分，眼中卻滿是駭然與憤怒。
“好個陳默！好敏銳的靈覺！”他咬牙切齒，抹去嘴角血跡。
銅鏡中方才顯現的，正是陳默與暗香月下並肩漫步、低聲交談，暗香偶爾掩唇輕笑的畫面！
那畫面和諧、唯美，卻如同一根根尖刺，狠狠扎進趙塵的心！
他的臉色扭曲猙獰，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緊握的雙拳因為用力過度，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鮮血而不自知。
“陳默……陳默！”
他從齒縫間擠出這個名字，充滿了刻骨的怨毒與殺意，“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染指我的暗香！也配奪我的機緣？”
他追求暗香，固然有愛慕之心，但更重要的，是看中了暗香純淨的太陰靈體與他自身功法互補。
若能結合，對他爭奪聖子之位，突破更高境界有著天大的好處！
如今，這一切，都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伙毀了！
“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趙塵眼中閃過瘋狂之色，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鐵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就在這時，密室外，傳來他一個心腹師弟小心翼翼的聲音“趙師兄？在嗎？”
趙塵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失控的情緒，聲音沙啞道“進來！”
一個尖嘴猴腮、眼神閃爍的弟子推門而入，看到趙塵難看的臉色和地上的血跡，嚇了一跳“師兄，您這是……”
趙塵冷冷地看著他“我記得，你前幾日不是說，在外門賭斗，又輸了不少靈石，想找我借？”
那弟子聞言，臉上立刻露出諂媚又尷尬的笑容“是……是啊師兄，手頭實在有點緊……您看……”
趙塵眼中寒光一閃，拋過去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這里是一千上品靈石，不用還了。”
那弟子接過袋子，神識一掃，頓時狂喜，連聲道“多謝師兄！多謝師兄！師兄大氣！”
“別急著謝！”
趙塵聲音冰冷，“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另有重賞。”
那弟子臉色一肅，壓低聲音“師兄請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師弟我在所不辭！”
趙塵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眼中閃爍著陰毒的光芒，低聲吩咐起來。
“你去查清楚那個陳默的底細，越詳細越好。特別是他有什麼弱點，或者他在乎的人”
“然後，去找幾個信得過的外人，不要用聖地弟子，我要在比武招親之前，給他制造點麻煩”
“記住，做得干淨點，別讓人查到我們頭上。”
那弟子連連點頭，眼中閃著貪婪與興奮的光芒“師兄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保證辦得神不知鬼不覺！”
趙塵滿意地點頭，又補充道“事成之後，再給你兩千上品靈石。但若是走漏了風聲……”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陰冷，“你知道後果。”
那弟子渾身一顫，連忙保證“絕對不會！師弟我就是死，也不會連累師兄！”
“去吧！”趙塵揮揮手。
那弟子躬身退下，小心翼翼地帶上了密室的門。
趙塵獨自站在密室中，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陳默，你就好好享受這最後的平靜時光吧……後面有你的苦頭吃！”
密室內，只剩下他冰冷而充滿殺意的低語，在空氣中緩緩回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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