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邪神核心一直被斬滅。
遍布古界的青銅傀儡嘩啦啦散落成一堆廢銅爛骨。
狂暴的怨魂靈體如同失去了束縛的風箏,哀嚎著淡化,最終在玉清劍罡殘留的淨化氣息中,歸于天地。
天空鉛灰色的雲層開始緩緩消散,露出背後久違的混沌天光。
荒蕪焦黑的大地上,那些流淌的青銅色粘液迅速干涸龜裂。
死寂,籠罩了這片廢墟古界。
玉清劍罡斬滅邪神核心的威能耗盡了最後的力量,緩緩消散于虛空。
懸浮于半空的“阿石”身體猛地一晃,手中那柄劍魄真形也隨之變得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潰散。
他小小的臉上血色盡褪,眉心處一道極其黯淡的殘魂虛影若隱若現,仿佛風中殘燭。
強行催動殘魂之力,駕馭重聚的斬仙劍魄發出這超越極限的一擊,幾乎耗盡了他剛剛甦醒,本就脆弱不堪的神魂。
“師尊!”
楊戩身影一閃,已至近前。
他小心翼翼地扶住阿石軟倒的身體,精純溫和的玉虛法力毫無保留地渡入其體內,穩固玉鼎真人的殘魂。
“玉鼎老爺!”
哮天犬也湊了上來,巨大的狗頭輕輕蹭著阿石的手臂,狗眼里滿是擔憂。
“無妨…只是…力竭…”
阿石虛弱地開口,聲音重新帶上了少年阿石的沙啞。
但眼眸深處,屬于玉鼎真人的那份深邃與溫潤並未消散。
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剛才斬仙劍核心碎片破壁而出的方向︰“劍…劍尖…碎片…取來…”
楊戩會意,身形一動便至那處洞壁。
岩壁被劍靈沖破,露出一個深坑,坑底靜靜躺著一截不足三寸、通體如最純淨青玉雕琢而成的劍尖碎片。
它雖小,卻散發著最為精純的斬仙劍意,正是整個劍魄的核心所在!
楊戩小心翼翼地將其拾起。
劍尖碎片觸手溫潤,仿佛有靈性般輕輕嗡鳴,與阿石手中明滅不定的劍魄真形以及他懷中的半截殘劍遙相呼應。
“此地…邪源雖斬,余穢猶存…不宜久留…”
玉鼎真人的聲音越發微弱,殘魂之力正在急速消逝,將身體的掌控權交還給昏睡的阿石本體意識,“速離……”
話音未落,阿石頭一歪,徹底陷入深度昏迷。
眉心的殘魂虛影徹底隱沒,只留下少年蒼白疲憊的睡顏。
楊戩深深看了一眼懷中少年,將那一小截青玉劍尖碎片鄭重地收入懷中,與那半截殘劍放在一處。
他一手穩穩抱著阿石,另一手握緊了那柄寄托著師尊殘魂與斬仙劍最後希望的劍魄。
“哮天,我們走!”
楊戩聲音沉凝,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眉心天眼雖已閉合,但周身法力再次鼓蕩,三尖兩刃槍的虛影在身側若隱若現。
警惕著可能存在的最後危險。
“是,主人!”哮天犬精神一振,重新化作尋常土狗大小,緊緊跟在楊戩腳邊。
金瞳警惕地掃視著這片死寂的廢墟。
楊戩辨明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清光,裹挾著昏迷的阿石與哮天犬,朝著來時那道已然極不穩定的青銅裂縫方向,疾馳而去!
身後,巨大的青銅神樹殘骸在灰燼中緩緩傾塌,發出沉悶的轟鳴。
如同為這個被遺忘的古界敲響了最後的喪鐘。
斷壁殘垣間,只有嗚咽的風聲,卷起青銅的塵埃與灰燼,將此界的一切埋葬。
……
泰山之巔,天風浩蕩。
南天門古樸巍峨,門後仙庭廢墟上空,各方星宿星輝閃耀,灑下生機。
陳默負手立于凌霄寶殿殘存的最高階上,青衫拂動,目光沉靜。
章正此刻也來到仙庭之中,垂手肅立在陳默身後,神情恭敬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嗡!
南天門外,空間如水波般劇烈蕩漾,一道邊緣流淌著混沌氣息的裂縫無聲開啟。
清光一閃,楊戩的身影一步踏出。
他銀甲染塵,眉宇間帶著濃重的疲憊,但脊梁依舊挺直如標槍。
他懷中抱著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少年阿石,右手握著一柄清光流轉、玉質與庚金之氣交融的三尺長劍魄。
土狗模樣的哮天犬緊隨其後,耷拉著耳朵,不復往日精神。
“陛下!”
楊戩上前數步,單膝點地,聲音帶著長途跋涉與激戰後的沙啞,“臣楊戩,攜師尊玉鼎真人殘魂轉世之身,並重聚之斬仙劍魄,復命歸來!”
他聲音不高,卻如巨石投入靜湖,瞬間打破了仙庭廢墟的寧靜!
“玉鼎師兄?!”西王母雍容絕美的臉上首次露出震驚之色,縴手掩口。
“斬仙劍?!”哪吒火尖槍上的烈焰都猛地一竄,瞪大了眼楮。
“楊道友竟真尋回了玉鼎道兄?”太白金星撫著長須,激動得手指微顫。
陳默的目光落在楊戩懷中昏迷的少年,又掠過那柄氣息驚鴻一現便迅速內斂的斬仙劍魄,最後停留在楊戩眉心的淡淡血痕上。
他微微頷首,抬手虛扶︰“辛苦真君,令師殘魂與仙器無恙便好。”
一股柔和卻浩瀚的意志拂過,楊戩頓感周身疲憊為之一輕,消耗過劇的神魂亦得到撫慰。
他順勢起身,依舊緊緊抱著阿石,斬仙劍魄橫于臂彎。
“說說你們的境遇?”
陳默好奇道,沒想到楊戩居然尋到了其師尊玉鼎真人的轉世之身。
仙庭再添一員猛將啊!
楊戩神色一肅,將青銅古界的所見所聞,巨細無遺地道來。
包括被徹底獻祭污染的世界本源,以青銅為媒介禁錮轉化魂魄的邪法,以及那株吞噬一切化為“果實”的恐怖神樹,還有最終被玉鼎真人殘魂甦醒後,駕馭重聚劍魄斬滅的邪神核心意志。
“…陛下!”
楊戩最後沉聲道,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此獠盤踞之地雖被摧毀,但其根須所汲,怨魂所聚,皆指向一種極其古老、極其污穢的‘吞噬’與‘禁錮’本源。”
“更關鍵的是,在臣天眼重創其核心的時候,臣捕捉;到一絲極其隱晦,與此前在戊土精金界感應到的‘血海浮屠’邪力,乃至寒淵界所遇之侵蝕邪力……同源!”
他抬起頭,直視陳默深邃的眼眸︰“很顯然這是域外邪神所為,可見它們所圖……絕非一界一地!”
“而是萬界!”
“萬界……”
陳默輕聲低喃。
其實不需要楊戩說,他也知道域外邪神的目的,確實是為了吞噬萬界。
他的目光投向仙庭廢墟之外,深邃的眼底中仿佛有星辰生滅、時空長河奔涌。
此刻,整個仙庭廢墟落針可聞,所有仙家都屏息凝神,被楊戩那駭人的信息所震懾。
邪神的陰影,遠比他們之前預想的更加恐怖。
忽然,陳默的目光如有所感,倏然轉向西南!
幾乎同時,一直肅立在側的章正腰間一枚特制的通訊玉符劇烈震動起來,發出尖銳急促的蜂鳴!
他臉色一變,迅速取出玉符,神念沉入。
下一刻,章正猛地抬頭,聲音帶著急促︰“陛下!西南急報!十萬大山深處,毒龍潭絕地,空間再次異變!一道五色斑斕的空間光門于劇毒沼澤中心顯現!”
“光門極不穩定,散發劇毒與混亂空間波動,已吞噬附近好些山民,當地特殊行動分隊嘗試靠近探查,折損嚴重,僅傳回模糊影像——光門之後,似有赤紅火光沖天,隱見九龍虛影翻騰,更有…仙家氣息與黑暗氣息交織!”
章正語速極快,同時抬手一揮,一道法力投影自玉符中射出,懸于半空。
畫面晃動模糊,充斥著迷離扭曲的五色毒瘴。
瘴氣中心,一道由赤、橙、黃、綠、紫五種劇毒光華扭曲交織而成的巨大光門,在粘稠的沼澤泥潭中沉浮不定。
光門邊緣空間不斷撕裂又彌合,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混亂波動。
透過光門縫隙,隱約可見門後一片暗紅污濁的天空,大地流淌著灼熱的毒漿。
那沖天而起的赤紅火光中,確實有數道龐大猙獰的龍形虛影在痛苦翻滾、咆哮!
一股熾烈狂暴、仿佛要焚盡八荒的仙器威壓,與另一種陰冷怨毒的邪異氣息,透過光門縫隙隱隱傳來,令人神魂皆悸!
“九龍虛影…焚天熾火…”
哪吒眼楮猛地亮了,火尖槍上的烈焰不受控制地竄起老高,激動道︰“是九龍神火罩的氣息!錯不了!當年石磯娘娘那老妖婆就是被小爺我用它煉化的!這寶貝怎麼也流落到那鬼地方去了?”
陳默的目光在那五色毒瘴光門和其中翻騰的九龍虛影上停留一瞬。
隨即緩緩掃過下方眾仙,最後落在了摩拳擦掌,戰意幾乎要燒起來的哪吒身上。
“哪吒。”
“臣在!”
哪吒一個激靈,踩著風火輪就蹦到了最前面,小臉上滿是興奮。
“陳爺,在……”
那冉也站了出來,想去……
“你小子出來干什麼?這不是你後仙庭的事,我去就行!”
哪吒瞪了眼那冉。
這事當然他這個正牌哪吒過去才放心,那冉真處理不了。
陳默苦笑,但還是對哪吒說道︰“此界毒火交織,混亂污穢,確實正合你之稟性……”
“朕命你即刻前往十萬大山,入此界探查。尋回九龍神火罩,接引其中轉世仙家,若遇邪穢……”
陳默的聲音微微一頓,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焚滅便是!”
“得令!陛下您就瞧好吧!管它什麼毒潭火海,看小爺我給他燒個干干淨淨!定把九龍罩和那轉世的兄弟帶回來!”
哪吒興奮地一搓鼻子,風火輪烈焰暴漲。
隨後整個人化作一道赤紅的流星,迫不及待地沖出南天門。
朝著西南十萬大山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留下一串囂張的大笑在雲海中回蕩。
陳默收回目光,望向楊戩懷中依舊昏睡的少年阿石,以及那柄沉寂的斬仙劍魄。
“玉鼎道友殘魂初定,需靜養,真君,且帶令師去西王母的瑤池秘境,借先天乙木靈氣與蟠桃精粹,固本培元。”
“臣,遵旨!”
楊戩肅然躬身,抱著阿石,在西王母的點頭下,朝著西王母所在的瑤池仙境方向飛去。
哮天犬緊緊跟隨。
陳默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南,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落在那片五色斑斕的劇毒沼澤深處。
仙庭廢墟之上,星輝流轉,一場新的風暴,已然在十萬大山的毒火煉獄中醞釀。
“失落的仙器一件件回歸,仙家一個個復甦,仙庭即將完整……”
陳默心中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