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部隊的指揮室內,金屬牆壁反射著幽藍的屏幕光,三十余名隊員緊盯著眼前的全息投影地圖。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標注著武器節點,從谷口的電磁脈沖發射器到深處的微型導彈陣列,再到岩壁縫隙里藏著的神經毒素噴射器,整個青霧谷已被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科技羅網。
“目標已進入一級警戒區。” 操作員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指尖在控制台上飛快跳動,“所有武器系統同步鎖定,能量儲備百分之九十八,隨時可以啟動。”
指揮官是位留著銀灰色短發的女子,她指尖敲擊著桌面,目光死死盯著屏幕里那個從容的身影。過去一年里,張玉汝的影像資料早已被她翻來覆去研究了無數遍。
那雙能看透虛妄的 “造化之眼”,那招瞬息間定人生死的 “枯榮”,還有每次從圍捕中脫身時留下的淡淡白玉色能量殘痕,都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按理來說,看到自己這一次的計劃順利進展自己應該高興才對。
可此刻看著他毫無防備地走入陷阱,她反而生出一種不真實的緊張感。
“穩住。” 她低聲下令,指尖在虛擬操控盤上懸停,“等他走到重力陷阱區再動手,那里的地形能最大限度限制他的移動。”
屏幕里的張玉汝似乎對周遭的殺機毫無察覺。
他伸手拂過垂到肩頭的藤蔓,那些平日里稍一踫觸就會釋放毒液的藤蔓竟溫順地向兩側退開,葉片微微顫抖,像是在畏懼什麼。
溪水里的銀魚本該亮出尖齒發起攻擊,此刻卻紛紛沉到水底,連尾鰭都不敢再攪動水面。
追擊隊員們交換著眼神,壓抑著即將得手的狂喜。
他們太清楚這些異化動植物的凶殘,可在張玉汝面前,這些致命的生靈竟乖順得像家養的寵物。
這種詭異的畫面更讓他們堅信,必須在這里徹底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距離重力陷阱區還有一百米。” 操作員報出數據,額角滲出細汗,“武器系統進入預熱狀態,神經毒素彈艙開啟,微型導彈進入待發射序列。”
張玉汝停下腳步,似乎被溪水中的倒影吸引。
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臉上,能看清他眼底那抹淡淡的流光 —— 那是 「造化之眼」運轉時的微光,只是這光芒只有他自己能夠看到。
此刻在追擊隊員眼中,現在的張玉汝依然毫無警覺之心。
“五十米。”
“三十米。”
指揮官深吸一口氣,指尖終于按下虛擬按鈕︰“準備 ——”
就在這時,張玉汝忽然抬頭望向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樹葉,直直射向雲端的偵查無人機。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什麼。
指揮室內的屏幕瞬間閃過一陣雪花,所有武器鎖定系統同時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目標能量場異常波動!”
“警告!武器控制鏈路中斷!”
“重力陷阱區能量回路被強行切斷!”
操作員驚慌失措地敲打控制台,可所有按鈕都失去了響應。
全息地圖上的紅點一個個熄滅,那些耗費數月部署的高科技武器,竟在短短數秒內全部失效。
張玉汝重新邁開腳步,踏入本該讓他寸步難行的重力陷阱區。
地面的能量紋路只閃爍了一下便徹底黯淡,山風再次吹過山谷,帶著異化植物重新舒展枝葉的簌簌聲,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雲端的指揮室內,銀灰短發的指揮官看著徹底黑屏的屏幕,指尖冰涼 —— 他們精心織就的天羅地網,原來從一開始就沒能瞞過那雙眼楮。
張玉汝就這樣踏著輕松隨意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了青霧谷的範圍。
陽光透過谷口的枝葉在他肩頭流淌,衣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若是不知情的人遠遠望見,多半會以為這是位趁著晴日來山谷踏青的旅人,絕不會想到他剛剛從布滿殺機的科技羅網中穿行而過。
這一次,他並沒有對那些潛伏在暗處的追兵痛下殺手。
這並非是他心慈手軟下不去手 —— 事實上,死在他手中的天人高手與敵對能力者早已不在少數。亂世之中,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這點張玉汝比誰都清楚。
人類之間的自相殘殺本就是最愚蠢的內耗。
明明異獸環伺、生靈涂炭,天人卻偏偏要將刀刃對準同為人類的自己,這份荒誕讓張玉汝時常感到心寒。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為了避免這種愚蠢,就束手束腳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 那無疑是更可笑的自我犧牲。
該出手時他從不會猶豫,之前那些宗師級的追殺者,便是死在他的 “天人五衰”之下,至今仍讓天人高層心有余悸。
真要為這次的手下留情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倒也並非找不到。
比如這些潛伏者大多是先導會的普通科技兵,並非直接下令追殺他的天人核心成員;又比如眼下益州防線搖搖欲墜,每多一個能對抗異獸的士兵,或許就能多護住幾個普通百姓。
但張玉汝懶得琢磨這些彎彎繞繞,他做事向來直接。
此刻他心里想的其實很簡單︰連日來救助災民本就耗費了不少心神,剛剛破除天羅地網又動了些能量,實在沒力氣跟這群雜魚糾纏。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自動化武器已經被他用能量波干擾失效,追兵們連像樣的阻攔都做不到,與其在這里浪費力氣清理殘兵,不如早點找個安靜地方恢復狀態。
他抬頭望了眼天邊的雲彩,錦官城的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想來那邊的戰事又吃緊了。
腳步不停間,張玉汝的身影已漸漸融入遠處的山林陰影中,只留下青霧谷里那些仍在顫抖的異化動植物,和暗處追兵們不敢置信的沉默。
或許是益州先導會正被異獸攪得焦頭爛額的緣故,張玉汝接下來的行程中竟沒再遭遇什麼像樣的阻礙。
那些從其他家族與先導會總部趕來益州的天人,早在之前的戰事里因指揮失當犯下大錯,如今已被強令調往對抗異獸的最前線,正忙著在硝煙里填補防線漏洞,再無暇分神追捕他這 “眼中釘”。
而益州本地的天人世家更是心思活絡 —— 他們盤踞此地數代,向來只看重自家在蜀地的根基,對那些來自權力核心的遠方同族本就談不上親近。
如今戰事吃緊,保住家族在錦官城的產業與勢力才是頭等大事,誰也不願耗費人力物力,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外來天人鞍前馬後地追拿一個棘手的 “叛逆”。
這般機緣巧合之下,張玉汝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踏出了益州地界。
他站在兩州交界的秦嶺山口回望,身後的斷山如黛,隱約還能望見青霧谷方向的朦朧山影,那里的異化草木此刻或許正在恢復偽裝下的獠牙,重新將那個山谷變成一處絕地。
他沒有選擇返回豫州,那里有太多和他相關的人,一旦自己現身,只會將天人的注意力引向那些剛剛安穩下來的人們,徒增無妄之禍。
混亂之地也不在考慮範圍內,雖能暫時隱匿行蹤,卻遠離了神州國的核心紛爭,絕非此刻的最優解。
張玉汝望著手中那張用炭筆勾勒的簡易地圖,指尖在標注著 “雍州” 的區域輕輕點了點。
想要真正摸清天人與先導會的底細,了解這場異獸戰爭背後更深層的隱秘,終究要在神州國境內的旋渦中心行走。
而雍州,正是眼下最洶涌的那處漩渦。
從他沿途搜集的情報來看,雪域高原的異獸在突破益州西部防線後,主力部隊正沿著祁連山脈一路東進,大部分凶戾的族群已涌入雍州地界。
那里不僅要面對來自西域的異獸狂潮,境內還有數個天人世家與先導會分部盤根錯節,更夾雜著不少在亂世中崛起的地方勢力,堪稱內陸地區形勢最復雜的區域。
戰火紛飛之地,往往也是秩序崩壞、縫隙叢生之處。
對張玉汝而言,這樣的地方既是危機四伏的險地,更是絕佳的藏身之所 —— 異獸的威脅會分散各方勢力的注意力,而混亂的局勢則能為他的調查提供掩護。
山風掠過山口,卷起漫天枯葉,張玉汝轉身踏上通往雍州的古道,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秦嶺深處的蒼茫暮色之中。
離開益州地界的路比張玉汝預想中還要順暢。
秋末的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掠過荒原,他踏著被夕陽染成金紅的土路前行,身後是漸漸隱入暮色的益州群山,身前則是通往雍州的蒼茫曠野。
沿途的官道早已不復往日繁華。
曾經每隔十里便有驛站的道路上,如今只剩斷壁殘垣散布在荒草中。倒塌的木質牌坊被野藤纏繞,驛站牆上 “迎客” 二字的漆皮早已剝落,露出底下被風雨侵蝕的斑駁木痕。
偶爾能見到廢棄的車輛歪斜在路邊,車輪早已不知所蹤,車廂板上還留著異獸利爪劃過的深痕,提醒著路人這里曾發生過的凶險。
張玉汝避開了所有仍有人類活動的城鎮據點。
他深諳 “大隱隱于市” 的道理,卻更清楚如今神州國境內,任何有人煙的地方都可能藏著天人的眼線。
他選擇穿行在山林與荒原之間,白日里借茂密的樹林遮掩身形,夜晚則借著月光疾行。
「造化之眼」總能提前感知到潛藏的危險 —— 無論是盤踞在山洞里的異獸,還是隱藏在暗處的監控探頭,都逃不過那雙眼眸的洞察。
路過一處被遺棄的村落時,他在斷牆下發現了幾株頑強生長的冬麥。
青綠色的幼苗從石縫中鑽出來,在寒風中微微顫動。張玉汝停下腳步,指尖凝聚起一絲溫潤的白玉色能量,輕輕拂過幼苗。
能量滲入土壤,原本有些蔫萎的幼苗瞬間挺直了腰桿,葉片上泛起一層瑩潤的光澤。
他望著這些在絕境中生長的生命,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轉身沒入了村後的密林。
越往北行,氣候越發寒冷。
枯黃的野草漸漸被低矮的灌木叢取代,遠處的山巒開始出現積雪的痕跡。
空氣中彌漫著越來越濃重的異獸氣息,時而能听到遠處傳來的吼叫,那聲音沉悶如雷,讓地面都微微震顫。
張玉汝知道,這是雪域高原的異獸群正在向雍州腹地推進的征兆。
途中他遇到過幾支逃難的隊伍。
衣衫襤褸的人們背著簡陋的行囊,扶老攜幼地向南遷徙,臉上滿是疲憊與惶恐。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看到張玉汝,眼中先是閃過警惕,隨即化為哀求,顫聲詢問前方是否有安全的落腳地。
張玉汝沉默地指了指東南方向的一處山谷,那里有他之前路過時發現的天然屏障,暫時能避開異獸的遷徙路線。
看著婦人感激的眼神,他沒有多言,轉身消失在山林中,順路去清除了方圓十里的異獸。
進入雍州地界的前夜,他在一處山澗旁休整。
月光灑在結冰的溪面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輝。張玉汝坐在一塊光滑的岩石上,取出腰間的水囊抿了一口。
水囊里的清水是用能量淨化過的,帶著淡淡的甘甜。
他望著遠處被月色籠罩的連綿山脈,越過那里之後便是雍州的核心區域。
從風中傳來的氣息越來越復雜,既有異獸的凶煞之氣,也有人類的能量波動,甚至還夾雜著一種冰冷的、屬于機械的金屬味道 —— 那是先導會科技部隊的氣息。
雍州不僅有源源不斷涌入的異獸群,還有天人勢力與本地世家的明爭暗斗,更有先導會的布置。
但這正是他要來的地方,越是混亂復雜的局面,越能隱藏自己的蹤跡,也越容易找到天人與先導會的破綻。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張玉汝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塵土。朝陽從山巔躍出,金色的光芒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目光堅定地望向北方,邁開腳步走進了雍州的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