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罡風裹挾著尖銳冰晶,如砂紙般無情打磨著連綿起伏的雪丘,發出刺耳的沙沙聲響。
萬年冰川在晦暗天光的籠罩下,泛著令人心悸的青灰色冷芒,仿佛是遠古巨獸蟄伏于此,散發著冰冷而威嚴的氣息。
冰原之上,裸露的玄武岩稜角鋒利如刀刃,在風雪侵蝕下更顯冷峻。
層層積雪被雕琢成形態各異、詭譎奇異的冰稜群,它們如同一支支寒光閃爍的長矛,凌亂地矗立著,折射出天空渾濁的鉛色,給這片冰原增添了幾分神秘而肅殺的氛圍。
冰裂縫隙之中,幽藍的寒氣緩緩滲出,仿若大地裂開的傷口在無聲地喘息。
不時傳來的冰層擠壓悶響,沉悶而悠長,在空曠無垠的雪野上久久回蕩,進一步加劇了這片天地間的死寂之感,讓人不寒而栗。
就在這片死寂達到頂點之時,冰霧翻涌的天際突然傳來一陣琉璃碎裂般的清脆聲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緊接著,一道耀眼的金芒自蒼穹深處猛然迸發,宛如一把熾熱無比、鋒芒畢露的神戟,以雷霆萬鈞之勢,直直刺向那翻滾涌動的烏雲。
金芒所過之處,景象為之劇變︰冰稜邊緣悄然泛起蜂蜜般溫潤的光暈,原本凝固千年、冰冷堅硬的雪層竟滲出琥珀色的紋路,仿佛歲月在這一刻被賦予了色彩;就連岩縫中凍結許久、紋絲不動的冰晶,也開始簌簌震顫,像是被這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喚醒。
黑白世界之內的眾人,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他們渾濁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那流動的璀璨光河。
令人驚嘆的是,那些曾被嚴寒徹底吞噬的生機,正順著光線如漣漪般緩緩蔓延開來——雪層之下,帶著金邊的嫩綠苔蘚奮力鑽出,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冰裂縫隙之中,原本凍結的水流化作熔金般的雪水潺潺淌出;就連呼嘯而過的北風,
也裹挾著絲絲暖意,將漫天飛舞的飛雪染成細碎的金箔,在空中翩翩起舞。
當金光徹底撕裂厚重的雲層,整片雪域仿佛在這一刻被重新賦予了鮮活的生命。
金色浪潮如洶涌的洪流,漫過冰川的每一道褶皺,在冰塔林間折射出萬千絢麗光斑。
消融的雪水裹挾著點點金粉,歡快地匯成溪流,叮咚的水聲與冰層碎裂的清響相互交織,宛如一首動人的樂章,奏響在這片復甦的冰原之上。
原本死寂沉沉的冰原,此刻生機如同金色星火般迅速燎原,向世間宣告著,無論嚴寒多麼肆虐,希望終將沖破禁錮,帶來新生。
然而,正所謂“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林逸在成為他人眼中帶來希望的英雄之時,卻也給張玉汝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一場圍繞著這截然不同的影響與立場的紛爭,似乎已在悄然醞釀。
金色的光芒遍灑世間,那景象確實美得令人心折。
它如同一劑強心針,為原本色調單調、氛圍壓抑的世界注入了勃勃生機,讓凝滯的空氣都仿佛流動起鮮活的氣息。可這璀璨光芒的背後,卻潛藏著不容忽視的危機——它意味著「世界」已然失去了阻隔眾人的能力。
此刻的「世界」,雖尚未徹底碎裂崩塌,卻早已形同虛設,除了持續不斷地消耗張玉汝本就所剩無幾的能量儲備,再無任何實際作用。
先前被「世界」分割開來的白鏡、丁瓔珞、馮難與雷鳴,也終于掙脫了束縛,重新凝聚到一處。
唯有萬年,依舊像丟了魂魄般呆立在原地,雙目空洞,一動不動,仿佛與周遭的一切都隔了層無形的屏障。 “萬年,你發什麼呆呢?”馮難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與擔憂,伸出手指輕輕捅了捅萬年。
就在馮難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萬年的身體猛地一晃,隨即直直向後倒去,與冰冷的地面狠狠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對他用了什麼手段?”馮難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怒火與警惕一同涌上心頭,他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鋒般銳利,一寸寸刮過張玉汝的臉龐,帶著毫不掩飾的質問與敵意。
面對馮難的厲聲質問,張玉汝卻置若罔聞,臉上沒有絲毫多余的表情。
他向來沒有回答敵人問題的義務,正如林逸先前擊破「世界」時,也絕無可能向他解釋其中的緣由一般,立場已然對立,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而蒼白。。
然而張玉汝終究還是想錯了,他遠遠低估了林逸那份異于常人的脫線程度。
“是不是都很好奇,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林逸臉上漾著幾分得意洋洋的神色,揚聲對著周圍眾人開口問道。
他這話剛一出口,便如一塊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些原本已將注意力集中在張玉汝身上,甚至已擺出圍攻架勢的人,竟都暫時壓下了動手的念頭,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林逸,顯然是打算先听一听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即便是同屬天道教、與林逸之間隱隱存在競爭關系的丁瓔珞,此刻也沒有要阻止林逸的意思。
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畢竟兩人日後若真要在某些方面一較高下,眼下能趁機收集到對方的相關信息,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見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林逸也不再繼續賣關子,臉上漾起一抹從容的笑意,開口解釋道︰“我這一招,最特別的地方就在于能夠穿透重重疊疊的表象,無視那些紛繁復雜的外在形態,直接作用于各種事物賴以存在的根本基礎。只要被我打碎了那層存在的根基,無論其上附著了多少花里胡哨的變化與修飾,最終都會如同失去依托的幻影一般,自行消散不見。”
話音落下的瞬間,仿佛有一顆隕石轟然砸落地面,林逸這番話在眾人心中掀起了層層疊疊的驚濤駭浪。
每個人的眼神里都閃過難以置信的驚愕——若是事實真如他所說的這般,那他的這個能力未免也太過夸張,簡直顛覆了眾人對常規力量的認知。
林逸的解釋雖然沒有說得太過詳盡透徹,但精通物質運動與變化規律的張玉汝,卻在瞬間捕捉到了關鍵,大致理解了對方能力的核心。
這能力的本質,便是能夠無視物質在演化過程中產生的各種形態變化,直接跨越表象,精準攻擊物質本身的核心。
換句話說,一旦物質本身無法抵擋他的攻擊,那麼依附于物質存在的一切變化——無論是形態的轉換、能量的衍生,還是規則的構建——都會隨之土崩瓦解,一同湮滅。
具體到林逸攻擊「世界」的那一刻,他根本無需耗費心神去應對「世界」演化出的萬千景象與復雜變化,只需要集中力量打碎「世界」最本源的根基,也就是支撐其存在的那股最原始的能量,整個「世界」便會不攻自破。
張玉汝的心頭猛地一沉,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曾經被自己壓制過的家伙,竟然還藏著如此恐怖的底牌。
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大師級能力者果然個個都不能小覷。
林逸亮出的這張底牌,如同在原本就緊繃的戰局上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將局勢徹底扭轉,推到了對他極其不利的境地。
“廢話少說,趁他現在元氣大傷,直接聯手做掉他!”白鏡的聲音冷冽如冰,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他眼神銳利如鷹,死死鎖定著張玉汝,心頭只有一個念頭︰此人手段詭異,若不趁此時機除之,日後必成心腹大患。
白鏡周身已泛起淡淡的銀光,顯然早已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話音未落,林逸已如離弦之箭般率先沖了出去。
他腳步踏在地面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每一步都帶著崩裂空氣的銳響,轉瞬便沖到張玉汝近前。
林逸心中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于近戰的靈活性,只有死死纏住張玉汝,不讓他有喘息和施展大招的機會,才能給其他人創造攻擊的空隙。
他雙臂交錯成盾,膝蓋微屈如蓄勢的猛虎,左掌虛晃作勢攻向面門,逼得張玉汝仰頭閃避的瞬間,右腳已如鋼鞭般橫掃而出,擦著對方的腳踝掠過,帶起一陣撕裂褲管的勁風。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卻又穩如磐石,每一次出拳都精準地落在張玉汝的防御間隙,不求重創,只求牽制,像一塊死死粘在骨頭上的膏藥。
幾乎在林逸動身的同一刻,白鏡的身影已飄退到數丈之外。
他雙掌翻飛如蝶,指尖不斷彈出細碎的銀光,那些銀光落地便化作一面面半人高的銀鏡。
白鏡暗自思忖,張玉汝實力不容小覷,絕不能給他逃跑的機會,必須用銀鏡構建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嗡——嗡——”銀鏡在空中微微震顫,鏡面反射出張玉汝的身影,隱隱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光網。
不過片刻功夫,二十余面銀鏡已在四周豎起,鏡與鏡之間的光線相互連接,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銀色壁壘。
當張玉汝嘗試向左側移動時,白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側的銀鏡驟然亮起,一道銀線如激光般射來,擦著張玉汝的肩頭飛過,在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刻痕。
“雷鳴,掩護我!”馮難的吼聲帶著火焰的灼熱。
他雙手猛地一拍,掌心騰起兩簇橘紅色的火焰,火焰遇風便長,瞬間化作兩條燃燒的火蛇,在他手臂上盤旋游走。
馮難心里憋著一股勁,之前被張玉汝的“世界”困住,讓他憋屈不已,現在正是報仇雪恨的好時候。
雷鳴聞言點頭,雙拳緊握的剎那,周身已纏繞上 啪作響的藍色電弧,那些電弧匯聚成一道粗壯的雷鞭,被他甩向空中。
雷鳴打算用雷霆之勢壓制住張玉汝,讓他無法分心應對馮難的火焰攻擊。
“轟隆!”雷鞭炸開,化作漫天細密的電網,如烏雲般籠罩在張玉汝頭頂,滋滋的電流聲讓空氣都變得焦灼。
就在張玉汝被迫抬頭防御電網的瞬間,馮難已如離弦之箭般沖至近前,雙臂向前一推,兩條火蛇呼嘯著撲了過去。
張玉汝腹背受敵,心中難免有些焦急。
他的左臂剛剛格開林逸掃來的一腿,肩頭便被雷電網掃中,一陣麻痹感順著骨骼蔓延開來,讓他半邊身子都有些僵硬。
他咬牙強忍劇痛,體內殘余的能量瘋狂運轉,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灰黑色的能量盾。
“ !”火蛇狠狠撞在盾上,爆發出沖天的熱浪,能量盾劇烈震顫,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他正想趁著盾牌抵擋的間隙,凝聚力量反擊馮難,心里盤算著只要能重創馮難,就能打亂他們的陣腳。
可眼角余光卻瞥見一道寒光從側方射來——丁瓔珞始終站在戰圈邊緣,雙手攏在寬大的袖袍中,她時刻留意著張玉汝的一舉一動,等待著最佳的出手時機。
此刻她屈指彈出三枚菱形的金屬暗器,暗器在空中旋轉著,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地射向張玉汝凝聚能量時露出的破綻——胸口處因能量流轉而出現的一瞬空門。
張玉汝心頭一緊,不得不放棄反擊的念頭,強行扭轉身形。“噗嗤!”一枚暗器擦著他的肋骨飛過,帶起一串血珠,釘在身後的銀鏡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另外兩枚則被他用手肘擋開,金屬踫撞的火花濺在他的衣袖上,燒出兩個焦黑的小洞。
他這一躲閃,卻給了林逸可乘之機,只听“ ”的一聲悶響,林逸的右拳已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後腰,巨大的力量讓他如遭重錘,身體猛地向前踉蹌,喉頭一陣腥甜涌上,險些噴出鮮血。
張玉汝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憋屈,自己明明實力在這些人之上,卻被他們這般圍攻,連一次像樣的反擊都難以施展。
“該死!”張玉汝低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屈辱與暴怒。
他明明能看清每個人的動作,卻因為被林逸死死纏住,根本無法施展身法;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想對馮難下手,又被丁瓔珞的暗器逼退;想沖破銀鏡的封鎖,白鏡總能提前預判他的方向,瞬間讓數面銀鏡同時亮起,用密集的光線織成屏障。
他就像被困在囚籠里的猛獸,每一次掙扎都會引來更猛烈的圍攻。
渾身的肌肉因持續緊繃而酸脹,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左臂被雷火燒灼得一片焦黑,皮膚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右臂的傷口在頻繁格擋中不斷撕裂,滲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袖,順著指尖滴落在地,在地面形成一灘小小的血泊;連呼吸都帶著肋骨斷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吸氣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刺著他的胸腔。
他嘗試著凝聚能量,想再撐開一次小型的“世界”緩沖局勢,可剛調動起一絲能量,便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那是維持“世界”崩潰時留下的內傷。
能量在體內紊亂地沖撞,不僅沒能形成防御,反而讓他眼前一陣發黑。
就在這時,雷鳴的雷鞭再次襲來,這一次帶著更狂暴的電流,狠狠抽在他的後頸。
“滋滋!”電流瞬間竄遍全身,張玉汝的身體猛地一顫,動作頓時遲滯了半秒。
就是這半秒的間隙,林逸已欺身而上,左掌按住他的胸口,右拳如雨點般砸向他的小腹。
馮難的火焰緊隨其後,灼燒著他的四肢,皮膚被燒得發出滋滋的聲響,散發出一股焦糊味;白鏡的銀鏡射出的光線割破了他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鮮血順著臉頰滑落,滴進他的嘴里,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丁瓔珞的暗器則如影隨形,始終瞄準他防御的薄弱處。張玉汝感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模糊,身體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膚都在尖叫著疼痛。
他想反擊,想嘶吼,想撕碎眼前的一切,卻只能在無盡的圍攻中,感受著力量一點點流逝,傷口一點點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