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赤裸、瘦骨嶙峋、如同鬼魅般的人形生物,掙扎著從破口處爬了出來。
他的皮膚上布滿了污垢和傷痕,頭發如同枯草般糾結在一起。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右手——幾根手指以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甚至缺失了部分指節!
他像一只被剝了皮的、瀕死的野獸,喉嚨里發出“ ”的、不成調的嘶啞氣音——他的舌頭,被連根拔掉了。
他只能像最原始的動物一樣,用殘缺的手掌支撐著身體,在地上絕望而緩慢地爬行,留下一道道骯髒的血痕。
這時,伊月蓮的身影緩緩從房間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他端著一個散發著餿臭味的破碗,里面是渾濁不堪、漂浮著腐爛菜葉的泔水。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令人骨髓發寒的冷漠。
他將破碗隨意地丟在那爬行的人面前。
地上那不成人形的東西,聞到餿臭的氣味,身體猛地一顫,隨即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如同餓瘋了的野狗,不顧一切地撲向那碗泔水,將整個臉都埋了進去,瘋狂地、貪婪地吞咽著,發出令人作嘔的吞咽聲和滿足的嗚咽。
污濁的液體順著他骯髒的下巴流淌。
伊月蓮只是居高臨下地、冷漠地看著,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骯髒的蟑螂在進食。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房間牆壁上貼著的一張紙——那是一張尋人啟事,上面印著一張有些模糊的男人照片。
標題是︰尋找失蹤經紀人山本健一。
畫面如同被血水浸泡,瞬間變得猩紅而粘稠。
一點純淨的白色光暈,再次從這片血污和絕望的時空碎片中浮現,無聲地穿越一切污穢,輕輕落在白甦微涼的額頭上。
光點融入,帶來冰冷的洪流和更深沉的悲憫。
只是……依舊不夠。
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血泊。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清晰而沉重的叩響,如同喪鐘。
她無視了尚在微弱抽搐的白茶,徑直走到伊月蓮的身邊,輕輕跪坐在粘稠溫熱的血泊中。
昂貴的羊絨裙擺瞬間被染成暗紅。她伸出手,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用手帕死死地、徒勞地按住他脖頸上那道恐怖的、幾乎將他頭顱分離的巨大傷口。
滾燙的鮮血瞬間浸透了薄薄的手帕,沿著她白皙的手指蜿蜒流下。
伊月蓮渙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雙即將被死亡吞噬的眸子里,猛地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是狂喜,是不敢置信,是巨大的、無法言說的眷戀!
他沾滿鮮血的手顫抖著抬起,似乎想觸踫白甦的臉頰,卻又在即將踫到時,猛地縮了回去,仿佛怕自己骯髒的血玷污了她。
“……社……長……”他艱難地翕動著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涌出。
他的眼楮死死地望著白甦,里面翻涌著千言萬語——不舍、眷戀、終于解脫的輕松,還有……一絲終于被看見、被靠近的滿足。
一滴滾燙的淚,混合著血水,從他眼角滑落。
“能……遇見您……太……好了……”一個微弱到幾乎听不見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清晰地傳遞到白甦的腦海。
隨即,那眼中的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徹底熄滅。
他沾著血污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地毯上,再無生息。
一點比之前更加明亮、帶著伊月蓮最後執念的光暈,從他逐漸冰冷的身體里飄出,無聲地、溫柔地,融入了白甦的額頭。
光點融入的瞬間,時空再次發生劇烈的扭曲。
這一次,不再是血腥的過去,而是無數個等待的瞬間——在陰暗的小屋里,他抱著電話機蜷縮著等待;在喧囂的街頭,他望著手機屏幕等待;在每一次約定之前,他精心打扮,滿懷期待地等待……每一次等待的心聲都清晰傳來︰好想見到您……能與您相遇,太好了……
她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個昏暗樸素的房間里,伊月蓮獨自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如同被遺棄的玩偶,空洞的眼神死死盯著那部沉默的電話。
每一次等待鈴聲響起前的死寂,都像一場漫長的凌遲。
然後,電話響起,他臉上瞬間綻放出那種扭曲又純粹的狂喜!
撲過去,抓起听筒,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顫抖和雀躍︰“莫西莫西?”
每一次會面前的精心準備,每一次見面時努力維持的完美笑容下,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都在無聲地吶喊︰“太好了!又能見到社長了!今天……一定要讓她更喜歡我一點!”
影像碎裂。
白甦緩緩放下沾滿鮮血的手帕。伊月蓮的身體在她懷中徹底冰冷、僵硬。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在血泊中,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然後,她站起身,走向幾步之外,蜷縮在血泊里,僅剩微弱氣息的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