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京城深巷合院。
老貴人半躺在鋪著厚厚軟墊的黃花梨躺椅上,身上蓋著薄毯,蠟黃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窩深陷,呼吸間帶著渾濁的雜音,他現在病入膏肓,但凡有點天氣變動,身體就要遭罪。福伯垂手侍立一旁,神色凝重。
蔡琳雅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一身干練的深色套裝,難掩眉宇間的疲憊。她剛剛結束了對雲海之行的詳細匯報,重點描述了黎錦爽快交割五億並主動加付利息的細節,以及雲海省在黎錦治下呈現出的蓬勃氣象和嚴密掌控力。
室內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老人粗重的殘喘聲。黎錦的這幾個億,足夠他接下來的治療,他只要抗癌再有成果,就能多活幾年。
良久,老貴人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渾濁的目光掃過蔡琳雅,最終落在福伯臉上。他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干澀,仿佛從破舊風箱里擠出來︰“阿福啊……”
福伯連忙俯身︰“先生,我在。”
“看來……我們當初……看錯黎錦了……咳咳……咳咳咳……”老貴人猛地一陣劇烈咳嗽,枯瘦的身體在躺椅上蜷縮起來,如同風中殘燭。福伯趕緊遞上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幾口。
老貴人喘息稍定,渾濁的眼中泛起一層水光,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和……悔恨︰“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五個億……說還就還……還加了利息……這份心……這份信義……難得啊……咳咳……”
他閉上眼楮,兩行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當初……我們不該……不該用甦玉……去試他啊……”
“先生……”福伯聲音低沉,帶著勸慰。
“那場測試……”老貴人聲音哽咽,“毀了他的前程……也……拆散了他的家……甦玉那孩子……多好的孩子……硬是被我們……逼走了……唉……是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黎錦……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他痛苦地蜷縮著,身體劇烈顫抖。福伯和蔡琳雅連忙上前,輕輕拍撫他的後背。
“先生,你別激動!都過去了!”福伯聲音帶著焦急。
老貴人喘息著,淚水止不住地流︰“過去了?過不去啊……阿福……我心里……過不去啊……黎錦他……本該在京城……前途無量……是我們……親手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他……走了這條……最險的路啊……”
福伯看著老貴人痛不欲生的樣子,心中嘆息。他沉默片刻,低聲道︰“先生,世事難料。福禍相依。黎錦他……因禍得福。若非當初那場變故,他或許還在江東省官場按部就班,縱有才華,也難有今日執掌一方、攪動風雲的格局!他的高度……早已超越了我們這些老朽了……”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復雜的感慨︰“你看他現在的手段,雷霆萬鈞,運籌帷幄。這份魄力,這份格局,這份掌控力……豈是當年在江東時可比?這……未嘗不是天意啊!”
老貴人听著福伯的話,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釋然,有欣慰,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遺憾和悔恨。他不再說話,只是閉著眼楮。
與此同時,黎錦也回到了雲海省武裝部的家中。
他在里面處理工作,雲陽市耽擱了幾天,他在省城這邊就積壓了不少工作。當然,剛才也跟妻子和孩子們視頻了,也聊了好一會。
突然,桌上那部黑色衛星電話,發出低沉而持續的蜂鳴。黎錦目光一凝,放下鋼筆,拿起話筒。
“喂?有消息了嗎?”黎錦聲音低沉平穩,是大小姐的電話。
“黎大省長……這麼晚還在為國操勞呀?”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慵懶嫵媚、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正是大小姐。
“有事說事。”黎錦語氣平淡無波,听不出情緒。
“嘖……還是這麼不解風情……”大小姐輕笑一聲,聲音帶著一絲幽怨,“你要的東西……搞到了。那個苗翠翠……嘖嘖,不簡單哦。”
黎錦眼神瞬間銳利︰“說。”
“資料發你加密郵箱了。自己看吧。”大小姐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隨即話鋒一轉︰“不過……黎錦……我幫你這麼大的忙……你打算……怎麼謝我呀?我不要錢……我要……你陪我……一晚。就一晚……好不好?”
黎錦握著話筒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冰冷︰“大小姐,說正事。酬勞,不會少你。”
“酬勞?”大小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和更深的誘惑,“錢?我不缺!我要的是……你!黎錦……老頭子快不行了……以後……我就沒靠山了……我害怕……我需要你……給我一個保證……一個……實實在在的保證……”
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男女之間……之後發生關系……才是最好的保證……不是嗎?你得到了我……我才能安心……你也才能……真正相信我……不是嗎?”
黎錦沉默了幾秒。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鐘後,黎錦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大小姐,你听著。”
“我黎錦,說話算話。只要你們不作死,循規蹈矩,我保你們榮華富貴,一世安穩。”
“但——”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的警告,“你們要是作死,觸踫底線,逾越規矩,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至于你剛才說的……”黎錦的聲音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決絕,“抱這種念頭,就是在作死!明白嗎?”
電話那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幾秒後,大小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滿︰“黎錦!你……!”
“五百萬。”黎錦打斷她,聲音不容置疑,“以後,剛才那種陪一晚的話,不要再提。”
“嘟……嘟……嘟……”電話被黎錦干脆利落地掛斷。
黎錦緩緩放下衛星電話,大小姐是什麼人,他非常清楚,如果他沒有結婚,甚至年輕時,的確有一段時間是欣賞大小姐的,那時候大小姐還是清純女孩。
可老貴人有告誡,他們這些被老貴人收養的孤兒,不能對大小姐有想法,所以,他們都不敢亂來。
至于後面大小姐越發放蕩,私生活不堪,那黎錦也過了青春期,自然不會再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