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國慶辦公室。
邢國慶和黎錦相對而坐，邢國慶那臉不怒自威。黎錦的臉色同樣非常平靜。
邢國慶沒有寒暄，甚至沒有讓秘書上茶。他身體微微前傾︰“黎錦，最近京城……不太平啊。你可知道？”
“怎麼說？”黎錦明知故問。
邢國慶的聲音不高︰“燕家的事剛了，王家又鬧得沸沸揚揚。王棟被帶走調查，王家禮在漢西也進去了。你這動靜不小，影響很大啊。”
黎錦端坐如松，迎著邢國慶審視的目光，神色坦然︰“邢部長，燕向北同志因公殉職，我們都很痛心。至于王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如果真有問題，依法依規處理，也是應有之義。維護穩定，清除隱患，是公安機關的職責所在。”
“職責所在？”邢國慶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眼神卻更加銳利，“依法依規處理，當然沒錯。但處理的方式、時機、節奏……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影響？考慮一下大局？”
“黎錦同志，你年輕有為，魄力十足，這是好事。但做事……也要講究個度！講究個火候！京城不是雲海，這里的水……深著呢！有些事，過猛了，過急了，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就容易……攪渾了水！”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定黎錦，聲音低沉而充滿警示意味︰“上面……很關心京城的穩定。不希望看到一些不必要的……波瀾。尤其是一些牽扯面廣、影響深遠的案子，更要慎之又慎！要顧全大局！要維護團結！”
邢國慶身體靠回椅背，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雲海省那邊，你的萬億計劃正在關鍵時期，千頭萬緒，離不開你這個掌舵人。京城這邊的事……我看你也處理得差不多了。該收尾的收尾，該交接的交接。盡快……返回雲海主持工作吧。雲海那邊，才是你的主戰場！”
黎錦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沒有感受到那巨大的壓力。他微微頷首，聲音沉穩而恭敬︰“老大批評得對。我理解領導的關切。這段時間在京城，主要是協助處理一些私人事務，順便了解些情況。所有行動，都是基于事實和法律，絕無任何逾越之處。維護穩定，顧全大局，是我一貫的原則。”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誠懇”︰“請老大放心，也請轉告上面領導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手頭剩余的事務，不日便返回雲海。省里的工作，真是耽誤不得。”
邢國慶深深看了黎錦一眼，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下，仿佛蘊藏著深不可測的暗流。他不再多言，只是點了點頭︰“嗯。你心里有數就好。去吧。”
黎錦起身，微微欠身，轉身離開了小會議室。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
邢國慶靠在椅背上，眉頭微蹙，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黎錦的回應滴水不漏，姿態恭順，但他心中那股隱隱的不安，卻並未消散。這個年輕人……太穩了！穩得……讓人心悸。
黎錦離開後，就來到了校長老大的合院中，這兩天，校長老大感冒發燒，在這里休養。
那張鋪著柔軟毯子的躺椅，校長老大半躺在上面，身上蓋著薄毯，臉色蒼白，但那雙渾濁的眼楮，卻依舊閃爍著洞悉世事的銳利光芒。
“老大，身體好些了嗎？”黎錦聲音溫和，帶著真切的關切。
校長老大微微擺了擺手︰“死不了，沒多大的病。說吧，這麼急找我，什麼事？”
黎錦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凝重的力量︰“老大，我準備回去了，在這之前，關于‘渡鴉’，我有些想法。”
他沒有任何鋪墊，直接將樊花提供的情報以及自己後續動用核心渠道查證的信息，簡明扼要卻又關鍵點清晰地匯報出來︰千億級規模、東歐寡頭、中東王室、北美不明信托、國內新貴與元老派系的潛在關聯。
隨著黎錦的敘述，校長老大原本微闔的眼楮緩緩睜開，渾濁的瞳孔深處，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呼吸變得更加急促，顯然被這驚世駭俗的情報徹底震撼了！
“渡鴉……好大的手筆！”校長老大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這……這哪里是資本回流？這分明是……裹挾著滔天巨浪的政治海嘯！”
黎錦神色凝重，點了點頭︰“老大說得對。這絕非簡單的經濟行為。其背後牽扯的力量和意圖，深不可測。我們被動卷入，或者被其利用作為‘通道’，風險極大，隨時可能粉身碎骨！”
他目光灼灼，直視校長老大，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所以， 我斗膽，有一個想法。”
“說！”校長老大聲音低沉，帶著鼓勵。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黎錦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渡鴉’想進來，需要通道。我們……可以利用它！”
他身體前傾，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力量︰“老大，我們設法引導‘渡鴉’的資金，流入我們可控的領域！比如，雲陽計劃的核心項目，或者……我們這邊能掌控的一些優質資產！”
黎錦的聲音斬釘截鐵︰“這樣，我們既能規避被其利用的風險，又能截取一部分滔天巨利，壯大我們自身的實力！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中，我們……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書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校長老大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他渾濁的眼楮死死盯著黎錦，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看清這驚世駭俗的計劃背後，是天才的構想，還是瘋狂的賭局！
良久，校長老大緩緩閉上眼楮，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只剩下一種歷經滄桑後的、冰冷的決斷。
“分一杯羹……”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充滿力量，“好！好一個‘分一杯羹’！黎錦啊黎錦……你的膽子……比天還大！”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字一句道︰“這事……可以做！但記住！你也要有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心態，我們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我明白！”黎錦眼中爆發出懾人的光芒，鄭重應道
校長老大疲憊地揮了揮手，重新閉上了眼楮，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渡鴉”，究竟是獵物，還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