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長辦公室，黎錦站在窗前，目光沉靜地望向省委大樓的方向。那里，郭忠濤的專車剛剛駛離，帶著滿腔的怒火和不甘，直奔機場而去——他要入京告狀了。
門被輕輕推開，省長侯平石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但更多的是凝重。
“黎錦，”侯平石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緊迫感，“老郭走了，直接去的機場。他約了邢部長見面，怕是要……告你的狀了！”他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著黎錦，“你……要不要也動身去京城一趟？提前做些準備？邢部長那邊……”
黎錦轉過身，臉上沒有絲毫波瀾，眼神深邃如古井︰“不用。”
他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示意侯平石也坐，語氣沉穩而篤定︰“邢國慶想動我，不會用雲海這點事當借口。哦，他若真想動，也要琢磨不少時間的。雲海省現在治安穩定，經濟企穩回升，這是鐵打的事實。郭忠濤去告狀，無非是哭訴我‘破壞團結’、‘搞突然襲擊’，但這些指控，在確鑿的證據鏈面前，蒼白無力。”
他拿起桌上那份關于張某、李某被刑拘的簡報︰“龍科的事，證據確鑿，程序合法。經偵總隊依法辦案，天經地義。郭忠濤再憤怒，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告狀，只會顯得他……氣急敗壞，甚至……做賊心虛。”
侯平石听著黎錦冷靜的分析，心中的焦慮稍稍平復，但隨即又涌起另一層心思。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開口︰“那……如果老郭這次去，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或者……上面有其他考慮……”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郭忠濤被“留”在京城，他這個省長，就要暫代省委書記了！
黎錦何等敏銳，一眼看穿了侯平石的心思。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目光銳利地掃過侯平石的臉︰“侯省，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誰坐在哪個位置上。”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而是把我們該做的事，扎扎實實做好！雲海的經濟不能停，發展不能亂！該開的會照開，該批的項目照批，該抓的落實照抓！確保一切工作平穩有序推進！”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有力︰“至于上面……自然會打電話來核實情況。到時候，我們據實匯報即可。龍科案證據確鑿，程序合法，我們依法履職，問心無愧！其他的……交給組織判斷。我們只需要穩住陣腳，靜待佳音。”
侯平石看著黎錦那雙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眼楮，心中那點剛剛升起的、關于“代理書記”的隱秘期待，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敬畏和務實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好！我明白了！就按你說的辦！省政府這邊，我親自盯著，確保不出任何紕漏！”
兩人合計一番，然後各自忙活各自的事。
京城西郊，一處綠樹掩映、戒備森嚴的四合院。
江明樓坐在紅木圈椅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面前的紫檀木茶幾上，放著一份剛收到的加密簡報——雲海省經偵總隊已對龍科集團張某、李某正式刑拘！案件正在深挖徹查！
“砰！”江明樓猛地一拳砸在茶幾上，震得杯盞叮當作響！“黎錦！欺人太甚！”他咬牙切齒，眼中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火焰。抓人！他竟然真的敢抓人！而且動作如此之快！這等于是在江家的臉上，狠狠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明樓，稍安勿躁。”一個蒼老而沉穩的聲音響起。一位身著灰色對襟褂、須發皆白的老者，拄著紫檀木拐杖，緩緩從內室走出。他是江家真正的智囊，江老爺子最倚重的幕僚，人稱“白先生”。
白先生走到江明樓對面坐下，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份簡報，臉上沒有絲毫意外。“消息，我已經知道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澱了歲月的力量，“黎錦這一手……快、準、狠。龍科的事，蓋子……捂不住了。”
江明樓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甘︰“白老！難道我們就這麼認栽了？！任由他黎錦騎在我們江家頭上？！我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白先生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意氣用事，只會讓局面更加不可收拾！黎錦不是莽夫，他敢動手，就說明他手里握著足以讓我們傷筋動骨的東西！那份擔保函……只是冰山一角！他抓張某、李某，就是在逼我們！逼我們表態！逼我們……低頭！”
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緊緊鎖住江明樓︰“明樓，你在雲海見過黎錦了。告訴我，你有幾分把握，在他回到京城後，能在他手上討到便宜？在他掌握了更多證據、佔據了更大主動之後？”
江明樓張了張嘴，想反駁，但腦海中瞬間閃過黎錦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楮，以及那份讓他心驚肉跳的擔保函復印件。一股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他頹然靠回椅背，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那就不要硬踫！”白先生斬釘截鐵，“現在不是爭一時意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止損！是保住江家的根基！”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酷︰“黎錦要什麼？他抓人，亮證據，無非是要逼我們把這五十億的窟窿填上！堵住他的嘴！滿足他的政績！同時，也給他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也不想徹底撕破臉，把江家往死里得罪！否則，他大可以現在就掀桌子，把那份擔保函原件公之于眾！但他沒有！他在等！等我們上鉤！”
江明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又被更深的屈辱取代︰“你的意思是……我們……認輸？乖乖掏錢給他填窟窿？這……這豈不是顯得我們江家軟弱可欺？！”
“軟弱？”白先生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暫時的退讓，是為了更長遠的布局！黎錦此人，鋒芒太露，樹敵太多！他現在是借勢而起，風頭正勁。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京城的水，深著呢！盯著他這個位置，等著看他摔下來的人，不在少數！”
他目光深邃︰“我們認下這一局，把窟窿填上，滿足他的胃口。讓他贏！讓他得意！讓他……站得更高！爬得更快！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出手收拾他！而我們江家，只需養精蓄銳，靜待時機。等黎錦成了眾矢之的，等他根基不穩之時，再出手……一擊必殺！把今天失去的，連本帶利拿回來！”
江明樓听著白先生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心中的憤怒和不甘漸漸被一種冰冷的算計所取代。他沉默良久，眼中最後一絲掙扎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狠厲。
“白老……我明白了。”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這一局……我們讓給他。五十億……江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