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離開集團，再去辦公室，找校長老大，他得做一個匯報。
他推門而入時，校長老大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窗外的情形。
“老爺子。”黎錦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校長老大緩緩轉過身，臉上露出笑容︰“黎錦來了？坐。”他走回寬大的辦公桌後坐下，動作比往日遲緩了些許。
黎錦依言坐下，目光敏銳地捕捉到校長老大拿起茶杯時，手指那難以抑制的、細微卻清晰的顫抖。他的心微微一沉。
“集團那邊，都順利？”校長老大啜了口茶，語氣听起來像是隨口一問，但眼神卻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董事局會議上的事，他自然第一時間就知曉了。
“大局已定，人心初穩。”黎錦言簡意賅，將會議的情況簡要復述了一遍，重點突出了大姐等家族成員和元老們表面的支持表態。
校長老大微微頷首︰“嗯，意料之中。你壓得住場子，他們暫時翻不起浪。”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探究，“不過，以秦運農那老狐狸的性子，會後沒單獨找你‘聊聊’？他可不會甘于只當個應聲蟲。”
黎錦神色平靜，將秦運農帶著那份“提升元老權益”方案來找他，以及自己如何反擊的過程，用最冷靜客觀的語言描述了一遍。他沒有渲染自己的手段，只是陳述了事實，包括那些“把柄”的存在。
校長老大听完，沉默了片刻，臉上沒有太多意外，只有一種深沉的感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他放下茶杯，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老秦啊老秦……跟了我大半輩子，風浪里闖過來的人，臨了臨了，還是沒能守住這道心關。貪念一起，萬般皆空。他這是……晚節不保啊。”
黎錦的視線落在校長老大摩挲桌面的手指上，那細微的顫抖依舊存在。他聲音低沉︰“老爺子，這恐怕並非完全是他個人的貪念。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著您單打獨斗的秦運農了。他不是一個人！”
校長老大抬眼看向黎錦，眼神復雜。
黎錦繼續道︰“他有了家室，有了子孫，有了情人，有了龐大的利益網絡。他身後站著無數張嘴，無數雙手，無數雙貪婪的眼楮。很多時候，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身後的人推著他，裹挾著他，只能往前走，去攫取更多，去填補更大的欲望溝壑。他停不下來。”
校長老大深深地看著黎錦，緩緩點頭，語氣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沉重︰“是啊……他不是一個人了。我們……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意有所指，身居高位，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都被無數雙眼楮和利益鏈條所捆綁。
“但不同的是，”黎錦的聲音帶著一種清醒，“我們有退路，有底線，更有解決問題的實力和手段。而他秦運農，他沒有。他們只有不斷膨脹的欲望，和一條走到黑的絕路。這一個月，是給他最後的機會。他若能壯士斷腕，清理門戶，安心養老，我保他晚年富貴平安。若他執迷不悟，或他身後的人不甘心……”
黎錦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冰︰“那就只能連根拔起，徹底清理。買斷股份只是最體面的結局。否則，等待他的，只有身敗名裂，晚節不保，甚至……鐵窗殘生。”
校長老大沉默了更久，辦公室內只有時鐘滴答的聲響。他看著黎錦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卻又比自己當年更顯鋒芒畢露，殺伐果決。最終，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聲音帶著一絲釋然，也帶著絕對的信任︰
“你是話事人，你說了算！這攤子，以後是你的了。該怎麼辦，你拿主意，不必事事問我。”他揮了揮手，顯得意興闌珊，“我老了，精力不濟，只想圖個清靜。”
黎錦注意到校長老大眉宇間那抹難以掩飾的倦怠，以及他端起茶杯時，手腕那明顯的、無法控制的抖動。這不是偽裝。一股緊迫感在黎錦心中升起——這座最大的靠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他必須更快地布局未來，離京建立自己真正的根基，刻不容緩。
“您老當益壯，好好休養便是。”黎錦起身，語氣真誠，“集團和家里的事，有我。”
校長老大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讓黎錦去忙。
黎錦並未立刻前往與白小鳳的“老地方”。他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處理了幾份緊急文件，又撥通了幾個關鍵電話，不動聲色地調動資源，對白小鳳及其關聯方近期的情況進行了一次快速而隱秘的梳理。
情報碎片如同溪流般匯入他的腦海，都指向一個核心問題︰錢！而且是天文數字級別的資金窟窿！
白小鳳的“急事”，十有八九與此相關。她需要這筆錢救命，或者說，需要有能力調動這筆錢的人出手救命。
這對黎錦來說，是危機，更是機遇。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白小鳳這條線，看來要動真格的了。他拿起車鑰匙，起身離開。
與此同時，京城西郊，一處掩映在濃密林蔭中的白家別墅。
書房內燈光柔和，氣氛卻異常凝重。白小鳳穿著剪裁得體的家居服，眉頭緊鎖，縴細的手指快速翻動著幾份厚厚的文件。她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位六十多歲、保養得宜卻難掩焦慮的老人——白宗盛，白家集團核心成員之一，也是白小鳳的親叔叔。
“小鳳，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白宗盛的聲音帶著懇求，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他指著白小鳳手中的文件，“這些是……最核心的數據了。窟窿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大！接近一百億啊！如果年底前填不上，集團的財報會非常難看，幾個在建的大項目立馬就得停擺！銀行一旦抽貸，就是雪崩！”
白小鳳合上文件，臉色凝重。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將那幾份印著“絕密”字樣的文件，自然而然地收進了自己隨身的公文包里。
白宗盛嘴唇動了動，想提醒她這些文件的敏感性，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前這個佷女，雖然嫁出去了，但手腕和能量他心知肚明。她既然敢收，自然有她的分寸。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有求于人。
“小鳳啊，”白宗盛身體前傾，語氣更加急切，“叔叔知道，這事難辦！但放眼整個白家，眼下能想到辦法、也有能力幫家里渡過這一劫的，也就只有你了！只要你這次能幫家里把這個窟窿補上，叔叔我……”他頓了頓，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我保證，一定全力支持你進入白家的董事局！以前那些老規矩，咱們可以破一破！”
白小鳳抬起眼，眼神銳利地看向白宗盛︰“董事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叔叔，以前我提這個，您可是堅決反對的，說我終究是外嫁女。”
白宗盛老臉一紅，連忙擺手︰“此一時彼一時！小鳳，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現在家族危難之際，正是需要你這樣的能人回來主持大局！只要你肯出手，董事局的位置，是你的囊中之物！”他拋出了最具誘惑力的籌碼。
白小鳳沒有立刻接話，她看著白宗盛那張寫滿焦慮和期待的臉，緩緩道︰“一百億……這還只是剛爆出來的窟窿。叔叔，你確定集團的賬，就只有這一個雷？如果後面還有別的雷被引爆了呢？到時候，需要的可就不止這一百億了。”
白宗盛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眼神閃爍不定︰“這……應該……暫時就這些了！只要把這筆錢堵上，周轉過來，後續……”
“後續？”白小鳳打斷他，聲音帶著一絲冷意，“整個白家，靠集團輸血的分支有多少？一旦集團虧損的消息坐實，今年所有白家子弟的分紅都將大幅縮水，甚至歸零！到時候，縮衣緊食？呵，恐怕是怨聲載道，人心離散！叔叔，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白家這艘船，還經得起這麼大的風浪嗎？”
白宗盛被白小鳳直指核心的質問逼得啞口無言，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最終只能頹然地靠在沙發上，聲音干澀︰“小鳳……所以，你一定要幫幫叔叔，幫幫白家啊！只要過了這一關，什麼都好說！”
白小鳳看著叔叔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沒有任何憐憫，只有冷靜的算計。她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然後站起身。
“窟窿的事，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她的語氣听不出情緒，“但成不成，能弄到多少，現在都還是未知數。叔叔，你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說完，她拎起裝著絕密文件的公文包，不再看白宗盛，徑直向書房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敲在白宗盛的心上。
她沒有那麼大的把握，她要看看黎錦的意思！她相信黎錦肯定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