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初九和安欣一時又無話,氣氛僵得像被凍住的海鮮粥。
嚴初九搜腸刮肚想找話說,手指都快把褲縫捻出火星子,憋了半天,才跟擠牙膏似的冒出一句,“今晚……謝謝你啊。”
安欣側過頭,眼里帶著點疑惑。
“就是,黃金那事,你當時不是讓我別再堅持拒絕嗎?”嚴初九撓撓頭,“我其實有點錢,而且後面打撈上來的瓷器,應該比那批黃金更值錢!”
安欣沉默了幾秒,才輕輕開口︰“你有錢是一回事,但黃金是周老爺子的心意,也是他的執念。你接受了,他了了一樁心事!你不收,他反而更添心病!反正……收不收是你的事!”
她的語氣還是那麼冷靜,分析得頭頭是道,最後又刻意把自己裹進冰殼里!
“財富本身沒有意義,看你怎麼用它。用于正途,它是利器;用于歧途,它是枷鎖。”
“明白。”嚴初九笑了下,“安醫生,你說話總是這麼有道理。”
安欣沒再接話,又沉默了下去。
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礁石上,偶爾交錯一下,又很快分開。
嚴初九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海風的腥咸,變成一種很特別的氣息!
或許是晚上那頓吃得太補了,讓他心里的躁動又悄悄冒了頭。
他想起昨天下午在那座荒島上,她夾螃蟹時亮晶晶的眼楮像裝了星星,還有兩次熱烈得能燒起來的吻 —— 那觸感跟印在骨子里似的,擦都擦不掉!
晚上吃的菜肴帶來的蛋白質,以及剛才被花姐點燃的熱意,開始緩緩涌上心頭,忍不住就往安欣那邊挪了挪……
安欣發現他靠近,身體雖然沒動,可是卻瞬間戒備的繃緊了!
嚴初九察覺到她的緊張,暗里嘆了口氣,又忙拉開距離。
安欣終于是艱難的喊了聲,“嚴初九!”
嚴初九抬眼看向她,“嗯?”
安欣的嘴唇嚅動一下。
她想問︰你到底對琳妹和阿梓做了什麼?讓她們變得這麼強大?
更想問︰我……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她們一樣?
然而,最後一絲理智死死拽住了她。
萬一變強的代價,真的要像葉梓那樣半夜給他留門,是徹底背叛許若琳的信任,她能承受嗎?
一旦問出口,就等于承認了自己窺見了不該窺見的秘密,也等于將自己對力量的渴望赤果地攤開在他面前。
更等于……主動撕開了兩人之間那層名為“距離”的紗布,將自己送入那未知而危險的旋渦。
她猛地咬住下唇,將幾乎脫口而出的詢問硬生生咽了回去,轉而用一種疲憊的語調說︰“……沒什麼。風大了,我該回船上去,你也早點休息。”
嚴初九有些錯愕,這就走了?
我這剛醞釀好的談談人生聊聊理想的前戲,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安欣說走就走,腳步飛快,還帶著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嚴初九看著她突然變得決絕的背影,心里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呆站了半晌,這才嘆了口氣,轉身朝石屋走去。
這一夜,嚴初九終于睡著了,可是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一會兒是深海巨獸那雙溫和又痛苦的白眸,看得他心里發緊;
一會兒是滿滿一船艙蠕動的磷沙蠶,密密麻麻的看得他起雞皮疙瘩;
一會兒是安欣含淚推開他說 “求你了,放過我”,那眼神比刀扎還疼;
一會兒竟然是花姐那雙帶著艾草香卻溫柔無比的手,輕輕搓著他的背,然後往前伸……
……
第二天醒來時,天已大亮。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嚴初九睜開眼楮,悲哀的發現,自己又畫了一幅地圖。
這月牙嶼的菜肴,好吃是好吃,可真的太補了!
起床收拾洗漱完了,畢走進石屋,他發現周海陸已經坐在那里喝茶,精神看起來比昨晚又好了些。
“叔,早。”
“初九,昨晚睡得還好嗎?”
嚴初九睡得並不好,現在一個人睡,硬是很難睡著了,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挺好的!”
花姐看了嚴初九一眼,盡管昨晚沒能給予嚴初九最體貼的照顧,多少有些遺憾,但她依然笑得溫柔的包容,默默地給他端茶。
“初九,老爺,你們慢慢聊著,我先去準備早飯。”
花姐說了一聲,這就轉身去了廚房。
在她走後,周海陸給嚴初九遞上一張紙,上面寫了幾個名字,電話號碼,以及所屬的行業。
其中竟然還有嚴初九只听說過,從來沒接觸過的私家偵探。
“初九,這是我的幾個老關系,時不時還保持著聯絡,你如果需要什麼,可以找他們!”
江湖不光是打打殺殺,更是人情世故,有些關系,比黃金更硬。
周海陸雖然已經隱居月牙嶼,但江湖上一直有他的傳說。
嚴初九知道這是周海陸在用另一種方式支持自己,“謝謝叔!”
“謝什麼,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周海陸擺擺手,眼神望向窗外無垠的大海,帶著深深的悵惘,“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記住,凡事謀定而後動,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嚴初九將老人的叮囑一字一句記在心里。
周海陸又給他倒了一杯茶,看向自己的房間,“我那箱黃金,你也一並帶走……”
嚴初九听得愣了下,忙搖頭,“叔,昨天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周海陸伸手在空氣中壓了壓,“別緊張,我只是讓你把我那箱黃金帶給凌雲,放在島上也沒什麼用,還不如給她,把生意做得更大些!”
嚴初九恍然,覺得這個可以有。
周凌雲為了贍養周海陸,讓他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摳門摳到了幾乎是不擇手段的地步。
有了這箱黃金,她應該能松口氣,不再那麼摳,也不再貪便宜了吧!
至少能舍得買瓶貴點的洗發水,不再用九塊九包郵的了。
“好,我會帶給她的!”
一老一少聊了半天後,花姐端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海鮮粥,以及一些小菜走了進來。
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初九,老爺,先吃早飯吧。”花姐布好碗筷,動作輕柔,“我已經喊了安醫生她們,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許若琳清脆的笑聲。
許若琳拉著葉梓,後面跟著神色似乎已恢復平靜的安欣,一起走了過來。
招妹則是搖著尾巴,飛快的跑向嚴初九,向他搖頭擺尾吐舌頭,仿佛一夜沒見要想壞了似的。
狗子的愛,永遠這麼直接而熱烈。
不像某人,遮遮掩掩的想愛又不敢!
“哥,花姐,周叔早上好!”許若琳元氣滿滿地打招呼,眼楮亮晶晶地看向桌上的海鮮粥,“哇!好香啊!花姐,你做的飯菜好好吃,我都不想走了!”
葉梓也笑著問好,眼神不經意地和嚴初九交匯了一下,見他一切安好,就感覺今兒這天更晴了。
安欣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是在對上周海陸和花姐的目光時,禮貌地點了點頭。
由始至終,沒有看嚴初九一眼。
嚴初九心里明白,她還在刻意的和自己拉開距離,也沒去招惹她,只是招呼大家開飯。
飯桌上的氣氛,看似熱絡。
氣氛組一般的許若琳,嘰嘰喳喳地夸著月牙嶼的風景,清新的空氣,以及花姐的手藝。
最後竟然還給花姐和周海陸送了小禮物。
給花姐的是一盒水乳套裝,給周海陸的則是一包冬蟲夏草。
冬蟲夏草是從她爺爺那里偷拿來,準備給嚴初九補身體的,可是這個男朋友身體太強壯了!
不補都能上山打老虎,補了她恐怕更要吃苦,所以還是決定給周海陸,以感謝他們的熱情招待。
做人這方面,嚴初九覺得這個女朋友比自己會多了,笑著幫腔讓婉拒的周海陸與花姐收下。
安欣一直默不作聲的喝著粥,桌上的熱鬧,似乎與她無關。
只是偶爾,她的目光就會不經意的落到嚴初九身上,帶著一絲焦灼和渴望!
她渴望變強的念頭並沒有消失,只是擔憂太多……開不了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