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沒有人覺得謝安會退讓，又或者說，沒有人覺得世家會退讓。
事實上，謝安還沒開口，就有許多出身世家的官員站了起來，大聲反對。
“陛下，瑯琊王年紀輕輕就出任如此重要職位，難道就不怕誤國嗎？”
“臣認為，瑯琊王應該在地方上鍛煉幾年，出任郡守或者內史磨礪一番再調回朝廷才穩妥。如此任命，實在是過于唐突了。”
“大晉如今需要的是成熟穩重之人，瑯琊王還是太年輕了，臣認為可以換一位更加年長的王爺出任。”
司馬曜听著這些話，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陰沉。
這些世家官員是真的一點都不給他面子，唇槍舌劍啪啪打臉！
司馬道子同樣也怒了，站起來厲聲道
“你們這是什麼話？”
“我司馬氏的天下，難道陛下用人也要听臣子的臉色不成？”
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了。
眾人目光再度投向謝安。
都已經到這地步了，您總得出來說句話了吧？
謝安不緊不慢地咳嗽了一聲，抬起頭來。
眾人心直接提起。
來了。
暴風雨來了！
別看世家和皇族平日里客客氣氣相敬如賓你儂我儂蜜里調油，但在涉及到權力時那就完全不同。
王敦的“清君側”，庾亮的“甦峻之亂”，以及就在當今陛下司馬曜身上發生的“桓溫廢帝”事件，歸根結底都是世家大族對皇權的侵奪。
所有世家削弱皇權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再考慮到淝水之戰給謝安帶來的巨大威望，以及謝玄正領兵北伐的事實。
謝安想搞定光桿皇帝司馬曜和毛頭小子司馬道子，辦法不說一千種也有八百種。
上一任皇帝司馬昱，親自立下的遺詔都能被王坦之直接駁回。
王坦之當時還是和謝安並立的“世家聯席領袖”而已。
如今謝安可是“唯一首席世家領袖”！
說白了，謝安就算現在指著司馬曜和司馬道子的鼻子罵他們司馬氏祖宗十八代，讓這對兄弟安分一點老老實實當傀儡，司馬兄弟也完全無計可施！
謝安呼出一口氣，環視一圈眾人，慢吞吞地開口道
“天下屬于陛下，這難道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嗎？”
“陛下想要任命誰當什麼官，那是陛下的自由。”
“我等身為臣子只需要奉詔即可，諸位無需多言。”
謝安這番話說出，在場東晉群臣全部傻眼。
許多人下巴都要當場落地。
謝安居然沒有任何反抗，承認了司馬曜對司馬道子的任命？
這位世家大族無可爭議的領袖，竟然就這麼慫了？
就連謝家的幾名大臣也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
甚至，就連坐在皇位上的司馬曜眼珠子都瞪圓了！
司馬曜其實也只不過是喝多了，賭一把。
從登基到現在這麼多年，司馬曜一直都是傀儡。
他也煩啊。
與其這麼當傀儡下去，還不如來一波大的。
能行就行，不行無非就是被廢掉，下半輩子換個地方住。
反正現在住在皇宮里也和被軟禁沒區別。
司馬曜想過一百種謝安駁回詔書的方式，但卻偏偏沒想到謝安居然同意了！
司馬曜結結巴巴地開口
“謝卿家，你你你，你同意了？”
謝安雲淡風輕地笑了起來。
“陛下有旨，臣等自然奉旨。”
司馬道子也傻眼了，看著謝安，滿腦子都是疑惑。
這老狐狸，該不會是以退為進，捧我上位之後想要害死我吧？
……
朝會結束後，幾名世家大族的家主直接在大殿外就攔住了謝安。
“謝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能讓皇族子弟參與到國政大事之中！”
謝安看著面前幾名同僚，沉默片刻後嘆了一口氣。
“各位，讓皇族強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難道你們還想要看到下一個桓溫嗎？”
幾名家主都沉默了。
片刻後，其中一名家主心有不甘地開口道
“這些權力都是我們爭來的，白白讓出，老夫不甘心啊！”
謝安又嘆了一口氣，道
“我們謝家可以先讓，至于諸位想不想讓，那都隨便你們。”
在眾人復雜的視線中，謝安飄然而去。
謝家的族中核心成員們反應也非常強烈。
往日里相當謙卑有禮的謝瑤是真的忍不住了。
“爹，為什麼您要對陛下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我們有整個大晉所有士族的支持，司馬氏皇族根本就不可能是我們對手的！”
謝安看著大兒子，視線驟然變得凌厲。
“謝瑤，你是想要成為桓溫那樣欺君罔上的亂臣賊子嗎？”
謝瑤嘴唇翕動了一下，沒有將心里的想法說出。
司馬氏這種沒臉沒皮的家族都能成為皇族，那家風持正數百年的謝家憑什麼不行呢？
謝安嘆了一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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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行，你沒那個能力。”
謝瑤還是不甘心，道
“孩兒也並非長房長孫，那謝玄大哥總可以了吧？”
謝安排行老三，並非長子。
謝家真正的長房長孫是謝玄。
謝安笑了笑，身體緩緩後靠，嘆了一口氣。
“若他可以的話，我又何必對陛下讓步呢？”
“謝家已經足夠輝煌，也該從巔峰下來了。”
“與其讓給別人，不如讓給陛下和瑯琊王。他們都年輕，將來不管怎麼樣也多少會顧念一點謝家的好，你們總不至于會有太多難過的地方。”
謝瑤如遭雷擊。
現在明明是謝家的巔峰，但自家父親卻已經看到了落寞之時嗎？
謝安看到謝瑤沮喪的模樣，又笑了起來。
“傻孩子，你一定要當被千萬人嫉妒詆毀的宰相嗎？”
“安安心心當個刺史、內史或者郡守吧，只要你謝玄大哥的北府兵還在一天，我們謝家的榮華富貴就永遠還在。”
“何必總是要當那第一，總是要壓過所有人一頭呢？”
“你要牢牢記住我和你說的這四個字——吃虧是福！”
諸多彈幕頓時密集飄過。
【秦始皇嬴政這謝安讓朕想起了王翦。】
【漢高祖劉邦聰明，謝安實在是太聰明了！呵呵，朕的某些臣子但凡有謝安一半的腦子，也不至于活不到現在！】
【漢武帝劉徹這就是世家的傳承底蘊嗎？不得不說，的確讓朕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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