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笑了笑，握緊手中長劍。
“何兄說笑了，我怎麼可能知道秦國天王的想法呢？”
“但不管秦軍後不後退，我必死戰到底！”
劉裕的話語中充滿無盡戰意，連帶著讓听到他這句話的人也不由熱血沸騰起來。
壽陽城上，苻堅看著東晉軍開始陸續以各種方式渡過淝水，便對一旁的符融道
“去吧，按照約定讓大軍後退二十里。”
符融明顯有些遲疑，低聲道
“陛下，這可是半渡而擊的絕佳時刻。”
苻堅大怒，瞪著符融冷冷地說道
“你是想要朕成為司馬懿那種背信棄義之人嗎？”
“朕說了後退二十里，那就後退二十里！”
符融無奈，只能按照苻堅的意思去做。
很快，前線諸多前秦軍就得到命令。
“全部後退二十里！”
于是，這些前秦軍開始密密麻麻地後退。
眼下的情況對前秦士兵們來說是相當費解的。
敵人正在渡河，己方卻在後退。
發生了什麼？
許多傳言開始在軍隊中發酵傳播。
“據說我們的後勤補給被切斷了，我們必須後退。”
“好像是荊州那邊打輸了，桓沖的軍隊正在進攻關中，咱們得趕緊後撤支援。”
“別胡說了，就是陛下覺得我們打不過，所以要以退為進，引誘敵人進入我們的埋伏圈。”
這些傳言最開始只不過是幾個人之間相互聊天的猜想，但馬上就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傳播到更多人的耳中。
【苻堅的想法雖然很好，但他低估了二十多萬大軍在同一時間集體後撤的難度。】
即便是到了現在，在擁有各種通信設備的情況下，想讓幾十萬大軍協同一致都是一件非常需要從高層到基層戰斗素養的事情。
連全副美械的國軍都做不到的事情，卻要一千多年的前秦軍做到。
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二十萬多人，需要三十位將軍，三百位幢主（營主）和三千名隊主來指揮。
更糟糕的是，這些將軍、幢主、隊主們往往來自不同的民族和地域，彼此之間缺乏了解。
原本大家已經在淝水以西排成陣型，這一後撤直接就打亂掉了。
二十多萬人擠在一起後撤是什麼概念？
許多支互不統屬的隊伍混雜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名將軍策馬狂奔，大喊道
“幽州兵何在，都過來，快過來！”
然而，任憑他如何聲嘶力竭，在二十五萬人同時撤退制造出來的驚天動靜前，壓根無人听聞。
士兵們同樣也都面面相覷。
“我的什長呢？”
“我的幢主呢？”
“我的將軍呢？”
找不到！
大家都亂哄哄的，將官們找不到士兵，士兵們也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哪去了。
局面徹底混亂，許多人被擠得心煩意亂，開始推推搡搡甚至破口大罵。
“別擠了！”
“你是哪個部隊的，滾回去找你家將軍，跑來我們這里干什麼？”
在軍隊中，爭吵起來的後果是什麼？
一名前秦氐人士兵憤怒之下，對著面前的鮮卑士兵揮起了拳頭。
“鮮卑狗，滾回你娘的肚子里去，別來老子眼前礙事！”
這一拳正中鮮卑士兵的鼻子，伴隨著鼻梁骨的碎裂聲和鮮卑士兵的慘叫聲，鮮血從鼻孔、嘴巴里噴出。
鮮卑士兵同樣大怒，還以老拳。
雙方廝打在一起，周圍的諸多同袍戰友很快紛紛加入了這處“戰場”。
以這兩人為圓心，方圓數十丈內的數百名氐人、鮮卑士兵們都開始進行一場大亂斗。
“打死這些鮮卑狗！”
“老氐欺人太甚，大家把他們打回去！”
也並非沒有人想要阻止。
一名將軍策馬狂奔而來，大吼道
“立刻給我停下！”
然而，已經打得面紅耳赤的兩邊人壓根就沒人听他的。
若是在平時軍營之中，將軍可以命令親衛隊沖上去把雙方全部打倒。
此刻卻無法做到。
源源不斷的前秦士兵還在從前方撤退下來，形成一道無可阻擋的潮水。
這名將軍大部分親衛隊都不知道被這潮水給“沖”到哪里去了，只有上百人還跟隨在他身邊。
這點數量壓根就沒辦法解決此事！
“潮水”還在不斷襲來。
那些正在大打出手的氐人、鮮卑人士兵們很快驚恐地發現，這股潮水淹沒了他們。
無數從前面撤退下來的前秦士兵直接踩踏而過，倒在地上的那些斗毆者們發出慘叫和求救聲，但在短短幾秒鐘內就停止了。
密集的腳步不斷踩過，他們的胸膛肋骨發出一根根斷裂的聲音，喉結、鼻子最後是腦殼都被踩裂，眼珠、腦漿等各種東西噴濺一地。
在這股潮水的移動下，任何速度緩慢的人都會成為路障，都會被無情地踩踏碾壓而過！
打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驚恐的逃亡。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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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啊！”
這並非孤例。
事實上，同樣的事件正在前秦二十五萬大軍的不同地方發生。
撤退路上建制的混亂，流言的傳播，各民族早就已經積累的矛盾。
這二十五萬大軍越往後撤，就變得越是混亂。
這種混亂，終于讓某些一直等待機會的人抓住。
一名長相明顯是鮮卑人的前秦將軍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回憶起幾天前的一幅畫面。
那是在一處秘密聚會上，一名老將軍用鮮卑語低聲開口
“吳王慕容垂殿下寫信來了，若是在戰場上有機會的話，我們就要立刻制造混亂，想辦法讓秦軍崩潰，讓晉軍取得最後的勝利！”
此時此刻，難道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鮮卑將軍低笑一聲，對著身旁的幾十名同樣是鮮卑人的親衛開口道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命令……”
片刻後。
幾十名鮮卑親衛迅速分散開來，在不同的地方放聲大叫。
“前線打輸了，大家快逃！”
“晉軍已經追上來了，誰要是跑得慢誰就死定了！”
“壽陽被攻陷了，快逃吧兄弟們，再不逃就只能被晉人殺掉了！”
附近不遠處，一名羌人將軍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這些鮮卑親衛，隨後臉上露出笑容，對著自己身旁的羌人親衛們吩咐道
“看到那些鮮卑人在做什麼了嗎？”
“不，不是阻止他們。他們怎麼做的，你們也怎麼做！”
【在後撤引發的混亂中，前秦二十五萬大軍內部的諸多鮮卑、羌人將軍們找到了機會。】
【他們一邊瘋狂傳播流言，一邊率領自家部隊率先逃離制造戰敗假象。】
【諸多因素疊加之下，二十五萬前秦大軍甚至都還沒有和東晉軍隊交戰，就已經陷入徹底的混亂之中！】
一條彈幕隨之飄過。
【漢武帝劉徹這就叫做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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