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奎新灰頭土臉地回到了陳玉成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末將無能，實在是攻不破湘軍的防線，還請成天豫責罰！”
陳玉成︰“……”
此刻的陳玉成，心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解。
孫奎新部可是陳玉成麾下的生力軍，否則也不會被委以先鋒重任。
沒想到才出戰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竟然就被湘軍打得敗退而歸。
根據戰場上各處傳來的情報，孫奎新部甚至都沒有人能摸到湘軍的衣角！
陳玉成正打算說些什麼，突然臉色一凝，抬頭看著戰場。
原本太平軍主陣和湘軍主陣之間大概相隔個六七里地左右。
如今隨著湘軍不斷前進，這個距離已經被拉到了四五里地。
陳玉成呼出一口氣，轉頭在身邊眾將身上巡視一圈，果斷下令。
“張宗禹將軍，你率你部即刻出擊！”
張宗禹是捻軍之中僅次于張樂行，第二號能打的人物。
他帶來的兵馬也是捻軍的生力軍，戰斗力相當強勁。
張宗禹點了點頭，信心十足地呵呵一笑，做了一個割脖子的手勢。
“成天豫盡管放心，末將等會就提著鮑超的腦袋過來向您請功！”
說著，張宗禹飛速策馬離去，空氣中還回蕩著他的大吼聲。
“捻子們，咱們建功立業的時刻到啦！”
砰砰砰！
鏡頭一轉，張宗禹帶著捻軍在槍林彈雨之中奮力沖鋒。
在張宗禹的身邊，一名又一名捻軍騎兵猶如秋後被收割的稻谷，飛速倒下。
砰！
又是一聲急促的槍響傳來，空氣中有咻咻的子彈破風聲飛速靠近。
張宗禹下意識地歪了一下腦袋，突然感覺耳朵一熱。
他伸手摸了一下耳朵，發現手掌上鮮血淋灕。
“啊！”又是一聲慘叫，張宗禹身邊最後一名親衛落馬身亡。
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了湘軍霆字營某個什長的命令。
“繼續向前！”
張宗禹猛地一拉馬韁，胯下駿馬人立而起。
馬蹄剛剛落地，張宗禹手中馬韁急轉，駿馬隨之改變方向，整個馬頭換了一百八十度。
“撤，快撤！”
張宗禹一聲大喊，飛速朝著太平軍主陣狂奔而歸。
……
“打不過啊成天豫，這些楚蠻子的火力太猛了！”
“咱們舉著火把，簡直就是他們的靶子！”
“我麾下的騎兵才一刻鐘時間就死了上千人，這根本打不了！”
陳玉成听著張宗禹的陳述，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如果說孫奎新的失敗還屬于意外的話，那張宗禹出馬依舊繼續失敗，這可就不是意外能解釋的了！
一直站在陳玉成身邊，猶如一個局外人般看著陳玉成排兵布陣半天的李秀成終于忍不住了，咳嗽一聲之後開口道︰
“陳兄弟，咱們該考慮後撤了，明日後日再戰也行！”
李秀成已經看出來了，這一次的夜戰絕對是踢到鐵板上，還不如白天找機會開打呢。
陳玉成鐵青著臉，沒有開口說話。
李秀成見狀，心中也是頗為無奈。
這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伙子，是真難勸啊！
李秀成按捺著性子，繼續開口道︰
“成天豫，咱們剛剛不是已經得到情報，多隆阿所部正在包抄咱們的兩翼了嗎？”
“若是再不撤退的話，等多隆阿包抄上來，咱們想退也很難走了！”
陳玉成听到這句話之後，卻反而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扭過頭，對著李秀成道︰
“李兄弟，接下來的戰事就交給你指揮了。”
“啊？”李秀成愣神之余，心中突然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陳玉成表情一肅，沉聲開口。
“既然其他人都奈何不了這個鮑超，那就讓我親自出陣會一會他，看看他究竟有什麼本事！”
隨後，陳玉成對著身邊眾將大聲道︰
“都听到我剛剛說的話了吧？我領兵出擊之後，由李秀成將軍統籌全局！”
眾人齊聲應是。
陳玉成對著李秀成點了點頭，帶著一眾親衛策馬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秀成︰“……”
不是，這合理嗎？
本來這一仗李秀成就不想打，是陳玉成憑借著官職強壓一頭，讓李秀成跟隨出戰。
現在更好了，陳玉成打上頭了自己上陣去，把主帥的職位都甩給李秀成。
……
感受到眾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李秀成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這位太平天國名將的雙眼中隨即露出了兩道精芒。
“各位，還愣著干什麼？”
“多隆阿馬上就來了，都做好準備前去迎戰，絕對不能讓成天豫的側翼被清妖給包抄了！”
如此這般，李秀成飛速安排了一番。
眾將紛紛領命離去。
等附近除了自己的親衛再無他人之後，李秀成招手示意親衛隊長靠近，隨後附耳低聲開口。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營沒有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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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隊長同樣低聲回答︰
“還有六個營沒有出動。”
李秀成點了點頭，繼續用更低的音量道︰
“你立刻去告訴這六個營，不許任何一個人再出擊了。”
“讓他們做好準備，隨時接應我們這邊的兵馬撤退！”
親衛隊長一怔，飛速上下晃動腦袋。
砰砰砰！
轟轟轟！
黑夜中，滑膛槍的鉛彈和大炮的開花彈發出各種各樣的響聲。
陳玉成各種戰術用盡，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部下一次次被湘軍擊退。
巨大的火海不斷朝著湘軍掀起一次次紅色浪潮，但湘軍就如同那亙古不化的懸崖峭壁，強硬地一次次擋了回去。
一名傳令官從後方策馬沖來，對著陳玉成大叫道︰
“成天豫，李秀成大人派我來通知您，多隆阿部已經從側翼包夾過來了。”
“那邊的兄弟們抵擋不住，請立刻撤退！”
陳玉成身體一震，失聲道︰
“擋不住？”
傳令官大聲道︰
“清妖今天好像吃了藥，各種猛沖猛打，根本擋不住！”
陳玉成牙齒都要咬碎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那些代表著湘軍的星星之火。
如果說太平軍這邊是照亮天地的明月，那湘軍撐死也不過是一條小小的星河。
可就是這樣，太平軍以十倍的優勢激戰一夜，卻始終無法沖破湘軍鮑超部的防線。
甚至，鮑超的霆字營已經殺上來了！
陳玉成憤恨地拍了一下麾下的馬脖子，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
“撤退，撤退，全部撤退！”
在陳玉成的命令下，太平軍猶如潮水一般撤退。
火海退潮了。
還給大地的除了那本該存在于此的寧靜黑夜，還有黑夜中許多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生命的身體。
一條彈幕飄過。
【光武帝劉秀︰還真別說，鮑超這個霆字營的火槍戰術似乎相當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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