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咸豐的心情很不好。
若是在往常，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出發承德山莊避暑去了。
如今的大清處處告急，讓咸豐皇帝也沒了避暑的心情。
誠然，圓明園的景色是極為壯麗，有些地方還兼具了秀美，屬于當世整個地球一等一的園林。
可再好看的景色見多了，也就那樣。
胡林翼的請罪奏折，正好就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
“這個胡林翼，打了敗仗，還敢給曾國藩那個混賬東西求情！”
咸豐極為惱火，臉上諸多麻子不斷顫抖，對著面前的軍機大臣們破口大罵。
軍機大臣們非常有默契地都不說話，將目光投向肅順。
肅順︰“……”
此時的肅順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皇上，勝敗乃兵家常事，陳玉成麾下十萬流寇數量確實很多，胡林翼要兼顧九江、鄂東兩處戰局，偶爾有所失敗也正常。”
“而且都興阿在鄂東北路也取得了勝利，足以彌補南路之失。”
咸豐呵了一聲，譏笑道︰
“胡林翼親自指揮的南路輸了，他有什麼臉和朕說三道四。”
“是大清的旗人幫朕贏回的顏面，和他有什麼關系？”
吐槽歸吐槽，咸豐終究還是沒有把胡林翼撤職。
一方面是湖廣總督官文對胡林翼鼎力支持，另外一方面也正如肅順所言，以清廷的角度來看鄂東戰局還屬于膠著狀態，胡林翼並未全線崩盤。
咸豐皇帝呼出一口氣，道︰
“讓胡林翼戴罪立功，朕也不追究他的責任了。”
“先這樣吧。”
至于胡林翼奏請曾國藩奪情起復的事情，咸豐直接不提。
肅順也非常乖巧，不再開口詢問。
文慶輕咳一聲，躬身道︰
“皇上，剛剛從山東地區得到的匯報，海運的船只似乎見到有英法兩國的艦隊正在北上。”
咸豐聞言，心中頓時有些發緊。
難道那英法西洋蠻夷，當真和二十年前一樣敢來進犯天津？
但馬上，咸豐又放松下來。
二十年前，英國人就沒能打下天津。
二十年後自然更不行！
咸豐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開口道︰
“黃宗漢不是已經到廣州就任兩廣總督了嗎？談判這麼久也該收回廣州城了。”
“趕緊派人去那邊催一催，別讓那些西洋蠻夷再北上來滋擾朕！”
鏡頭一轉，到了十里鋪清軍大營。
大清荊州將軍都興阿坐在椅子上，表情冷峻地看著面前來自湖廣總督官文的信。
看完之後，都興阿冷笑一聲。
“這個官文，簡直是被胡林翼迷得沒了腦子！”
旁邊的多隆阿好奇開口道︰
“總督大人的意思是？”
都興阿一邊將信伸到油燈上點燃燒掉，一邊淡淡地開口道︰
“他要我們全力配合胡林翼。”
多隆阿嘖了一聲，臉上也露出不滿的表情。
“咱們堂堂旗人，怎麼能听從那些個漢人的命令呢？”
都興阿身體後靠在椅背上，嘆了一口氣。
“胡林翼怎麼就沒死在蘄水呢？”
之前的望天阪——蘄水之戰，都興阿北路這邊其實事先是有所察覺的。
若是第一時間支援，望天阪的戰斗趕不上，蘄水還是能趕得上。
但問題在于，都興阿憑什麼去支援胡林翼呢？
堂堂大清旗人、荊州將軍，憑什麼要听命于一個同級別的漢人巡撫？
如今官文卻以兩廣總督這個頂頭上司的名義，強壓都興阿听命于胡林翼。
都興阿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
多隆阿同樣也嘆了一口氣，露出遺憾表情。
“那個李續賓就是不听命令，要不咱們去皇上那參他一本？”
多隆阿同樣也是旗人，心態和都興阿是一樣的。
本來應該是都興阿主持湖北、江西全局，多隆阿負責主攻九江才對！
現在倒好，兩名旗人將領只能在鄂東北部這麼一個對全局而言起不到太多作用的地方充當一支偏師，誰能高興得起來？
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旗人是皇上的奴才，漢人只不過是皇上的狗。
什麼時候狗都能命令奴才辦事了？
就很不爽。
都興阿搖了搖頭，緩緩道︰
“沒辦法了，朝中還有肅順那個老糊涂幫胡林翼說話，再加上官文大人，咱們兩個人的折子不可能被皇上采信的。”
“先勉強听一下胡林翼的命令吧，等下次……呵呵。”
都興阿說話時，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誠然，都興阿是一名正直的官員。
但那是對平等的旗人來說。
對有利益沖突的漢人走狗官員，都興阿一點都不介意坑一把胡林翼，就好像之前那場戰役一樣。
能坑死最好！
歷朝皇帝看到這里，心中越發可惜。
【秦始皇嬴政︰陳玉成太年輕了，沒有洞察到清軍內部旗人和漢人的勾心斗角啊！】
【漢武帝劉徹︰就都興阿和多隆阿這種想法，他們非但不會包抄陳玉成的後路，甚至還巴不得陳玉成把官文和胡林翼一起殺死在武昌呢。】
【漢高祖劉邦︰那可不？官文、胡林翼一死，都興阿接任湖廣總督，多隆阿就算不當個巡撫也能接任荊州將軍，還不是美滋滋。】
【唐太宗李世民︰真的是太可惜了，戰爭其實就是政治的延續，年輕的陳玉成沒有觀察到這一點，錯失良機了。】
兩名旗人將軍的這段對話說出來，所有皇帝都意識到了真相，許多人當場拍起大腿。
陳玉成只要緊追胡林翼不放，都興阿、多隆阿絕對會袖手旁觀，直到胡林翼、官文兩人都死掉為止。
太平軍第四次攻克武昌的機會，就這麼在無形中被錯過了呀！
【清聖祖愛新覺羅•玄燁︰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大清的旗人將軍都是顧全大局的，武昌一旦告急，都興阿、多隆阿肯定就馳援武昌！】
【宋太祖趙匡胤︰你可拉倒吧，想想胡林翼之前是怎麼坐視武昌城內湖北前任巡撫陶恩培被太平軍干掉的，對大清官員的內斗心里還沒點數？】
【明太祖朱元璋︰旗人率領的八旗、綠營和漢人率領的湘軍內斗，湘軍內部又分成胡林翼、曾國藩兩個派系相互角力。大明黨爭在朝堂，大清黨爭在軍隊，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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