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這句話,讓關羽和張飛都有些驚訝。
“皇兄,你沒開玩笑吧?”張飛道。
劉備一臉感同身受地開口道︰
“曾國藩這種經歷,朕當年其實也有過。”
論失敗這方面,劉備絕對是三國君主中最豐富的一個。
劉備起兵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顛沛流離之中度過。
他投靠過很多人,曹操、袁紹、劉表……
直到听取諸葛亮的話拿下了益州,才終于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一方勢力。
失敗,對那些年的劉備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別人理解不了曾國藩,劉備能。
听著劉備的感慨,關羽連連搖頭。
“這曾國藩憑什麼和皇兄比?”
張飛也道︰
“那可不?皇兄無論是怎麼樣的逆境都能從容面對,哪里像這曾國藩,和小娘們一樣,動不動就自殺!”
劉備哈哈一笑,顯然對自家兄弟的真心夸獎還是很高興的。
“話也不是這麼說,朕年輕的時候織席販履,有過底層人的生活。”
“曾國藩從小家境就非常殷實,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也正常。”
頓了頓,劉備又道︰
“但不管怎麼說,朕還是希望曾國藩能振作起來的。”
這個世界,有太多人因為一次失敗就一蹶不振,荒廢終生了。
劉備經歷無數次失敗,最終走了出來。
他希望曾國藩是下一個。
他希望曾國藩能向這個操蛋的世界證明︰
吾道不孤!
金幕中,畫面已經轉到了湖口太平軍大營。
“湘軍撤退,塔齊布暴斃?”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練兵的石達開明顯露出意外表情。
他從身邊親衛手中接過巾帕,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很快召集了軍事會議。
“通知林啟榮,本王會在近期派出一小部分兵馬試探性南下,讓他在九江方面也配合一下。”
石達開雖然對天京方面主政的楊秀清很不滿,但對洪秀全和太平天國的忠誠是在的。
眼下太平天國憋足了勁要擊破江南、江北大營,石達開在江西方向自然要盡量配合,制造出更多聲勢,吸引更多的清軍兵力。
【在一次對雙方來說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九江圍城戰之後,形勢開始逆轉。】
【太平軍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不斷出擊,逐步佔據了江西戰場上的主動。】
【在湖北方面,清廷的兩位高官也爆發了內訌。】
襄陽城。
由于省會武昌被佔領,這座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的城市就成為了臨時省會。
巡撫衙門面前,一頂轎子前呼後擁,等待著。
轎子之中坐的是新任湖廣總督官文。
官文之前的官職是荊州將軍,但他身材走樣,臉部肌肉松垮,雙眼下方還有兩個大黑眼圈,一看就是那種沉迷酒色之人。
官文表情很不爽,罵罵咧咧。
“怎麼搞的,這胡林翼架子這麼大?”
“本總督親自來見他,都要兩刻鐘了還不開門!”
巡撫衙門之中,胡林翼板著臉,看著面前的幕僚們,怒氣沖沖地開口道︰
“官文是什麼樣的人,湖廣兩省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本官是絕對不會見這種人的!”
按照常理,總督是湖南、湖北兩省的最高官員。
胡林翼這個巡撫縱然不受總督官文的管轄,但起碼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
但官文的名聲太臭了!
由于還要帶兵,以及等羅澤南、李續賓部從江西過來會合,所以胡林翼比官文晚了將近兩個月才來到襄陽上任。
就這兩個月的時間,官文這個新任總督把襄陽官場搞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
強行索賄,欺男霸女,貪污不法,克扣軍餉……
幾乎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官文全干了!
胡林翼一到任,整個襄陽官場的官員就各種哭訴告狀。
能和總督對抗的,只有巡撫!
胡林翼也不傻,這是個收攏湖北官場之心的好機會啊。
所以他才堅決閉門不見,就是要傳遞一個信號給眾人。
我胡林翼和官文勢不兩立!
眼看氣氛陷入凝固,胡林翼的幕僚閻敬銘又站出來了。
“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閻敬銘之前給胡林翼出過不少主意,尤其是帶兵抵達武昌城外,讓胡林翼成功上位巡撫。
胡林翼臉色和緩不少,道︰
“閻先生但說無妨。”
閻敬銘咳嗽一聲,撫須開口道︰
“官文是個酒囊飯袋,天下皆知,皇上豈能不知?”
“皇上特地讓官文來當這種總督,看的就不是官文的能力,而是官文旗人的身份,和對皇上、大清的忠誠。”
“恕閻某直言,您帶著全湖北上下官員一起彈劾官文,的確是能把官文搞走,可接下來呢?”
“您想想,這段時間的湖北巡撫和湖廣總督都是誰吧。”
“再想想,這段時間咱們湘勇的成功和失敗!”
胡林翼一愣,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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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軍剛剛成立還沒正式出戰,朝廷急需湘軍力量的時候,湖廣總督是曾國藩的座師吳文 。
有吳文 在,湖廣兩省對湘軍的態度史無前例地友好,獲得大量資源的湘軍得以正式出山。
這個時候的湘軍很弱,朝廷對湘軍的態度很好。
吳文 死後,湘軍湘潭大捷,收復武昌,勢頭一時無兩。
接任的湖廣總督楊霈出身綠營將領,仇視新崛起的湘軍。
湖北巡撫陶恩培是曾國藩湖南時期的政敵,更不必說。
這個時候的湘軍非常強悍,是大清各路軍隊之冠。
但咸豐皇帝卻直接委任兩名對湘軍最有敵意的官員出鎮湖北。
等湘軍湖口大敗,實力和聲勢再度落入低潮。
這個時候,出自湘軍體系的胡林翼本人反而成為了湖北巡撫!
胡林翼一拍大腿。
“原來如此!”
他懂了。
湘軍一旦得勢,朝廷就會打壓。
湘軍一旦受挫,咸豐皇帝又會想辦法拉湘軍一把。
大清是既要用湘軍,又不能讓湘軍脫離掌控。
咸豐用胡林翼,一方面是在安撫湘軍,一方面又是在分裂湘軍。
而官文,是咸豐的親信!
想明白這一點,怎麼做,對胡林翼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胡林翼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
“都愣著干什麼?總督大人在外面等半天了,還不速速隨我出去歡迎!”
片刻後,巡撫官署大門處。
看著面前一片空蕩,胡林翼嘴角抽搐了一下。
“總督大人呢?”
門房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
“總督大人好像罵罵咧咧的走了。”
諸多幕僚松了一口氣,趕忙勸說。
“官文既然不識趣,巡撫大人您也就別賣這個面子了。”
胡林翼大怒。
“爾等懂什麼!”
胡林翼一聲大喊。
“快,立刻備轎!”
總督官邸。
官文氣急敗壞地從轎子上下來,破口大罵。
“這個胡林翼,竟然不鳥本官。”
“本官這就上折子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讓他知道……”
門房突然快步跑進來,稟報道︰
“老爺,巡撫胡大人來訪!”
“嗯?”官文明顯愣住,有些驚疑不定。
剛剛主動去找胡林翼,吃了閉門羹。
怎麼才回到家,對方就來了?
難不成這胡林翼還嫌不夠,要追過來當眾再打官文一次臉?
一念及此,官文臉色頓時越發難看,怒氣沖沖地開口道︰
“把胡林翼帶來大堂,本老爺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說的!”
片刻,總督府大堂。
胡林翼緊走兩步,對著官文拱手行禮,滿臉帶笑。
“總督大人,下官听說您家李夫人的父親今日過生日,略備一些薄禮,還請笑納。”
說著,胡林翼右手一動,袖子里劃出了一張紙,塞進官文手中。
官文下意識地看去。
這是一張銀票。
面額是——
一萬兩!
“啊?”官文愣住,看著胡林翼,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特麼是個什麼鳥情況啊?
官文下意識地收下鈔票,下意識地露出笑容,道︰
“胡大人,你這是……”
胡林翼正色道︰
“當然是特地前來赴總督大人的家宴,給總督大人家那位李夫人的父親慶生!”
慶生這件事情是真的。
官文畢竟被湖北官場孤立,他也怕胡林翼彈劾,所以用這個借口親自上門去邀請胡林翼。
但官文也是真的沒想到,胡林翼竟然莫名其妙地先給一個閉門羹,然後再上門拜訪,還送了一份厚禮!
一萬兩白銀啥概念?
按白銀價格換算,相當于2025年華夏國的205萬元。
按大米價格換算,則相當于2025年華夏國的350萬元!
胡林翼搞的這一出,已經抽象到連官文這種厚臉皮老油子都看不懂的地步了。
他愣愣地應付著胡林翼,讓人上宴席。
又過一會,突然一堆湖北當地的官員蜂擁而至。
“恭喜總督大人,賀喜總督大人。”
“今日總督家岳丈大人過壽,下官等略備薄儀,還請大人笑納!”
一下子,官文的袖子里滿滿當當,都是各種一千兩、三千兩、五千兩的銀票。
“這……”官文瞠目結舌。
之前整個湖北官場都把官文孤立了!
現在怎麼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多人?
官文突然想到什麼,下意識地將目光看向胡林翼。
胡林翼滿臉帶笑。
“總督大人這邊過壽,若是冷冷清清,那打的就是咱們湖北、不,湖廣兩省所有官員的面子啊!”
“下官斗膽,召集一些人來和總督大人熱鬧熱鬧。”
說著,胡林翼又站起來,拿著酒杯,轉頭對著面前諸多湖北官員喝道︰
“今後,誰要是再敢說總督大人一句壞話,讓本官听到了,本官第一個將其法辦!”
“來,大家和我一起敬總督大人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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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今後咱們要團結在總督大人的麾下,上下一心,早日收復武昌,還湖廣一個朗朗乾坤!”
眾人齊齊起身。
“總督大人,之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總督大人來了,湖北的青天就到了,湖北的百姓就有希望了 !”
“有總督和巡撫兩位大人的帶領,咱們湖北將來希望無限!”
官文看著面前的情景,都有點自我懷疑了。
自己真是那個被湖廣官場唾棄的總督嗎?
幾秒鐘後,官文身體一顫,終于如夢初醒。
他先是舉杯一飲而盡,隨後親熱無比地握住了胡林翼的手,懇切開口︰
“胡大人,啥也別說了。”
“從今往後,咱倆就是穿一條褲子的人!”
胡林翼哈哈大笑,拿著酒壺又給兩人酒杯倒滿。
“大人不愧是戰功顯赫的荊州將軍出身,說話都帶著男子漢軍旅統帥的豪邁氣概!”
拿起酒杯,胡林翼和官文踫了一下,正色道︰
“下官也有一句話要告訴大人。”
“大清是皇上的大清,湖廣是大人的湖廣!”
官文哎了一聲,忙道︰
“是總督和巡撫共管的湖廣!”
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胡林翼听從閻敬銘的勸說,不但主動幫助官文在湖北官場建立威信,同時每個月還送給官文幾千到一萬兩銀子不等的賄賂。】
【官文由此將胡林翼引為知己,自己只管花天酒地的享樂,湖北所有軍政大權盡數交到了胡林翼手中。】
畫面一轉,胡林翼急匆匆地走進總督府。
正在喝酒的官文鼻子里噴著酒氣,熱情招呼。
“老胡,來兩杯!”
胡林翼苦笑道︰
“下官就是個勞碌命,享受就留給大人吧。”
“對了,這里有一份向朝廷申請軍餉物資的折子,不知大人可否與下官聯名?”
說話間,幾張面額是一千兩的銀票悄無聲息地從胡林翼手中落入官文袖中。
官文哈哈一笑,讓人取來筆墨,看都沒看就在折子最後面寫上自己名字,然後蓋章用印。
想了想,官文隨手將總督大印放在胡林翼手里。
“老胡,你天天跑我總督府蓋章也不是個事。”
“這樣吧,你干脆把這印收著,有需要的你直接蓋就是了!”
三國,魏國皇宮。
正在和幾個兒子吃晚餐的曹操嘖了一聲,甩了一下腦袋,讓濺在胡須上的酒液都飛了出去。
“這大清的官場,簡直就是一股惡臭啊。”
“老賈,你說對不對?”
一旁的丞相賈詡咳嗽一聲,正色道︰
“陛下的話,自然是對的。”
賈詡何等人精,一眼就看穿胡林翼前倨後恭的真相。
當官是當給誰看的?
是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同僚交口稱贊嗎?
狗屁!
是為了讓皇上開心,讓皇上賞識,讓皇上加官進爵。
權力,永遠只對它的來源負責。
胡林翼作為巡撫,的確不需要看湖廣總督官文的臉色,但要對咸豐皇帝負責!
按照之前的規律,就算胡林翼搞走了官文,下一個湖廣總督肯定也是非常敵視湘軍的那種。
既如此,為何不讓官文這個草包在位呢?
只要哄好了官文這個草包,那胡林翼就相當于既是湖北巡撫,也是湖廣總督!
至于同僚們的不滿……
咸豐皇帝滿意,總督官文力挺。
你下面那些什麼布政司、按察使、道、府再呱呱叫,有用嗎?
領導滿意,老板滿意就行。
你下面的中層、底層打工仔怎麼想的,誰關心?
賈詡不由感慨道︰
“若換成曾國藩,恐怕就拉不下臉做這種事情。”
“胡林翼,真是一個頂級的官場良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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