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在一旁瞪大了眼楮，過了好一會才道︰
“這、這怎麼就有人信呢？”
子不語怪力亂神！
在劉莊看來，這句話就是對“怪力亂神”之事的含蓄否定，認為這些東西沒有討論的必要。
劉秀哈哈一笑，搖頭道︰
“傻孩子，你不懂。”
“這就是王朝末世的情形。”
“不管是宗教還是其他的東西，只要能在這個時候給人帶來希望，那人們就會為了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奮不顧身地投入進去。”
劉莊聞言，頓時沉默。
再看著金幕中載歌載舞，各種歡慶的太平天國臣民，劉莊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些粗糲的面容，瘦弱的身體，甚至不少人都明顯比自身年紀要衰老很多。
他們這麼拼命，是為了什麼？
為了希望。
一個能讓自己人生變得更好，能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不再像自己一樣苦哈哈的希望。
哪怕只不過是一線希望，但對于這些人來說，也足夠了！
別把老百姓逼的太緊了……
否則，當他們拿起反抗的武器，那股洪流將會毀天滅地！
劉莊心中，越發明悟。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紫禁城。
“陛下，漕糧海運成功了，兩千艘船除了幾艘意外擱淺、遭遇礁石之外，剩余的一千九百余艘全部都抵達了天津！”
听著杜興國等人的匯報，咸豐皇帝大喜過望。
“好，實在是太好了。”
“戶部研究一下，逐步將漕糧海運列為主要事項。”
“十年內，漕糧海運的比例至少提高到——嗯，五成以上吧。”
咸豐雖然恨不得一口氣完成，但他也很清楚，若是一口氣讓上百萬漕運民夫失業，那絕對是會出大亂子的。
必須要徐徐為之，逐步削弱影響。
大清現在可是最關鍵的階段，可容不得一點亂子了。
但俗話說得好，事情只有糟糕或者更糟。
短短幾天時間，三份緊急八百里軍情就送到了咸豐的案頭。
“什麼，官村大敗？”
“什麼，賊人已經包圍永安？”
“什麼，賊人已經拿下永安？”
咸豐被這些消息弄得表情都凌亂了，良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由于周天爵等人害怕遭遇朝廷斥責，刻意拖延上報，導致官村失利和永安戰敗的消息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的京師。
咸豐氣壞了，直接拍桌。
“這周天爵，朕要他有何用！”
“讓他滾，滾得遠遠的！”
太平軍攻克永安，對清廷來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廣西境內，一直以來各種起義軍雖然眾多，但卻從未有任何一支起義軍能攻克州城。
這州城攻克了，接下來是不是就到府城？
府城沒了，接下來豈不是要到省城？
從防微杜漸的角度來說，這是絕對無法允許的事情。
而且廣西距離清廷財稅重地廣東，糧食重地湖廣都近在咫尺，在這種地方有一支起義軍做大，那是真要命的！
咸豐皇帝沉吟良久，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幾名軍機大臣。
“賽尚阿，你去當欽差，幫朕剿平洪秀全這股叛匪！”
鏡頭鎖定在了站在所有軍機大臣最前方的這名臣子身上。
阿魯特•賽尚阿，時年五十六歲，蒙古正藍旗人，文華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
若是在別的王朝，這位賽尚阿走到哪都要被人尊稱一聲“丞相大人”。
讓這樣一位大臣出馬，已經是僅次于咸豐皇帝御駕親征的規格了！
有人說咸豐皇帝對太平軍初期不夠重視，這顯然是大錯特錯。
先是林則徐，然後是一個過渡的李星沅，再到已經在前線的周天爵，馬上就是賽尚阿。
相較于同時期的其他起義軍，太平軍享受的“待遇”在清廷這邊絕對是最高級別。
賽尚阿接旨後，火速奔赴永安。
在路上他就發出召集令。
很快，大量清軍就從各地趕到永安城外。
包括八旗都統巴清德、暫署廣西提督劉長清、總兵李能臣、長瑞等人。
一時間，聚集在永安城外的清軍八旗、綠營超過了三萬之眾，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這是清朝自從一統天下之後，對內鎮壓起義軍的最高兵馬數量。
【就在清廷調集各路兵馬前往永安時，永安城內的太平天國君臣卻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由官衙臨時改建的“天王府”中，一名太平天國官員正在高聲宣讀旨意︰
“冊封楊秀清為東王，左輔正軍師。蕭朝貴為西王，右弼又正軍師，列一等王。”
“馮雲山為南王，左輔副軍師。韋昌輝為北王，右弼又副軍師，列二等王。”
“石達開為翼王，列三等王。”
“自西王蕭朝貴以下，皆受東王節制！”
楊秀清听到這里，露出了難以遏制的笑容，大聲道︰
“遵天王旨意！”
馮雲山表情則有些落寞。
原本馮雲山是拜上帝教中僅次于洪秀全的二號首腦，也是拜上帝教能從無到有發展起來的最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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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馮雲山卻被楊秀清、蕭朝貴超越，騎在了頭頂！
至于其他幾名封王者，心情則同樣極為愉快，一起領受了聖旨。
【和其他起義軍不同的是，太平軍一直以來都非常注重紀律的建設。】
早在起兵初期，洪秀全、楊秀清三令五申，嚴厲要求做到“男女大防，秋毫無犯”。
攻入永安後，太平軍雖然屠了滿城，抄了許多官員和劣跡斑斑士紳的家，但對普通的老百姓卻極為善待。
從出身的角度來說，太平軍上上下下之前也是社會的最底層，他們對底層百姓天然就能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城內大量的百姓和士兵們一起歡呼雀躍，慶祝著太平天國的正式冊封。
慶功宴上，結束餐前禱告的洪秀全哈哈大笑，舉起酒杯。
“各位，慶祝咱們的地上天國正式成立。”
“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能進入小天堂，還請為了進入大天堂而再接再厲！”
所謂的“大天堂”和“小天堂”，是洪秀全在拜上帝教傳教時期的本土化發明。
原本洪秀全按照《勸世良言》書中，宣傳的是基督教的那個天堂。
但隨著宣傳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洪秀全、馮雲山發現，想要完美實現遵守基督教的各項教義，難度實在是太高了。
而只要任何一項戒律被違反，按照《勸世良言》中的說法，那就永遠無法在死後升入天堂。
考慮到普適性，洪秀全、馮雲山商量過後，決定再搞出一個“小天堂”，原本的天堂則升格為“大天堂”。
按照洪、馮兩人的新解釋，只要你能為太平天國的建立和發展出力、賣命，你死後就能進入小天堂，得享榮華富貴。
要是能為太平天國立下特別大的功勞，那就能從小天堂進一步地升到大天堂，能和天父上帝同殿而坐，被載入太平天國經書史冊之中，享受被後世教徒膜拜的榮耀。
至于戒律，除了男女大防、秋毫無犯、遵守上命等關鍵處之外，其余來自于基督教的繁瑣規矩，大多被一筆帶過，略去不提。
小天堂，一個對任何信徒來說，只要努努力便能達到的水平。
這樣自然也就激發了眾人入教的積極性。
事實證明，這種做法非常地成功。
馮雲山其實也擔心過，如此自行篡改教義，會不會引來基督教在西方本部的不喜？
洪秀全大手一揮，老子可是天父上帝的親弟弟，西方那些天父上帝的僕人，他管得著老子嗎？
宴會在一種非常愉快的氛圍中繼續著。
楊秀清笑呵呵地開口道︰
“天王，咱們接下來就得圖謀一下，如何進取湖南的事情了吧？”
和清廷想象中的不一樣，洪秀全、楊秀清等太平天國高層對進軍廣東並無興趣。
拜上帝教最初的一批信徒基本都是廣東人，他們心中對于將戰火燃燒到家鄉還是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抗拒。
若是將來太平天國當真一統天下了，那他們當然不介意錦衣歸鄉。
但現在說實話，一個永安州城，份量還遠遠不夠！
洪秀全臉龐通紅，笑呵呵地開口道︰
“還不用著急，咱們先在永安好好地整頓一番隊伍，將各項事務都理清了，班子建立起來，再出征不遲。”
蕭朝貴嗯了一聲，點頭道︰
“是啊是啊，天王所言極是。”
“一切都要有個過程，不必著急。”
楊秀清看了一眼蕭朝貴。
蕭朝貴沒理睬楊秀清。
馮雲山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蕭朝貴的確是因為楊秀清才有如今的地位，但楊秀清和楊宣嬌可是一起給蕭朝貴結結實實戴了一個大綠帽子，在太平天國的中高層里屬于眾人皆知的秘密。
哪個正常男人能對這種事情無動于衷？
更何況蕭朝貴如今還是太平天國的三號人物，是人人需要頂禮膜拜的西王殿下。
蕭朝貴當真就甘心一輩子都居于楊秀清之下，一輩子都對這個給自己戴綠帽的家伙點頭哈腰，服從諂媚？
憑啥？
蕭朝貴本身也是和楊秀清平起平坐的一等王！
“看來，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洪秀全和馮雲山心中幾乎同時泛起了一樣的念頭。
這場慶功宴結束之後，楊秀清剛剛坐上馬車準備離開，前面就有一輛馬車攔路。
緊接著，一個極為甜膩的聲音傳來。
“東王殿下，想要見你一面可是很難呢。”
楊秀清臉色微微一變，坐在馬車中沉默不語。
對面的楊宣嬌卻已經走下了馬車，步步生蓮地走了過來，大搖大擺地進入車廂之中。
“東王殿下怎麼不說話？莫非是喝醉了？”
“會不會喝多了，就想要行不軌之事呀？”
楊宣嬌說到這里，不由吃吃地笑了起來。
今天的楊宣嬌顯然經過了刻意打扮，身上的衣裳極為貼身，稍微動作一下，就是讓人浮想聯翩的畫面。
一陣女子如蘭的香味傳入楊秀清的鼻間，讓他說出口的話語不自覺地變得溫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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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近來事務繁忙，的確是沒有時間去見妹子。”
“妹子深夜在此，可是有什麼緊要之事？”
楊宣嬌嘻嘻一笑，突然就靠入了楊秀清的胸膛，膩聲道︰
“死人，你難道就不想試試在馬車上……”
說到最後，她已經是吐氣如蘭，猶如一只蛇精，纏繞在了楊秀清的身上。
喝了酒的人自控力本來就會差一些，楊秀清又是品嘗過這具嬌軀美好之處的，幾乎就要把持不住，想要將這妖精就地正法。
但關鍵時刻，楊秀清的腦海中猛然浮現了剛剛慶功宴上蕭朝貴的話語和態度。
他頓時變得清醒，用力推開了楊宣嬌，沉著臉開口道︰
“宣嬌，你我如今乃是兄妹，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請你自重！”
楊宣嬌求歡被拒，不敢置信地看著楊秀清。
“東王，你……”
楊秀清冷冷地開口道︰
“下車吧，妹子。”
楊宣嬌俏臉上露出怒容，罵道︰
“好，好，好。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也不想想當年我冒了多大的風險才委身于你，現在你得意了，就一腳把我踢開是吧？”
眼看楊宣嬌的嗓門越來越高，楊秀清也是要臉的，哪里受得了？
當即就是一聲大喝。
“滾下車去，否則休怪本王治你一個擅離女館之罪！”
楊宣嬌被楊秀清吼得嚇了一跳，臉上也明顯露出驚懼表情。
她兀自嘴硬，哼了一聲。
“凶什麼凶，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歸說，但楊宣嬌還是只能乖乖下了馬車。
她前腳剛下馬車，下一秒鐘馬車立刻疾馳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沒良心的狗東西，你等著，老娘遲早都不會放過你的！”
楊宣嬌叉著腰，指著楊秀清馬車離去的方向大罵。
此刻的她雖然面容依舊俏麗，但行為舉止完全就是一個潑婦。
在黑夜的另外一角，蕭朝貴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走向自己的馬車。
但蕭朝貴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在更偏僻的角落，居然還有一道目光將一切盡收眼底。
馮雲山等到蕭朝貴的馬車離開後，站在原地思索良久，走向了天王府。
數日之後，又一次宴會上。
這次宴會，是洪秀全特地舉辦的“家宴”。
除了洪秀全這個天王和王後之外，也就只有東、西、南、北、翼五王和王妃們參與。
雖然說六人間勾心斗角，但如今畢竟是太平天國的上升期，大家利益分配上並不存在根本矛盾，所以表面上自然還是其樂融融。
蕭朝貴還來了一次“天兄”下凡，對如今太平天國內部某些將士們的腐化現象進行了猛烈批判。
楊秀清倒是沒有“上帝附體”的意思，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蕭朝貴的表演，思考著下次自己上帝附體時要說些什麼，爭點什麼。
等蕭朝貴的表演結束後，楊秀清伸了個懶腰，等待著洪秀全宣布宴會結束。
不曾想，意外發生了。
蕭朝貴才剛剛坐下沒幾秒鐘，他身邊的楊宣嬌突然身體也開始抽搐、抖動。
嗯？
楊秀清一下子眯起眼楮。
這種感覺，這種姿勢，這種做派……
難道是？
幾秒鐘後，楊宣嬌睜開眼楮，一反之前的嬌媚甜膩嗓音，低沉開口︰
“吾乃天父上帝之女，見過天王叔父。”
洪秀全眉頭一揚，露出笑容。
“原來是天嫂下凡了，天嫂可有何事？”
“大家，還不來見過天嫂？”
一陣沉默後，楊秀清緩緩拱手。
“見過天嫂。”
眾人見狀，也只能見過天嫂。
蕭朝貴惡狠狠地盯著楊宣嬌，用充滿怒氣的聲音低低道︰
“你在搞什麼？還不坐下！”
天父、天兄附體，那是楊秀清、蕭朝貴這對盟友的專利。
楊宣嬌竟然也敢搞附體？！
楊宣嬌並未理會蕭朝貴，而是對著洪秀全低沉道︰
“近來天父上帝有言，地上天國有某些男子，對女子過于嚴厲。”
“天王叔父可知此事？”
洪秀全哦了一聲，笑呵呵地開口道︰
“叔父事務繁忙，這女館之事，大多是委托東王、西王處置的。”
楊秀清、蕭朝貴心中一跳，莫名涌出不安感。
果然，下一秒鐘楊宣嬌就厲聲道︰
“東王、西王，爾等好大的膽子！”
“女子也是地上天國的姐妹，爾等如何能對自家姐妹如此嚴苛！”
“若不改正，天父上帝怒火降臨之時，爾等自居虔誠信徒，卻何以自處？”
楊秀清、蕭朝貴︰“……”
事到如今，兩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對“天嫂”致歉，並表示今後絕不再犯。
洪秀全看著這一幕，嘴角那是越翹越高，對著楊宣嬌笑呵呵地開口︰
“天嫂不必動怒，東王、西王也是缺乏經驗，比較年輕嘛。”
“叔父我會好好教導他們的。”
楊宣嬌點了點頭，沉聲道︰
“好，今後就請叔父代我家天父上帝好生教導他們，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重蹈覆轍！”
洪秀全的嘴角幾乎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滿是笑意地開口︰
“這是自然。”
……
宴會結束，眾人魚貫而出。
楊秀清和蕭朝貴對視一眼，臉色都陰沉得可怕！
歷朝皇帝看到這里，不由都樂了。
【漢高祖劉邦︰哈哈哈，沒想到這個太平天國的內部斗爭，還挺香艷的嘛。】
【秦始皇嬴政︰香艷？哼，說是淫亂還差不多！】
【漢武帝劉徹︰如此激烈的內訌，這太平天國還能走得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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