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白痴，一群廢物，一群什麼都不是的狗雜種，薩爾曼看著面前，那幾十個擁有莫斯血脈的囚徒心想，感謝我吧，跪拜我吧，你們終于重獲自由了，如果不是我的大發慈悲，你們將在這間永無天日的破房子里度過余生。
克拉倫斯已經徹底老實，他不再是那個橫眉冷對的敵對者，而是變成了沉默寡言的順從者。他不會再說什麼了，也不會再發表任何反對他的意見了，他被嚇到了，他也臣服了。被關進精神病院，孤獨終老，甚至有可能，到死，他再也不會感受到一絲親人的溫暖。薩爾曼從他驚恐的眼神中看出，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艾德里克正在分發禮物——作為大家選擇他的謝禮。一個手工木馬，一封感謝信，以及一枚新款莫斯家族徽章。每送走一個驚慌失措的莫斯血脈，他便會深深鞠上一躬。
去舊迎新，‘以愛為美’的家訓，似乎也該換了。但薩爾曼並沒有想好新家訓的內容。它不像徽章，只要去掉有關伊爾芙琳的頭像，再配上些烈火涅盤的圖案，就能創造出一個新的印記。新家訓需要意義，需要內涵，需要朗朗上口，還需要同其他家族分別開來。這是項浩大的工程，薩爾曼在短時間內，無法整理好它。
樹藤町，他也想拆掉。這里隱藏了太多的罪惡，也埋葬了太多，有關他的痛苦。他早已記不清那個女人的模樣了，但她抽噎哭泣、滿眼絕望的聲音與表情，卻如刀刻般，印在了他的腦子里。每次事後，安東尼奧都會檢查他們的身體——他要確保他的種子落了地，他要確保她的土壤，可以培育出強壯的果實。他不能人事，他只能把自己的欲望，寄托在薩爾曼身上。
以愛為美，呵呵，伊爾芙琳，看看你兒子的‘愛’，有多變態？
如果可以，他連面前的那座高山，都想毀掉。聖詠的支流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如同鋪了一層晶瑩的霜。他曾被安東尼奧浸在里面，三天三夜。
手腕被粗壯的繩索牢牢綁住，腳踝則被鐵鏈鎖在河床的邊緣，冰冷的河水如刀子般刺過他的身體，又餓又痛的感覺，不斷侵蝕著他的神經。他曾想逃離這里，可還未實施，就被他抓住了。他很生氣。他對他說︰薩爾曼，你太不懂得感恩了，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還想遠離我？啊，我對你真是失望！哪有器官，會私自逃離主人的身體的？他還讓她觀看，他薅著她的頭發，逼她跪在河邊，看他赤裸的身體是如何被聖脈的水流沖擊毆打的。
之後，他大病了一場。但安東尼奧還是不肯放過他。連續幾天，他都被喂了藥。他感覺自己連人都不是了。在安東尼奧眼里，他或許只是個配種的牲畜。
可山，是毀不掉的。這是源義郎賜予莫斯家族的聖物，這也是莫斯家族地位的來源與象征。
終于，最後一位囚徒也離開了現場，他被‘請’上觀光車，然後像其他人一樣，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破敗木屋內的燈光全部熄滅，斯萊德鎖上門。小男孩被女僕送走，薩爾曼卻突然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吵鬧的聲音統統不見，耳邊只留下了飄渺的風聲。
一種荒誕到極致的空洞感覺突然來襲。孤獨寂寞隨後而至，接著是莫名的，巨大的悲傷。這一瞬間，他總感覺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似的，任何人都不會再理睬他一點了。
是呀，女人死了，安東尼奧死了，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與他有著各種關系的，或仇恨、或愛的人，全都離開他了。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雖然攀上了權力的頂峰。這，又有什麼價值呢？人活著，總是想表現下自己的。可現在呢，他就算擁有了一切，又能表現給誰看呢？為了兒子的財富？可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為了自己的血脈？但他已經老了啊，已經半截身子埋進棺材里了，他還有那個精力嗎？
所以，他折騰了這麼久，又有什麼用呢？
心里的空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宛如面前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或許明天我就會死了。剛剛只是一激動，就喘不過來氣了。身體早已大不如前，所以，我做的這一切，又會成為誰的嫁衣呢？呵呵，老天爺，你真不公平……你為何偏偏在我已到風燭殘年的時刻，才讓我擁有這一切？早一些，不好嗎？哪管是在諾克出事之前……
心就像被人剜了似的，疼痛起來。
諾克……我的小諾克……你被人害死了，我卻不能為你報仇……我的小諾克……
“大人，剩下的那個如何處理？”
他根本沒听見斯萊德的腳步聲，也沒有察覺到他靠近的身影。薩爾曼差點被嚇得叫出聲來。
薩爾曼故作鎮定道，“什麼如何處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斯萊德的問題。
“那個狀師，”斯萊德低聲說，“被關在‘籠屋’里頭那個。要不，”他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比劃，“做掉？”
薩爾曼終于記起來了——那個狀師，那個拿著伊萊絲邀請函的卑鄙狀師！萊內森和伊萊絲養的狗！對呀，我還有他呢，諾克的仇，不是不能報的！這小子一定知道些什麼！我要撬開他的嘴，我要撬開他的嘴！
“問出什麼來沒有？諾克少爺的死，跟那兩個畜生，到底有沒有關系？”
“沒有……”斯萊德猶豫了一下道，“前天，我上了‘烙刑’，但這小子的嘴太嚴，還暈了過去，所以我就……”
“放過他了？”薩爾曼不滿道。
“那倒沒有。不過不能對他動大刑了，否則他就扛不住了。所以我就……放緩了一下。我本想著今天繼續審的，但馬格努斯大人來了，還建議放走他們……所以我才想問大人，這個人如何處理。放是肯定不能放的，因為他不像別人，他是確確實實受了刑的。”
薩爾曼對斯萊德的解釋著實不滿，“諾克少爺遇害的時候，他們可不曾放緩。”
“那大人的意思是？”
“繼續審，”薩爾曼咬牙道，“必須讓他開口。你不是號稱自己有八百種手段讓他交代嗎？那就去做。剝皮抽筋，剔骨斷手，只要能讓他開口，任何方法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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