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錘搖晃，于鎏金座鐘內發出滴答的聲響。時針指向七，分針指向三。它輕撥著時間的旋律，也如實記錄下了過去與現在的間隔。就像它旁邊的那些書櫃一樣，成為了時間的載體。墨水瓶，羽毛筆，仿制羊皮卷，火漆印章，以及厚重的實木書桌，便是安格斯大人面前的全部了。霍拉德總監已經到訪，在阿德與迪倫的陪同下。
在霍拉德總監講述完自己的請求後，安格斯大人並未急著表態，而是將話題轉移了出去，他問，“大人，您設置海偵課的目的，不會只是為了處理‘軍火案’吧？”
“自然不是，”霍拉德回答，“這是經過我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近海管轄，一直不受我們重視。自從閉島後，海岸巡防工作就逐漸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存在——先是巡防隊的取消，接著是相關責任的轉移，然後經過四十多年的變動，最終演變成為了現在這個樣子。名義上，偵探公會還是海岸巡防工作的責任主體，可實際上，它已經完全成為了治安署職能的一部分。但治安員是沒有配槍權限的，所以很多問題，很多情況，他們是根本應對不了的。比如毒販通過海路運輸毒品的問題；凶犯從海岸逃離的問題；還有幫派間所謂的‘火拼’，向各大分區貧民窟輸送兵源的問題等等。俗話說——打蛇打七寸。大人，我認為，這個海路，便是他們的七寸。所以只要我們能重建海岸巡邏隊伍，那相關的犯罪活動，就可以被有效控制。”
安格斯大人很有節奏地敲起桌面，發出後篤篤的動靜，半晌說道，“可是……我們沒有相關的人才儲備啊。與船舶有關的專業課程，也只有源物語大學才會開，而他們，每年招錄的學員又少之又少……所以相關的專業人才，幾乎都可以算得上是鳳毛麟角的存在了……我們也可不能招到他們……偵探公會的待遇，可完全比不上公司啊。”
“這個也在我的計劃之中。”霍拉德難掩激動的心情，說道，“我準備高薪返聘幾名已經退休的老教授——船舶專業相關的，然後在偵探學院新開一門專業。這樣的話，不出四年，我們的第一批人才，就可以直接上崗了。當然了，老教授們的相關待遇肯定遠不及公司的，但我有信心說服他們——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這也是一件能令他們留名青史的大事。我相信他們也能懂得這個道理。”
“這件事我倒能幫上點忙。”安格斯大人說，“我這里，還有幾名略懂船舶的老員工，我可以讓他們去偵探學院幫忙。”他頓了一頓，又道，“源物語大學的教授麼……大人，我奉勸你一句，別對他們抱有太大希望……因為這些人啊，自視甚高，對公司以外的存在，並不怎麼瞧得起……而且人老了，不免會變得頑固一些……就像我似的，最近總是對一些新興事物產生厭惡感，還不喜歡听別人說相左之言……唉，人吶，真是不得不服老……”
“這些我都不怕，大人，”霍拉德說，“守護好島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面子、里子什麼的，我都不在乎。只要事情能辦成，他們就是讓我給他們當僕從，我都願意。”
“那些老頭子罵起人來，可是超級難听的，”安格斯大人笑道，“你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霍拉德也笑了，“畢竟是長輩，罵幾句就罵幾句吧，我都能接受。”
接著，安格斯話鋒一轉——他也終于把話題引了回去，“那……如果大人的計劃是以這四年為周期的，為什麼又想借船呢？這艘船可是千噸級的……大人，就算我現在借給你，你也沒有能夠駕駛它的人啊……更別說維護、保養之類的問題了。”
霍拉德吁了口氣道，“因為那些罪犯不會給我四年的休整期……大人，在這件事上，我確實唐突了，但我也真沒別的辦法了……新建巡邏隊需要時間，向公司下單造巡邏艇，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而島上目前擁有完備船只的，就只有大人您，還有開普賽先生……開普賽先生絕不可能將船只借給偵探公會……所以……”
安格斯舉手打斷了他，“大人，這艘船，我也不好借給你。我不是不願，而是事實不允許……它的花銷很大，光船員就接近三十人……這還不包括船長、大副、機匠、管輪什麼的……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我都不會輕易出動它……它的花銷實在太大了……所以，大人，這件事，請容許我拒絕。”
霍拉德大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接著被愁苦所代替。
“大人，建立海偵課的事情，確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我們也不能著急，因為那樣的話，很可能會變得弄巧成拙……除了借船這件事，我可以完全配合您，比如派多少人過去，需要什麼樣的人才……”
霍拉德突然問，“大人，船只出行一天，需要花費多少？”他的眼中迸發出期待的光芒。
安格斯大人愣了一下，然後回答道，“五十到七十不等，具體要看船會跑多遠……巡邏這種事，估計會更多……因為需要環島行……”
霍拉德震驚道，“這麼多？”他的眼神重回黯淡，“那確實……是我唐突了……”
阿德心想︰一天五十到七十……這個花銷，實在太大了……抱歉了，總監大人，我不能幫你說好話了……巡邏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算大人再有錢，也不可能幫你墊付的……看來上次去z區找大小姐也花了不少……可……這是大人的親閨女啊……就算傾家蕩產，大人也會想辦法找到女兒的……
霍拉德愁苦道，“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真是對不起，大人……我以為……花費不會那麼昂貴……這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真是對不起……也怪不得環島游的船票那麼貴，我以為……船只運行的成本很低……”
鐘表的滴答聲暫掩了書房內的沉寂。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所有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的。
半晌，安格斯突然道，“大人，我可以支援幾艘摩托艇。大概十艘左右……雖然聊勝于無，但，總比沒有的好……大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霍拉德總監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似的，眼里充滿了期盼與感激的光，“大人，十艘，已經很多了，而且都是摩托艇……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千噸級的大船，並不利于巡邏……大人，真是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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