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他才從虛無的夢境中醒來。所有人都不見了,黑暗已經籠罩大地。慘白的月牙掛在天空的盡頭,好似一抹閃著銀光的弧線。有些茫然,有些無措。他晃了晃腦袋,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已經死了,還是活了下來。周圍除了簌簌作響的樹葉聲,他什麼都听不到。地面很涼,身體很冷,他勉強爬了起來,然後靠坐在了一棵樹上。
微風拂過臉頰,使他有了一些清醒。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啊,我還活著。我還能感受到風的存在。
記憶閃回,他想起剛才的一切——青檸呢?她不是要掐死我嗎?怎麼突然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暈過去之前,我好像听到了博士的聲音……博士來了?不,不對,如果博士真的來了,他不會把我丟在這里不管不顧的……呃,頭疼……那是怎麼回事?青檸為什麼會突然放過我?骨頭差點被她給捏碎……到現在還疼呢……
他用手,輕輕撫了撫受傷的脖子。紅腫一片,手指剛觸踫到皮膚上,就引發了一陣疼痛。他忍住不住嘶了一聲。
嗓子很干,他想喝水。他看向迷茫的黑夜,試圖尋找到阿塞人工河的方向。他下意識地摸向手表,可是什麼都沒發生——既沒有熟悉的開機提示聲,也沒有溫和的光線出現。他意識到︰手表沒電了。于是他只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尋找起人工河的方向。但他很快便放棄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人工河、人工湖里的水,都是充滿各種化學元素的不可飲用水,所以就算找到它又如何?難不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站起身,暈眩感隨之而至。他扶住樹干,緩了好一會兒才把頭暈腦脹的感覺驅散干淨。
他望向四周,開始尋找起可以確定方向的出路。黑暗,無邊的黑暗,還是黑暗。只能看到如鉤的新月,和數不清個數,分辨不出模樣的重重樹影。
猶豫片刻,他還是向前邁出了腳步——總待在這里不是辦法,他也不想在這里過夜。更關鍵的是,他要盡快知道發生在治安署那場示威鬧劇的結果——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受傷。
腳步沙沙,樹影劃過他的視線。他小心翼翼地在樹木間穿行。不多時,月牙下移,很快隱沒進黑暗。透過樹林,他看到一片璀璨的燈光——是城區的方向。他輕舒一口氣,轉身朝著燈火走去。
光源越來越亮,森林的形態也漸漸清晰起來。每隔幾米便會出現的3d打印樹木整齊地排布在眼前。他感覺自己就像走在軍列之中一般。
終于走出叢林,他來到了高速公路旁。抬眼望去,前面就是里別山,再拐個彎,便會到達治安署辦公大樓的所在地。那里有隱隱的燈光發出,照亮了里別山的一角。
在走向道路的另一邊時,樸松民還看到一位正在整理摩托車的騎手。他看起來就像是個長途旅行的人,所以樸松民並沒有在意太多。
他向治安署的方向走了過去。
“呦,醒了?”
然而就在他經過摩托車旁邊時,騎手卻突然叫住了他。
樸松民轉過身。
騎手摘下頭盔。是坦克。
樸松民渾身一震,不由得警惕起來︰他們沒走?那青檸呢?他迅速觀察起四周,可是並沒有發現青檸的身影。
坦克見狀笑道,“誤會不都解除了嗎?你還這麼警惕干什麼?怎麼,怕了是嗎?”
樸松民听不懂什麼叫做‘誤會都解除了’,于是滿是狐疑地看向他。
坦克咧嘴笑道,“嘿嘿,你不用怕——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不久的將來,說不定我們還會合作呢。”
樸松民一句話也听不懂,他心想︰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敵人不敵人、合作不合作的?
他更加疑惑地看向他。
坦克看看他,突然笑道,“啊,我給忘了,你當時被首領給弄暈了,所以什麼都不知道。怪不得你是這個反應呢。”
樸松民更懵了︰什麼都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想著,坦克再次說出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嘿嘿,那個老頭還挺有意思的,他如果能加入我們就好了。”
老頭?加入?他到底在說什麼?
樸松民的心頭突然一震。
難不成,他說的老頭是博士?博士的的確確來過!他也的的確確救了我!看來我並沒有听錯!那博士人呢?
他不禁回頭看向叢林的深處——但是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片無窮的黑暗。
博士不在森林里!那他在哪兒?
“他可比考拉厲害多了,首領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坦克像自言自語似的繼續說道,“他不可不像考拉,考拉只會做殘次品,還一天天牛的不行,給他稍微提點意見吧,他就用那種‘你什麼都不懂’的口氣回復你,搞得他好像是什麼特別牛逼的人物似的。媽的,我最煩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不就是會點技術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哎,真希望那個老頭能加入我們。因為這樣的話,考拉就能有點自知之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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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松民回過頭。
希望那個老頭加入?考拉又是誰?只會做殘次品?會點技術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這都是什麼意思?
思索片刻,樸松民猛然回過味來︰考拉是他們的技術人員!而博士,很有可能已經被他們抓走了!就像席拉和菲米•凱勒一樣!他們是想讓博士取代考拉!他們看上了博士的技術!
恐懼、震驚、內疚和自責等感情瞬間涌上心頭,攪得他六神難安。
我害了博士!他媽的我在做什麼?我居然害了博士!難怪他們會放了我!因為他們抓走了博士!都怪我!我不該在他們面前展示護盾的!
狗娘養的清風組!
大腦一片空白。熊熊的怒火開始燃燒。
坦克的自言自語還在繼續,但他什麼都听不清了。他只覺得那些言辭像刀劍一樣,不斷劈砍著他的內心。
終于,他忍不住了。
不行!我要把博士找回來!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讓他們帶走他!
他听見自己內心的吶喊。
“博士呢?”樸松民大吼著打斷了坦克的自語。腦仁開始瘋狂跳動,並帶著缺氧般的疼痛感。
坦克一愣,笑容消失。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樸松民,他似乎並不理解樸松民此時的行為。
樸松民一把薅住坦克的衣領,大聲喝問道,“你們把博士帶到哪兒去了?”
坦克的眉毛擰在一起,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露出既生氣又不解的表情,啪的一聲打落樸松民的手,然後凶狠道,“想動手是嗎?”
“說!”樸松民咬牙切齒地問,他再次抓住坦克的衣領,“博士在哪兒!”
“放手!”坦克也怒了,他指向他的鼻子,瞪大眼楮罵道,“他媽的放手,听見沒有?要不然老子就把你的胳膊給擰下來!”
“博士呢!!!”樸松民急紅了眼,一邊大吼,一邊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腦仁越來越疼,如同快要炸裂一般。
“樸松民,放手。”這時,青檸的聲音突然在他右前方響起。
他轉頭一看,只見穿著一身牛仔裝的青檸正向他們走來。
坦克回過頭,叫了聲首領。
青檸微微點了下頭。
“米列科博士安然無恙。”青檸一邊走一邊告訴樸松民,“而且,他也從來沒有來過這里——方才,他是用你手表的ar投影功能與我進行對話的。所以你剛才問坦克的那個問題——‘我們把他帶到哪里去了’,是壓根不存在的。”
樸松民注意到,青檸好像換了身衣服。因為樸松民清楚地記得,她掐自己脖子那會兒,穿的是一套黑色西裝。
充血的大腦冷靜了下來,並恢復了一些基本的思考能力——青檸不至于騙我吧?應該不會,她對于我來說,可是碾壓級的存在,所以她根本用不著騙我。再說了,如果她真要帶走博士,我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博士是用ar投影同她對話的……怪不得手表會沒了電……那功能特別費電,平常我都不怎麼用……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呃,頭疼……
他松開坦克的衣領。然後,他用手指壓住自己的太陽穴。頭疼的感覺減弱了一些。
坦克怒罵道,“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醫院看看!別他媽跟老子發瘋!什麼都不問明白就直接動手,你他媽是瘋狗嗎?”
“坦克,閉嘴。”青檸呵斥道。
坦克別過頭,重重地吁了一口氣。然後整理下衣領,重新戴上頭盔。
“你確定博士沒事?”為了安心,樸松民向青檸確認。
青檸走到他面前,直視起他的雙眼,回答道,“確定沒事。我從來不說謊話。”
她眼里並沒有說謊的味道。
但樸松民還是不太放心。他想︰我得盡快找到能充電的地方,給手表充上電才行。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親自確認博士的安全。
青檸說完,便跨上了摩托車。坦克遞來頭盔,她接住,然後穩穩戴上。
“坦克,走,我們去現場。”她對坦克命令道。
“是,首領。”坦克回答道。
摩托車的引擎聲響起。摩托車遠去。
樸松民突然回過神來︰他們是去治安署煽動鬧事的!!!不行!我要阻止他們!
摩托車的尾燈拖拽出一縷搖曳的紅線,他迅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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