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並不多，一共也就三樣。
一是一件舊衣，手肘上還打著補丁，衣領袖口磨了毛邊，腰間還繡著幾枝竹葉。
針腳細密，繡線已經褪了顏色，但仍能看出繡工不錯。
看衣服大小，應該就是李放山自己的。
這應該是他家里人，或是母親，或是妻子，親手為他縫制，所以哪怕如此舊了，他仍清洗干淨，舍不得扔。
顏如玉心頭滋味復雜，無法形容。
第二件是幾本兵書，里面詳細做了批注，記錄，看書的人很認真。
從字跡上看，是李放山的。
但這書放在箱子里，應該也是時間很久了。
許是他從前也一心建功立業，但遭遇家中變故之後，便不再奢望靠軍功來改變什麼。
他放下的豈止是兵書，還有當初的信念和堅持。
第三樣東西，是一根細韌的絲，雪亮如覆上刀光，盤縮在那里，小小一圈，如同手鐲一般大小，扯開也不過一米左右。
但極韌，在力量和速度達到的情況下，能輕易割斷肌骨。
李放山自己，就是死于這種東西之下。
這是什麼？顏如玉思索，自從到這里以來，還沒有見過這種兵器。
不知道霍長鶴會不會認得。
她始終覺得，李放山身上，還有些沒有弄明白的事。
比如這件兵器，是從何處來，誰給他的？
她把另外兩樣東西放回箱子，手指無意踫到箱壁，“咚”一聲，似乎還有夾層。
她立即切換眼楮狀態，看到里面果然有夾層，不算特別大，里面放著一本書和幾頁紙。
找到開關處，把夾層打開，拿出那本書。
顏如玉微訝，竟然也是一本《水流經治》。
那幾頁紙，是幾幅山水圖，說是山水，其實一點美感也無。
正看得入神，霍長鶴走進來。
“在看什麼？”
顏如玉回神“王爺回來了，情況如何？”
“李印峰不知情，李放山沒和他說實話，只說讓他听令行事，他在鍋里下的東西，也不是毒。”
“他身上還剩下一些，讓曹軍醫看過，就是讓拉肚子，腸胃難受些。”
“我跟他說了老家的事，他也不知，”霍長鶴聲音微頓，“李放山誰也沒有告訴，自己承擔了。”
霍長鶴沒細說，但顏如玉也能想得到，李印峰得知家中變故之時的神情。
他正值得年少，熱血兒郎，背井離鄉跟著大伯、堂兄到軍營，報效國家，建功立業。
哪里能想到，老家的家人早已經被冤屈致死。
“王爺打算如何？”
霍長鶴沉默一瞬“不論如何，他是李放山的親信子佷，叛國大罪，縱然不知，也無法赦免。”
“軍中不能再留他了，就讓他回原籍老家吧。”
能留下一條命，已是萬幸。
就這還得霍長鶴去周旋，李城使和曹刺史那邊都需要打招呼。
顏如玉點頭“就依王爺所言。”
“王爺看這個，”顏如玉不想讓氣氛太沉重，轉移話題。
霍長鶴看那本書和紙“又是這本書？”
“是的，藏在夾層里，要不是我無意中觸踫，發現聲音不對，也不會發現。”
霍長鶴擰眉“從往來書信上看，李放山是大成攝政王的人，但從這書上看，又與墨先生有關。”
“他們之間的關系，還真是很緊密。”
顏如玉心中難免憂慮“我也這麼覺得。”
“還有這個，王爺看看，是否認得。”
她把那根特殊的兵器，交給霍長鶴“小心，十分鋒利。”
霍長鶴接過，微微訝然“這不是李放山自殺用的東西嗎？我之前看到的時候，就想和你說，此物並非中原所有。”
顏如玉眼楮一亮“王爺認得？”
霍長鶴略一思索“算是，我見的是類似的，和這個並不完全一樣。”
“我之前去過關外的一個部落，叫烏克卓，他們那里有不少礦產，盛產各種石頭，其中就有一種特別的石頭，燃燒之後不像別的會發碎，變粉，而是如鐵一樣，變成韌性強，能拉絲。”
顏如玉還是頭回听說“烏克卓？”
“是的，”霍長鶴微微笑，“你給山雞戴的那串項鏈，就是來自烏克卓。”
顏如玉恍然大悟“難怪，我記得當初銀錠看到那串東西的時候，眼神怪怪的，他是不是那會兒就認出來了？”
“可不是，”霍長鶴拉著她坐下，“那串東西也是有來歷的，當年烏克卓部因為礦產豐富，被周圍的一個部落盯上，想要滅他們奪礦產。”
“他們大首領就派人來信去申城，請求支援，我便帶兵去了。”
“平亂之後，喝了頓慶功酒，結果，公主的大侍女，便看上銀錠，那串東西，就是大侍女送給銀錠的信物。”
顏如玉的神情在他的講述中，幾經變化。
最後差點笑出聲。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當時只看著好看，山雞戴上顯得很神氣，沒想到……”
“我現在拿來，還給銀錠。”
霍長鶴拉住她“不用，銀錠沒瞧上大侍女，婉拒了，東西也沒收，但是不知怎麼，回程路上，拿干糧的時候發現被塞在包袱里。”
“現在這樣就挺好，既有用處，銀錠也不至于為難。”
顏如玉思索“我記得銀錠提過一嘴，他說的好像不是叫這個名。”
“他說的是烏卓，因為他經常把兩個名字記混，烏卓部……現在已經不復存在。”
顏如玉驚訝，還想問，霍長鶴岔開話題“我去封書信，問問情況，或許會有答案。”
顏如玉拿著這件兵器，霍長鶴看她神色“喜歡？”
“喜歡，”顏如玉如實道，“小巧，好帶，而且足夠鋒利，關鍵時刻，能出奇不易。”
“好，那我讓暗衛看看，能否加工一下，讓你更方便使用。”
霍長鶴道“李放山那件，也交給暗衛吧。”
放在李印峰身上，始終不太放心。
兩人說定，後續的事有序展開安排。
西城區又迅速恢復安穩，曹刺史和方丈照常每天去。
遠威鏢局的人也天天來幫忙，他們不要工錢，偶爾會吃飯，也常帶著糧食蔬菜來。
顏如玉讓方丈看著他們的人，如果表現不錯，以後可以考慮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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