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淋淋和猙獰恐怖來形容嗎？李成瀚不知道。只是每一張照片和記錄里都是血淚，記載著簡潼移植手術後的每一天恢復期。
“l”型切口，腹腔肋骨上，數十針縫合，她那麼瘦弱，到底怎麼承擔的？捂住嘴才不讓自己又一次歇斯底里，果然听到和看到真的是天壤之別！
醫療記錄就截止到簡潼出院，醫生的遺囑里面有後續的保養及創口愈合注意事項，並且還有可能發生的後遺癥等等記載，恢復期長達一年。即便是一年後，肝髒的再造功能也只能恢復到從前的90左右。所以，她很疼吧？那麼大的疤痕，從身體里剜下一塊肉，到底是誰給的勇氣啊？！
疼她也不說的，只會默默咬牙堅持。所以這一年，直到她懷孕，是不是一直承受著術後帶來的各種痛苦或並發癥呢？而現在，懷孕會擠壓腹腔內各種器官，也影響到她的肝髒功能嗎？
這輩子，從車禍開始，到還要面臨的生產，真的是所有罪都受完了。比起自己這四年的病痛，她又何嘗不是一直在煎熬中？一想到這些，李成瀚還是痛恨自己不該在外流落太久，沒能早些拼出半條命回到她身邊。
挪威的大雪封山，機場和對外交通一度癱瘓，簡潼想要逃離奧斯陸的計劃只能暫時被迫擱淺。而蕭辰宴出行都只乘車，也是在除夕前緊趕慢趕地將手頭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新年快樂，我的夫人，我的寶貝。”換下風雪氣息外套，蕭辰宴在壁爐前烘暖了自己的手，才攬過簡潼摸了摸她漸漸顯懷的肚子。
“新年快樂。”簡潼隨意挽著頭發，最近真是越來越嗜睡。不過比起前段時間吐得天旋地轉，只是嗜睡而已，真的算是享福了。
“最近怎麼樣？這倆小家伙沒有折騰你吧？”
“沒有，可能還沒到時候。”
“那你身體其他地方有沒有不舒服？”
“也沒有，你放心。”
“那就好。今天是除夕，我叫人買了些新鮮蔬菜，你想不想吃涮羊肉？”
“涮羊肉？這里還有這個？”
“對，老北京涮羊肉，銅鍋也有，調料也有。”
“那叫大家一起來吧，人多熱鬧。”
“好。”
像從沒發生過任何齟齬般和諧，這樣的日子就是蕭辰宴的終極夢想。可夢和想有區別，如果可以，請讓這個夢一直做下去。
別墅按照中國傳統布置重新裝飾過一番，什麼燈籠對聯、窗花剪紙應有盡有。早些時候簡潼和徐姐還一起包了餃子，叫人送給了幾戶鄰居。這會兒夜幕降臨，正是最好看的時候。
過年哪少得了鞭炮煙花？奧斯陸對這些沒有管制，蕭辰宴就叫人在別墅前放起了煙花。透過餐廳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盛放的煙花，簡潼背後卻是一屋子的熱鬧景象，真好。
推杯換盞和歡聲笑語充斥著平常安靜的別墅區，簡潼端著果汁也是一臉笑意。蕭辰宴一直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給夾菜，時不時給她理理頭發。
“今年不能和太爺爺一起過年，有點可惜。”簡潼喝下一杯橙汁說道。
“沒事，明年就一起過了。”
“嗯。”
“你能不能和我說說，最難的時候你怎麼過的年？”
“干嘛想听這個？”
“就是想了解一下。”
“都還好吧。”
“大學時期呢？”
“那時候其實也還好，就是最開始的一兩年，很多時候都想想要放棄。”
“還好，沒放棄。”蕭辰宴握住簡潼的手。
“其實最難的時候好像是研究生時期，課業重，時間緊，打工的路上在睡覺吃飯，24小時對我來說根本不夠用。”
“為什麼堅持讀研呢？”
“保送了，不去多可惜啊。”
“老婆真棒。”蕭辰宴親親簡潼的頭發。
“研一的時候吧，第一學期完了就是除夕，我在一家超市里打工，那里面有很多小吃攤。可是過年期間人家也要回去團聚的，就只開了兩個攤子，一個是煎餅果子，一個是米線。我太餓了，本來都想吃的，可是身上的錢只夠選一樣，就選了米線。”
“為什麼？”
“因為米線有湯，吃完米線還能喝湯，也是能量。所以我就去買了一碗米線，那老板是一對東北口音的夫妻，收了我小碗的錢，卻給我煮了一大碗。我當時很窘迫，說我胃口小，吃不了那麼多，但是老板娘卻說孩子瘦的跟麻桿似的，可不得多吃點？然後我抱著碗去了個偏僻的地方，吃第一口的時候眼淚就掉下來了。你可能不懂，那種時候陌生人給的一點溫暖，有多珍貴多難得。”
“一碗米線就把你感動了？”蕭辰宴看著紅了眼的簡潼有點後悔，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
“是啊，那時候其實也不小了，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對我來說已經是常態，可就是在這種時候的一句話，真的太容易讓人崩潰。”
“那種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有我在，你不可能回到從前。”蕭辰宴將簡潼抱在懷里安慰道。
“你可憐我吧？”
“什麼？”
“從一開始，你就可憐我，這一點我很明白。”
“你明白什麼？”蕭辰宴松開簡潼。
“你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平生遇到我這樣人的幾率太小了，所以一開始，你的新鮮感來自于你跟我的巨大階層差距。我的苦難你甚至難以想象，等你了解以後就會覺得我可憐。”
“怎麼突然這樣說？”
“因為我一開始沒意識到，最近意識到了。”
“看來懷孕真的會讓人胡思亂想。”
“蕭辰宴。”
“別，你別叫我全名，我害怕。”蕭辰宴打趣道。
“沒什麼，就是告訴你，可憐和仰慕一樣，有時候就是一段感情的開始。”簡潼神態輕松，看來不是要說什麼重大的事。
“那你仰慕我嗎？”
“女人都需要憐愛，男人都需要仰慕，可是男女卻又有所不同。”簡潼沒有回答，而是說到了一個泛話題。
“噢？如何不同？”
“女人是沒有愛情的，誰對她好，誰愛她她就愛誰；但男人不一樣，沒有愛，是無論如何也感動不了一個男人的。”
“所以，這兩者是先後順序的充要條件？”
“b！完全正確。”不得不承認，同頻這件事上，也是難得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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