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陳頊已經掌握大局,侯勝北再無顧慮,去見了蕭摩訶。
受到侯安都的牽連,大壯哥這幾年的日子也不好過,在地方上兜兜轉轉,還是個七品將軍。
他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辭,見面給了侯勝北一個大大的擁抱。
蕭摩訶幾年前也有了兒子,取名蕭世廉,和小長安年歲相當。
侯勝北連聲恭喜,不禁又想起了現在家鄉的蕭妙襷和小長安。
分別已有二年,也許是該把她們接過來了?
侯勝北馬上揮去這個想法,不到最後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鹿死誰手還不好說。
他不想讓家人承擔一絲一毫的風險。
不過應該用不了多久了。(^_^)
……
光大二年,二月。
江陵城下,吳明徹晝夜攻打,兩軍拒戰已有百日。
吳明徹揮軍猛攻不克,以怠戰的罪名,誅殺了安成內史楊文通。
內史與太守同格,為郡國之長,二千石。
即便吳明徹是使持節,有誅殺二千石的權力,但這通常只是作為威懾之用,可是他就這麼蠻干了。
楊文通是替安成王打理封國的長官……
侯勝北想不通吳明徹的腦子得有多軸,才會把陳頊的自己人給殺了。
至少軍報傳來的那天,陳頊氣得砸了東西。
吳明徹最終為梁將馬武、吉徹等率騎兵擊敗,只得退保公安。(注1)
此戰未能擒獲罪魁禍首華皎,不過殺了跟隨叛亂的巴州刺史戴僧朔。
吳明徹因擅殺楊文通,受降的人馬兵器數目不清,以無功無過論。
蔡景歷因不能輔佐主帥扶正,被收治罪,免官。(注2)
侯勝北覺得陳頊已經很是寬大能容了。
……
接下來的日子里,侯勝北愈發忙碌了起來。
原來被打散的侯家部曲,看在徐度的面上,各家軍頭還了一些出來,湊成了二千人。
侯勝北當然知道最優秀的那些隊官和勇士,那是別指望要回來了。
這些人的裝備也說不上精良,湊合著能用而已。
哪�武將會放掉到手的好兵,把寶貴的武具轉手他人呢?
不過還真有,雲旗將軍、巴州刺史徐敬成給出的兩百人,就是建制完完整整的,弓弩利刃甲冑盾牌等一應配備齊全。
“先父臨終叮囑,如果還有什麼人員和器械方面的需求,可以到我軍中去取。”
徐敬成身披重孝,神情哀痛︰“先父說,欠你們父子的,只有盡可能彌補了。”
他以軍旅奪禮,起為持節、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壯武將軍、南豫州刺史。
侯勝北謝過徐敬成,在徐度的靈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老人這一走,我朝軍中,陳霸先的顏色又褪去了幾分。
樊猛還的百余人也不錯,當是看在同為安成王府幕僚的朋友情份上。
其他或數十、或上百,多少吐出了一些。
惟有南徐州刺史、鎮北將軍黃法氍,一個都沒有還,只給了一句話︰“本將鎮守邊境,麾下亟需猛士,沒得閑人給小兒輩作耍。”
被鄙視了。
侯勝北當然不認為自己帶兵是作耍,從十五歲的初陣算起,迄今也有十余年了,單純比較參加過的戰陣數量,還未必就比黃法氍少了。
十萬人級別的大戰役,自己就參加了三場,你黃法氍就沒經歷過嘛。
不過一個八品平虜將軍,和二品鎮北將軍較勁,不是自取其辱麼?
侯勝北沒有抱怨或是去找誰訴苦,軍中說話靠的是資歷和戰績。
以前他在南朝參加的戰斗,都是在阿父的指揮之下,沒人會把這份戰績算到他頭上。
今後可就不同了。
……
只是今後的戰功還很遙遠,眼前二千部曲的吃飯問題先要解決。
部曲雖然要回來了,封爵尚未恢復,沒有米糧,拿什麼養軍?
他自己一個人借住在陳頊府上還沒什麼,總不見得再帶二千人來蹭吃蹭喝吧。
就算從老家那里運糧食過來,也遠水解不了近渴。
侯勝北體會到了一文錢難煞英雄漢的滋味。
徐敬成贊助了數日的軍糧,然而不是長遠之計,此事還是只有去找陳頊解決。
安成王最近意氣風發,听完來意後哈哈大笑︰“竟未考慮到這點,讓你受了委屈。”
他沉吟片刻道︰“你的奉邑封爵一時還不能恢復,這兩千人暫且作為我的私兵,從王府列項開銷吧。”
侯勝北待要說些感謝言語,陳頊截口道︰“如今中軍也好,私兵也罷,不都是為我效力?何況……”
陳頊再次露出猛虎食人般的笑容︰“再忍忍吧,也不會太久了。”
這話,他像是自己說給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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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勝北重領舊日部曲,心情和此前隨楊堅、隨徐度出征截然不同。
彼時他是賓客,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放眼望去,都是陌生面孔。
現在他是主人,是其中的一員。
一張張臉龐是那麼的熟悉親切,他叫得出他們的名字,他和他們擁有共同出生入死的經歷。
侯勝北如此,那些士卒又何嘗不是一樣?
他們相比侯勝北,愈發不會隱藏和克制自己的情感,樸實的臉上流露出激動、喜悅、感傷、委屈等種種表情。
侯安都昔日治軍甚嚴,軍紀約束,沒有一個人說話。
但是有一句話,是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小侯將軍回來了!”
侯勝北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
“哇……”
突然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眾人扭頭看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士卒,忍不住哭了出來。
那一列帶隊的什長連忙呵斥︰“小侯將軍回來,這是喜事,哭甚!”
年輕士卒努力抑制哭聲,抽抽噎噎,直抹眼淚。
“出列!”
侯勝北下令。
眾將士悚然,不知道他打算如何處置此人。
“有何委屈,講來!”
那名年輕士卒再也忍不住,邊哭邊用家鄉話道︰“乃噶被打散成三個五個的,分到各部。那邊說的話听得半懂不懂,總是被欺負,平時經常挨打受氣,還吃不飽。”(注3)
眾軍默然,被踢出序列、撤去番號、打散重編的部隊,下場就是如此了。
“四年前打陳寶應,讓乃噶打頭陣,還不給甲。乃大哥為了護我,被箭活活射死了!”
他放聲大哭︰“去年和湘州叛軍干架,掛出了賞賜招募先鋒。幾個老哥商量著去搏一搏。結果乘著小船出去,都給拍得粉碎了哇!”
“侯大將軍一死,乃噶這幾年過得好苦!”
雖有軍紀約束,隊列中還是起了騷動,年輕士卒的訴說勾起了幾乎所有人的同感。
有誰這幾年的日子好過呢?
侯勝北默然,這個小兵比自己年紀還小幾歲,天嘉四年時才是剛成丁的少年吧。
眼看局面有些失控。
侯勝北嗆啷一聲,抽出了四尺長刀,高高舉起,陽光映照刀鋒,耀眼不可逼視。
全軍看他拔刀,慢慢安靜下來,小侯將軍從十五歲就開始砍人了,絕不是會手軟的。
動搖軍心者,斬。
年輕小兵也止住了哭聲,望向長刀沒有躲閃,咬牙梗著脖子,閉起了眼楮。
下一刻,侯勝北伸掌握住刀鋒,鮮血沿著刀刃流下,前排將士看得分明。
宿鐵刀深深插入地中。
他以全軍都能听到的聲音,做出保證。
“侯勝北今日立誓,只要刀未斷、氣未絕,我侯氏部曲就絕不再任人擺布!”
他將血涂于口旁,抹出鮮紅痕跡,此乃春秋以來,諸侯盟誓的古法。
軍隊再次騷動起來,立刻有不少士卒跟著劃臂出血,涂口盟誓。
二千人的口號從雜亂不堪,一遍遍地呼喊之下,逐漸變得整齊劃一。
“誓死跟隨將軍!”
……
次日,蕭摩訶閑來無事,打算過來幫忙整軍。
他很驚訝地看到一支士氣高昂的部隊。
“小弟,你的士卒未必健壯,可是人人眼里有光,做事毫不拖沓,是支好軍啊。”
侯勝北的反應很淡然︰“阿父的舊日部曲,再怎麼人家挑剩下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蕭摩訶難得開了個玩笑,听起來又像是認真的︰“要不,我也在你手下當個帳下督或是牙門將吧?”
“大壯哥,�瑵塑岫韞鴟丐鉈毲怩艉銵@ 諼野似方 窒攏 檔霉 Ц穡俊 br />
蕭摩訶眼光毒辣,侯勝北確實缺少中堅將領。
什長伍長還能從士卒中提拔,隊長幢主乃至軍主之職,就不是一般小兵可以勝任的了。
更別說輔佐主將的長史、司馬、參軍、文書、倉官等職了。
兩軍四幢的編制,由于缺乏將領,編為一軍,侯勝北自任軍主,直轄四幢。
許多事情他只能親歷親為,麥鐵杖則是任斥候隊長,掌握一隊機靈快捷之人。
上一戰,後梁大將軍李廣就是被麥鐵杖追上擒獲的,邙山之戰則是打死了一名百保鮮卑,表現亮眼——只能說有些人天然就適合戰場吧。
情報的重要性,毛喜和臥虎台的經歷早就深深教會了侯勝北——只要知己知彼,總會有辦法對付。
侯勝北不禁想到,如果張氏兄弟還在,兩人分任一軍的軍主,就像他們父親當初輔佐阿父一樣協助自己,那該有多好。
眼下他只有提拔徐敬成和樊猛所給的隊伍中的軍官為骨干,勉強撐起了部隊的架子。
幸好只是兩千人的部隊,又是听命老兵,照著昔日規矩行事,整編磨合之後還能成軍。
此時,一名老兵經過通報,來到了侯勝北面前。
他的手里拿著一個包裹,裝的是布帛細軟之物。
侯勝北見他頭發花白,面容依稀有印象,這不是當初自己去領裝備時的倉官麼。
只見他打開包裹,取出,展開。
“這是!?”
垂筒形狀,飾以羽毛、錦繡。
侯勝北初任幢主、軍主時的兩面旗幟,疊得整整齊齊。
老兵神色愴然,說道︰“當年,大將軍命我收藏好。說如果小將軍有朝一日重回軍中,就把這旗幟給你。”
侯勝北伸手輕撫,已經快十年了,旗色依舊鮮明。
他和蕭摩訶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要是侯安都還在世,統領二人作戰,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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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割東揚州晉安郡為 州。
以陳霸先之從孫、通直散騎常侍、宣遠將軍、宜黃縣侯陳慧紀任刺史。(注4)
理由是冠冕堂皇的,陳寶應叛亂之地,應當強化治理,任以宗親。
道理確實如此。
客觀上,陳 三子、鄱陽王陳伯山任刺史的東揚州被大幅削弱,打入了一顆釘子。
……
五月。
太傅、安成王陳頊獻上玉璽一枚。
這本是祥瑞,然而事到如今,絕大多數人都不禁會思考,為什麼玉璽為安成王所得呢?
……
七月。
立皇弟陳伯智為永陽王、陳伯謀為桂陽王。
陳頊已經不在乎這些,這兩位幼年郡王都沒有之藩,授予實職。
……
九月。
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章昭達秩滿,征為中撫大將軍,入朝。
陳頊次子、康樂侯陳叔陵出為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江州刺史。
國子祭酒孔奐出為信武將軍、康樂侯長史、尋陽太守,行江州事。
……
十月。
郢州刺史程靈洗于州卒。
被免官大半年的蔡景歷重獲起用,還是任鎮東將軍、鄱陽王陳伯山的諮議參軍。
不問可知,陳伯山身邊,多了一個眼線。
……
十一月。
朝堂和地方的情況已經變得日益清晰。
過了這個年,新帝就滿十八歲了,然而他注定無法在皇位上待到十八歲了。
冬月的一輪調整,終于將局勢推到了最後一步。
十一月十五日。
授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卻遲遲不肯拜官上任的沈恪,在整整拖了一年之後官復舊職,重新獲任護軍將軍的要職。
這其中的含義,懂的人都懂。
十一月二十一日。
南徐州刺史、鎮北將軍黃法氍改任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鎮西將軍、郢州刺史。
中軍大將軍淳于量改任都督南徐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
南徐淳于量。
南豫徐敬成。
郢州黃法氍。
江州陳叔陵。
湘州吳明徹。
荊州陸子隆。
巴州魯廣達。
加上陳頊親任刺史的揚州。
各大州已掌握在安成王之手,情況和兩年前已經截然不同。
此時再想要做些什麼,無論是朝中還是四方,都不會掀起大亂。
始興王陳伯茂以陳頊專政,意甚不平,屢肆惡言,卻無可奈何。
……
然後到了十一月二十三日這一天。
陳頊喚來侯勝北︰“走,今日干大事。”
侯勝北記得,就是三年前的差不多這個時候,自己離開了長安,返回南朝。
光陰似箭,投身爭龍,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阿母、妙娘、長安,你們久等了。
不,還有阿父、敦弟,你們也在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吧。
……
中軍儀同、鎮北儀同、鎮右將軍、護軍將軍、八座卿士早已聚集朝堂。
前者四人分指中軍大將軍淳于量、鎮北將軍黃法氍、鎮右將軍杜 、護軍將軍沈恪,位在諸卿之上。
八座卿士則是尚書令、左右僕射、諸曹尚書等高官的合稱,並非實際人數。
當陳頊走進尚書省的那一刻,眾臣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毛喜、侯勝北一左一右,領一干鐵甲親衛,簇擁著陳頊昂然穿過禁省,前往宮廷後殿,直奔慈訓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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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勝北是第一次見到章要兒,陳霸先的夫人。
章要兒已經六十三歲了,表情冷漠,對世間事物一無興趣。
“爾等兄弟叔佷之間的事情,與我何干?”
“如果我不答應,汝等莫非還敢威逼不成?”
“安成王,你現在可以劍履上殿,你倒是把這劍拔出來,指向本宮啊!”
面對陳頊的要求,章要兒一口拒絕,毫無讓步之意。
事情陷入了僵局。
難道還真要拔劍威脅太皇太後不成?
毛喜咳嗽一聲,拉著侯勝北上前道︰“安成王之事,是國事,也是家事。正如太皇太後雖為國母,亦為慈親,日夜思念一個人一樣。”
章要兒凌厲的目光轉了過來︰“毛喜!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諷刺本宮不成?”
毛喜把侯勝北推到前面︰“有關太皇太後思念之人,此人略知一二,太後可問他。”
侯勝北有些明白為啥陳頊、毛喜要帶著自己過來了。
要章太後心甘情願地配合,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
章要兒冰柱一般的目光盯著他︰“你又是何人?”
“故司空侯安都之子,侯勝北。”
“侯安都!”
听到這個名字,章要兒完全沒有了母儀天下之尊,站起身尖聲叫道。
左右宮女侍衛都緊張起來,太皇太後不會是想撲上去,撕碎眼前這個人吧。
“當年就是他持劍逼迫本宮,害了本宮的昌兒,現在他的兒子還敢來這慈訓宮!”
章要兒彷佛失去了理智,厲聲道︰“安成王,你好大的膽子!”
“太皇太後息怒,陳昌尚在人世。”
侯勝北沉聲道。
“你說什麼!?”
章要兒一下子僵住了︰“你再說一遍!”
“臣父沒有謀害世子,他尚在人間。”
這句話侯勝北藏在心中多年,是他背負的責任,現在終于說了出來!
章要兒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巨大的喜悅沖擊了她,然而又擔心這是個騙局。
期待和懷疑兩種神色,在她的面容上不斷交替。
最後還是期待佔了上風,哪怕是一線希望,她又怎會放棄?
“若是能夠讓本宮見到昌兒,今日之事,遂了爾等之意又有何妨。”
章要兒的話語中帶著瘋狂︰“如果敢拿此事欺誑于我,本宮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
慈訓太後親臨朝堂,向群臣下詔曰︰
“中軍儀同、鎮北儀同、鎮右將軍、護軍將軍、八座卿士︰”
“昔梁運季末,海內沸騰,天下蒼生,殆無遺 。高祖武皇帝撥亂反正;世祖文皇帝克嗣洪基。”
“陳伯宗不顧太傅陳頊親承顧托,鎮守宮闈。指使劉師知、殷不佞等顯言排斥,到仲舉、韓子高陰謀禍亂。又以余孝頃密至京師便相征召。華皎反叛也是奉其密詔。又別敕歐陽紇等攻逼衡州。”
“攛掇張安國、蔣裕等叛亂,賄賂勾結蕩主侯法喜、蕩主孫泰等太傅的麾下將士,謀興肘腋,指期挺亂。”(注5)
“特降為臨海郡王,送還 邸。”
“太傅安成王固天生德,文皇知子之鑒,事甚帝堯,傳弟之懷,又符太伯。”
“今可崇立賢君,方固宗祧。中外宜依舊典,奉迎輿駕。”
“未亡人攬筆潸然,兼懷悲慶。”
眾人听罷太皇太後詔令,並無言語。
于是廢帝為臨海王,以安成王陳頊改繼大統。
又下令黜始興王陳伯茂為溫麻侯,置諸別館。
侯勝北在列,听著詔書一條條列舉廢帝的罪惡,腦海中浮現起昔日里阿父被無辜加罪的情景。
他想,廢帝未必真的就做了這些壞事,陳 啊陳 ,這是否就是天道輪回呢?
侯勝北望著戴上冕旒,換上 服,登上御座的那個高大身影。
從此之後,陳頊就是這南朝之主了。
天命會一直眷顧這個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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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牛車在冬日下,吱呀吱呀地行駛在宮城外的道路上,沒有帷幔也沒有傘蓋。
宮城六門之外設有別館,為諸王行冠禮婚禮之所,名為婚第。
車上之人扶著車桿,身體隨著車子晃動,咬牙切齒,一臉的憤恨不平。
車後只有一伍侍衛懶洋洋地跟著,不知是護送還是監視。
一陣寒風卷過。
侯勝北向麥鐵杖揮下了手,自己也策馬提速。
兩人幾乎是同時來到牛車跟前。
麥鐵杖一刀插入車上之人的正面胸口。侯勝北一矛從左肋刺入,右背穿出。
車上之人驚愕地垂下頭,彷佛想不到台城之內,竟然有人敢動手刺殺于他。
他口吐鮮血和內髒碎片,一聲不吭就斷了氣。
……
陳頊在今日出門前,曾經輕描淡寫地對侯勝北道︰“孤听聞今日京師有盜。”
侯勝北則是平靜地回答︰“是的,臣也听說了。”
溫麻侯陳伯茂于路遇盜,殞于車中,時年十六。(注6)(www.101novel.com)